番外
一個漂亮的中年女人推開門,伴着一聲“歡迎光臨”走進了病房。
她看了一眼聲音來源的方向,是個挂在牆上的門鈴迎賓娃娃,她無奈地看向床的方向:“怎麽又把這個打開了,晚上吵到怎麽辦?”
床上坐着一個纖細的男孩子,膚色是一種異于常人的、有些不健康的白,細膩的桃花眼,眼睛顏色是漂亮的琥珀色,乖巧清秀,像個精致易碎的陶瓷娃娃。
“我還不想睡。”男孩的聲音本就不大,少了幾份底氣後便更小了,像是蚊子哼哼。
女人聞言皺起眉,連忙放下手上的包走過去,輕聲問道:“又不舒服了?有沒有跟醫生說?”
“我沒、沒有。”男孩抿着唇,有些緊張地用手指扣了扣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女人目光也跟着落在電腦上,眉心依舊皺着,語氣卻緩和了許多:“小意,你的身體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媽媽。”宋随意乖巧道,“我只是想再玩一會,馬上就睡了。”
顧芷心看着兒子這模樣,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柔聲道:“過些天就要做手術了,你……自己有數就好。”
宋随意垂下眼眸,很輕地應了一聲。
他心髒不好,小時候還只是不能跑跳,但随着年紀漸長,越來越嚴重,醫生說可能活不過成年,所以他父母聯系上這方面的權威,想給他動一場手術。
但一般的手術都有失敗的風險,何況是這種大手術。
“我跟朋友說一聲就下了。”宋随意道,“媽媽,我想吃蘋果。”
顧芷心摸了摸他的頭發,柔聲道:“那你等下。”
她說着拿上蘋果去洗,宋随意這才看向電腦,屏幕上的小人伸了一個懶腰,頭上的ID前面恰好浮出了一個離線的圖标,左下角的對話框還有一條快被淹沒的消息。
[夫妻]今朝有酒:你想什麽時候結婚?
宋随意垂着眸子,慢吞吞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
[夫妻]明日看花:後天?[害羞]
他話剛說完,就見屏幕上彈出一條信息。
【您的丈夫向您發起協議離婚,超出時間不回應則默認拒絕。】
宋随意按下同意,系統立即彈出消息。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您與今朝有酒緣分已盡,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緊接着,屏幕上再次彈出一個新彈框。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朝有酒被你的魅力所傾倒,正在向你求婚!】
宋随意再次按下同意,系統提示他們訂婚成功,讓他去NPC那預約婚宴。
[隊伍]明日看花:那我先去睡覺了,老公晚安[可愛]
發完他便下線了,正好這時顧芷心端着蘋果進來了。
宋随意合上電腦,叉了塊蘋果吃,一邊吃一邊跟顧芷心聊天。
另一邊,關承酒也關了游戲,一個小腦袋正巧探過來,說:“小叔,你怎麽又在玩游戲?”
關承酒擡手合上電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怎麽出來了?”
關玉白撇撇嘴:“想上廁所,爸爸讓你帶我一塊去。”
“就你事多。”關承酒說着随手把電腦塞進包裏,拎着起身,“走吧。”
關玉白應了一聲,跟在他旁邊一起往廁所的方向走。
路過一間病房時忽然聽見裏頭傳來一聲“歡迎光臨”。
他一愣,腳步也跟着頓住了,循着聲音轉過頭去,就看見一道身影朝這邊走過來,拿走了放在門後的東西。
他聽醫院的護士小聲議論過,這裏頭住的是個十七歲的男孩子,因為先天病的緣故已經住了一段時間的院了,如果運氣不好,可能連成年都活不到。
十七歲,跟他游戲裏的老婆一樣的歲數。
想到這,關承酒忍不住往裏看了一眼,就見床上坐着一個纖弱的男孩子,眉眼彎彎的,唇角泛着笑意,溫柔又漂亮,如果不是那白得有些病态的膚色,實在很難看出是個走在生死線上的病人。
“小叔?”
聽見關玉白的詢問,關承酒收回目光,重新跟了上去,将方才那驚鴻一瞥抛到腦後,轉而想起游戲裏的事。
他游戲裏那個老婆是一年前認識的,水平中規中矩但勝在可愛,會撒嬌賣萌聲音也很好聽,半年前确定關系結婚到現在沒鬧過一次矛盾,幫會裏的人都說他是撿到寶了。
前些天游戲結婚系統大改,婚禮加倍豪華,原本只能圍觀的婚禮還添加了宴請環節,他老婆感興趣,就說想再結一次,體驗一下,這才有了剛剛的事。
他今年大學畢業,接下來會正式接手家裏的分公司,估摸着玩游戲的時間會少,也不知道他老婆會不會生氣。
要不買點東西哄哄?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老婆的地址,先前想寄東西被拒絕後他就沒再提,所以兩人至今的交流也僅限于游戲,他對老婆的了解更是有限,除了知道他叫宋随意,剩下的都是些模糊的信息。
有時候他都會覺得他們倆不是網戀,只是稍微有點暧昧的朋友罷了。
關承酒将關玉白送到廁所,自己站在門口等着,琢磨着要怎麽跟老婆說工作的事。
但琢磨到離開醫院他也沒想清楚,便把這事暫時抛到了腦後。
而宋随意跟顧芷心聊了會天就睡了,他這幾天還要做檢查,每天行程安排得滿滿的,連結婚當天都差點遲到了。
他操縱着小人站在NPC面前,看老公交易過來的裝備,小聲說道:“我們這次就是結着玩,用不着聘禮吧。”
“你不是想再體驗一回?那當初怎麽做的現在還怎麽做。”耳機裏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有些冷,但語氣是溫柔的,帶着溫和的笑,“本來就是做給你的,拿着。”
宋随意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跟他們第一次結婚時的聘禮比起來的确不貴,但這裝備挂到交易行去少說也能賣個三五千了。
至于後續的流程,對方更是沒給他花錢的機會。
結婚嘛,說白了就是花錢,錢花越多婚禮越豪華,關承酒在花錢這事上從來不手軟,怎麽貴怎麽來。
宋随意就看着自己被塞進八擡大轎,關承酒騎着馬戴着大紅花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敲敲打打的NPC和放煙花的人。
煙花都是商城買的,單價不算高,但這樣多人連着放價格就不便宜了。
除了這些還有流水席,價格肯定是比不上現實的,但關承酒擺得多時間也長,這樣整場婚禮下來也要花掉小近十萬。
宋随意有些猶豫:“你怎麽弄這麽多。”
他家裏條件也不差,這錢雖然不少但他還是拿得出來的,可他今天本來想着結完婚跟關承酒說事的,現在被這麽一搞,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了。
“你開心就行。”耳機裏再次傳來對方帶着笑意的聲音,“喜歡嗎?”
“嗯……”宋随意垂着眼皮,看着眼前熱鬧的喜宴,情緒卻不是很高。
關承酒敏銳地覺察出他的異樣,問道:“怎麽了?”
“我有事想跟你說。”宋随意手指下意識按着向前鍵,屏幕上的人也跟着不斷往前走,直到撞在牆上也沒停下。
他小聲道:“我、我接下來可能不上了……”
關承酒皺起眉:“你以後不玩了?”
“不是……就是……上不了。”宋随意吞吞吐吐道,“我、我要準備考、考試……”
關承酒愣了愣,因為對方這段時間游戲上挺多的,他也就沒想太多,這會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這個年紀正好是高考的時候,皺眉道:“高三不是考完了?”
“不是……我、我……”宋随意被問得有些緊張,他其實沒想那麽多,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圓這個謊,最後只說出來一個蹩腳的借口,“我、我複讀……”
關承酒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他道:“高三還玩游戲,你真是……”
宋随意耳朵微微發熱,小聲道:“我也……後悔。”
“沒事,好好讀書。”關承酒道,“不就是一年,我等你,號我給你看着,到時候你回來一樣玩。”
“不用了吧……”宋随意依舊猶豫。
他并不想告訴對方自己生病的事,但又不知道他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上線,如果他進了手術室出不來了,那等一年後對方可能就把他淡忘了,但要一直幫他上着號,就會記挂着,這樣就忘不了了。
“還是算了吧。”宋随意道,“說不定到時候我不想玩了呢。”
“那就到時候再說。”關承酒道,“其實我今天本來也想跟你說這事。”
“嗯?”
“畢業,工作。”關承酒道。
宋随意了然,同時也松了口氣,笑道:“你自己都忙,更不用幫我看着了。”
“有代練。”關承酒道。
宋随意又勸了幾句,見關承酒還是不肯松口,只好作罷,下線時候整個人都有些郁悶。
顧芷心看他這樣,有些擔憂:“怎麽不開心?”
“怕我朋友惦記我。”宋随意道。
顧芷心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自然知道兒子在擔憂什麽,卻說不出半句責怪的話,只能安慰他。
宋随意聽着她的話,表情始終是笑笑的。
他不是不怕死,只是跟這病鬥了太長時間,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這種話說的出來只會惹顧芷心擔心,所以他就在心裏想想,嘴上還是說:“我會好的。”
顧芷心聞言笑笑,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媽媽真沒用,還得你來安慰。”
宋随意見她要哭了,只好轉移話題:“爸爸呢?”
“出差,明天就回來了。”顧芷心道,“你哥哥跟姐姐也在路上了,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宋随意垂下眼眸,很輕地“嗯”了一聲。
五天後,宋随意被推進了手術室。
關承酒這天正好有事過來,路過病房時往裏看了一眼,發現人不在,微微皺了起眉,順嘴問了身邊的護士一句。
“他好像今天手術。”護士道,“希望他能好起來吧。”
關承酒很輕地“嗯”了一聲,腦海中又閃過那天晚上看見的畫面。
那麽漂亮的一個人,老天爺怎麽舍得他受那麽多苦的?
他其實挺想知道這個男孩子後續的情況的,但母親今天已經出院,他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會來了。
關承酒在心裏遺憾了一陣,便不再去想這件事,陪母親回家吃了頓飯後風風火火上了游戲。
他本以為老婆準備考試,起碼周末會上一下,但他沒想到從那天起,他不止游戲見不到人,甚至連社交軟件都聯系不上對方了。
這個人就好像忽然從他的世界裏退了出去,無論他在再發什麽消息過去,都是石沉大海。
但這還真不能怪宋随意。
他動完手術後人很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好不容易恢複點了,家裏人又不讓他碰電子産品,等摸到手機已經是一個月後出院的日子。
顧芷心把手機交給他,說:“只能玩半個小時,玩完就睡覺。”
宋随意滿臉乖巧地點點頭,猶豫地點開了桌面那只小企鵝。
好友的消息跟開閘的洪水似的瘋狂彈了出來,瞬間把他卡回了桌面。
宋随意:“……”
他重新點開,這回沒再卡退出去,于是一條一條往下看,大都是朋友詢問他最近怎麽失蹤了。
他大致看了一遍,沒回,而是點開了置頂一個Q版頭像的框,備注是老公。
對方發了很多消息給他,一開始是說游戲裏的事,偶爾也會吐槽一些生活瑣事,內容跟他們以前聊天時相差無幾,可惜這樣日常的對話卻沒等來回應。
對方自言自語了大半個月,一周前,他終于察覺了不對,語氣不善地問他是不是真的那麽忙,忙得回個消息的空檔都沒有。
在這條消息前還有一條撤回提醒,也不知說了什麽。
宋随意手指摳着手機殼,猶豫地敲了一行字,又删了,反反複複挑了好一會,最後只發了兩個字過去:老公。
幾秒後,他的手機就響了,對面直接給他打了語音。
宋随意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按下接聽鍵,然後把耳朵湊到聽筒上,抿着唇沒有說話。
對面也沉默着,大約過了十幾秒才不爽地開口:“啞巴了?”
“沒有。”宋随意小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關承酒責備的話頓時被噎了回去。
他剛從公司回來,還沒到家,聽見自己給老婆特別設置的鈴聲響了,立刻就把車停在了路邊,打了這通電話。
他知道對方要複習可能沒空,但如果真的不能回消息,那他先前應該會說起的,而不是像這樣悄無聲息就消失了。
一開始還有朋友懷疑對方是想借口分手,他還擔心過,但後來發現他是誰的消息都不回後,這種擔心就變了。
他擔心對方出了什麽意外。
“算了。”關承酒煩躁的同時也有些郁悶,“你沒事就行。”
宋随意心下一軟,小聲道:“我其實沒複習。”
關承酒微微蹙眉:“那為什麽不回消息?”
“我……我動了個手術。”宋随意道。
關承酒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生病了?什麽手術?嚴不嚴重?”
“嗯……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反正應該好了。”宋随意道,“接下來還要調養,我家裏人不讓我玩游戲,手機也不給玩太久。”
關承酒微抿起唇,臉色有些不好看。
聽這意思,應該不是出意外動的手術,而是早就定下來的,但對方卻半句都沒跟他提。
他又想了一下最後那天對方說的話,臉色越發難看。
這是怕自己下不了手術臺?
想到這他心髒就狠狠揪了一下,想說點什麽,但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卻還是咽回去了。
他一沉默,宋随意也有些不安起來:“你怎麽不說話啊?”
“被你氣的。”關承酒說着,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立即抓住了,“你是哪的人?”
宋随意有些不明白他怎麽忽然問這個,但還是道:“椿城,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遲疑了一下,語氣帶着試探:“我也在椿城,能去看你嗎?”
宋随意懵了。
他雖然跟關承酒在搞網戀,但因為身體緣故其實沒想過要奔現,他告訴關承酒的信息裏除了名字是真的,別的大部分是半真半假。
關承酒曾經說要給他寄禮物他也拒絕了,之後關承酒沒再提過,他也就沒放在心上,現在忽然被這麽一問,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看一眼就走。”關承酒道,“讓我安心。”
他只要一想到宋随意了無音訊的那段時間其實是在跟死神賽跑,心頭的慌張就怎麽也壓不住,如果宋随意真的沒撐下來,那他可能到死都不會知道真相,甚至還有可能誤會他。
但如果能知道宋随意的住處,能在現實中見到他,那起碼宋随意再像這次這樣忽然沒音訊的時候,他還知道去哪裏找他。
宋随意越發猶豫起來。
他這次手術很成功,聽醫生的意思是如果平時多注意些,那應該可以多活很久。
如果是這樣,他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能跟關承酒見面的……
他沒有說話,但關承酒依舊從這陣沉默中感覺到了他的猶豫,于是放輕了聲音:“老婆。”
宋随意一僵。
幾秒後,關承酒笑着挂了電話,而宋随意則對着兩人的對話框苦惱起來。
怎麽就答應了呢,他都沒做好心裏準備。
想了想,他發了一條消息過去:要不晚點吧……
老公:定位。
宋随意沒回。
過了幾秒,對面又發過來一個可憐的表情。
宋随意:“……”
他最終還是把定位發了過去,叮囑他出發之前記得說一聲,卻只收到對面回過來的一串省略號。
宋随意發了個問號過去。
老公:我也住那。
宋随意再次愣住。
他家這片是椿城有名的高端別墅區,占地廣房子卻不多,鄰居跟鄰居之間的距離都很遠,互相不認識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沒想到這麽巧,他們居然住在同一片地方。
宋随意問他:那你是要現在來?
老公:明天吧,你跟家裏說一聲,別讓他們擔心
小意:我不知道怎麽解釋,要不過幾天?
老公:明天我去解釋
宋随意:“……”
他有些無語地回了他一個打人的表情包,轉頭就看見媽媽在旁邊盯着自己,于是乖乖把手機遞上去:“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顧芷心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說。
“我有個朋友說擔心我,想來看看。”宋随意解釋道,“他家就住我們這附近。”
顧芷心看了他一眼,調笑道:“朋友?還是男朋友?”
宋随意沒想到她會這麽問,頓時呆住了:“你……你在說什麽啊?”
顧芷心笑着伸手摸摸他的頭發,說:“上回我路過,還聽你喊人家老公。”
宋随意立刻瞪圓了眼:“不可能!我都有關門!”
說完,他立刻捂住嘴,有些惱地看向顧芷心。
“媽媽是過來人,這種事多少還是看得出來的。”顧芷心道,“在一起差不多半年了?”
宋随意撇撇嘴:“我肚子裏的蛔蟲都比不上你。”
顧芷心好笑道:“這比喻是這麽用的?”
宋随意讨好地笑了笑:“你不生氣啊?”
“你開心就好,媽媽就希望你能随心随意。”顧芷心說着,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明天晚上吧,正好家裏人都在,介紹給我們認識。”
宋随意愣住了:“這會不會太正式了?”
“幫你把把關。”顧芷心道,“再說了,白菜莫名其妙讓人拱了,他們能罷休?不如讓他們看看。”
宋随意心想也是,于是答應下來,拿回手機把這件事轉達給了關承酒。
對面默了片刻,發過來四個字:這麽正式?
宋随意見這默契,忍不住抿着唇笑起來,回道:你也可以不來。
關承酒當然不可能不去,于是回家就去敲了他哥的門。
關承钰比關承酒大了快兩輪,不過平時比較注意,倒是不顯老,起碼站在關承酒旁邊不會有人懷疑兩人是父子。
“有事?”關承钰問他。
關承酒沒跟他繞彎子,直接道:“我明天要去做客,給長輩準備什麽禮物好?”
關承酒默了:“這還用問我?”
雖然家裏的事多是他在管,但他這弟弟也不是什麽混不吝份子,該教的都教過,送禮這種事犯不着來問他。
他很快反應過來,笑道:“有對象了?”
關承酒點頭:“所以送什麽?”
關承酒也沒多問,說:“我先前得了塊玉,讓人雕成擺件了,送禮正合适,還有,你嫂子前兩天買了套首飾,本來想送給媽的,你可以先要來,過兩天再買一套還她,至于能不能要到,就看你自己了。”
關承酒道了聲謝,立刻風風火火找嫂子去了。
他嫂子比他哥還好說話,一聽這事二話不熟就點頭了。
“媽那邊我另外找別的送她。”關承酒說了一句,又回去拿了他哥的玉,準備塞進禮盒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宋随意好笑提過家裏還有哥哥姐姐,于是又匆匆出了門,整個晚上忙得不行。
宋随意倒是閑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吃過飯吃過藥後就坐在房曬太陽。
這個時節的太陽有些毒,他只是放了一雙腳在陽光底下,人還縮在陰影裏,手裏捧着一本包着漂亮書皮的封,翻開來,是絕對不能讓父母看見的、少兒不宜的漫畫。
他正看得美滋滋,猛然聽見背後一點響動,猛地一驚,呼吸都變了。
回頭看過去,就看見一個黑白相間的毛腦袋湊了過來。
他頓時松了口氣,伸手過去想摸摸它。
“小意!你沒事吧!”他手伸過去還沒碰到,就被一聲驚呼吓得一哆嗦,沒做出反應就被拉着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有些無語:“姐,你比随心吓人多了!”
他姐叫宋雨桐,還有個哥叫宋雨楓,據說他本來該叫雨杉,但出生後才發現心髒有問題,他媽就拍板把雨杉當曾用名,給他改了現在這個名字,導致他變成家裏的獨苗苗,一家人會客介紹到的時候還被人懷疑過他是撿來的。
後來她姐在網上看到被人說邊牧非常聰明,家裏有人突發疾病是邊牧發現了滿世界叫喚,這才沒耽誤救人的時間。
他姐想着說不定能幫忙看着點他,于是去領了一只回來,名字跟着他,變成跟他一個字輩的人兄弟。
然而這狗聰明是聰明,但精力旺盛過頭,他這種跑不得跳不了的人根本管不了,甚至有時候還得把他丢到院子裏去省得他在屋裏亂跑吵到他。
于是宋雨桐自讨苦吃,每天下班回來還得帶着它出去跑跑或者跟它玩會,一段時間下來,肌肉都變得瓷實不少。
宋随意拍拍不斷拱自己腿的狗頭,然後問宋雨桐:“不是說要出差?”
“不着急。”宋雨桐雙手抱胸,審視着他,“媽說今天有客人。”
宋随意點頭:“等他來了,你們別欺負他。”
“我反對這門親事!”宋雨桐道,“你才多大,學人早戀什麽?起碼得再等個二三十年吧?”
“那也太久了。”宋随意笑道,“再說你反對也沒用,因為我們在游戲裏已經結過婚了。”
“那就是堆數據!”宋雨桐在宋随意面前坐下,拉過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小意,你還小,不懂人心險惡,尤其是那些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這樣傻乎乎很容易被騙。”
宋随意聞言,誠懇地看着她:“你又跟男朋友分手了?”
宋雨桐默了,手指卷着胸前的頭發沒有說話。
她是個戀愛腦,而且是有點渣的戀愛腦。
換男朋友比換包勤快,最高紀錄一個月換了六個男朋友,最短的只相處了半天,每次分手的理由都是奇奇怪怪的。
說她是玩吧,她每次都愛得轟轟烈烈,在一起時膩膩歪歪,分開後死去活來,每一段感情該有的情緒是一點不少,說她認真吧,她走入一段新戀情最快的時間只需要三個小時。
渣得明明白白人盡皆知,但她長得漂亮條件又好,依舊有無數覺得自己能拿捏住他的人前赴後繼地來追她。
宋随意曾經勸過她幹脆別談了,但她不樂意,還說愛情就是方便面的調味包,沒了愛情,生活會變得寡淡無味。
宋随意知道她這個問題,于是問道:“這次是為什麽?”
“因為他染了頭發。”說起這事,宋雨桐有些氣悶,“染了個淺藍色,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去挖煤了。”
宋随意微微蹙眉:“很顯黑?”
宋雨桐道:“像粽子。”
粽子是他們嫂子養的暹羅貓。
宋随意:“……”
他想了想,說:“我也想染。”
宋雨桐立刻道:“不行,不可以,那些東西裏全是化學藥劑,不準你染!”
“那你今晚對他好點,我就不染。”宋随意道。
忽然被回馬槍掃了一下的宋雨桐:?
“好了好了,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宋随意推着她往外走,“正好趁現在去陪随心玩玩,不然晚上沒空。”
送走她,沒過多久,又送走了同樣來反對婚事的宋雨楓跟他們爸,三人蹲在院子裏對着瘋狂奔跑的宋随心郁悶。
宋随意的确是要休息的,不過睡夠就起來了,精心挑了身衣服,下樓時看見客廳裏多出來的人時一愣。
那人西裝挺括,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單看那長身玉立的背影便覺着賞心悅目。
宋随意慢吞吞走下去,他腳步聲輕,卻沒輕到完全消失的地步,但這人居然完全沒反應。
宋随意有些納悶,出聲問道:“你是誰啊?”
那人一僵,轉過身來看他。
宋随意這才看見這人的臉。
他長得很英俊,骨相線條又硬又直,但并不粗犷,而是又冷又銳利的那種,像是一把開刃的刀,乍一眼有些兇,只是他的眼神很溫和,這種感覺便弱化了,好像刀收進鞘,只餘下讓人驚豔的濃墨重彩。
宋随意總覺得他有點眼熟。
但是在哪見過呢?
他皺着眉琢磨着,還沒等他想起來,男人已經開了口:“老婆。”
叫得親昵又自然,更重要的是這聲音……
宋随意愣了愣,悚然一驚:“你不是說等晚上過來嗎?”
“嗯,等不及。”關承酒垂下眸子,遮掩住眼神中閃過的驚訝。
他沒想到宋随意居然是他當時在醫院裏看見的那個男孩子。
原來他們早就見過了。
想到護士們對他的評價,他就難受得有點窒息,只差一點,他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宋随意倒是對此一無所知,想着還好他提前換好了衣服,要是就剛剛那樣穿着睡衣下來也太難看了,就算有臉撐着,也不能改變不修邊幅的事實。
“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宋随意問他。
今天他家裏人都在,沒道理把他晾在這,就算碰巧都很忙,也還有阿姨在呢。
關承酒目光略掠過他清瘦的手腕,很輕地搖了搖頭:“不清楚。”
其實他是知道的,剛剛阿姨放他進來的,說是主人家正好在屋裏,來了之後卻沒見到人,那故意的成分就很大了。
宋随意也明白過來,有些無語:“要不要這麽幼稚。”
關承酒聞言低低笑了一聲,說:“能理解。”
他不止沒有不開心,甚至還很開心。
宋随意一看就是被寶寶貝貝寵着的,家裏人肯定不樂意他找對象,對他有所排斥是正常的,這恰恰說明了宋随意跟他們說過他的事,而且他們承認了并接受了他的存在,只是氣不過想稍微給他添點堵罷了,要是他發脾氣,他們還正好可以拿來勸宋随意放棄他。
然而他今天運氣很好,宋家人沒見到,卻先見到了宋随意。
“這是給你的。”關承酒遞了一個紙袋給宋随意。
宋随意這才發現他腳邊還放着好幾個袋子,問道:“給我家裏人的?”
“見面禮。”關承酒依舊保持着遞東西的動作,說,“這個是之前就想給你的。”
宋随意這才接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是游戲手辦,不過不是官方的,而是關承酒定制的他們兩人的小人。
他頓時彎起眼睛,開心道:“我拿去放好。”他說着拉上關承酒的手就往樓上去,半點沒有初見面的生疏和不自在。
這讓關承酒有些心癢癢,忍不住問了他一句:“就這麽帶我回去沒關系嗎?”
宋随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能有什麽關系?”
“萬一我是壞人怎麽辦?”關承酒道。
“那現在做壞人的成本可真高。”宋随意道。
不說別的,單單關承酒在游戲裏花的那些錢,都夠在現實裏買套房了。
關承酒道:“我不是說錢。”他說着猛然想起宋随意才十七歲,而且是被人精心保護着的十七歲,說不定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于是又改了口,“你要是不懂就算……”
“我是個病人,你不至于那麽禽獸。”宋随意道,“而且在我房間,有些事你想做也做不了。”
關承酒:?
他一開始還不明白宋随意的意思,等跟着宋随意進了房間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随意的房間是兩面落地窗,拉開窗簾後站在院子裏的人可以将房間裏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最最重要的是……他房間有監控,而且還不止一個。
就這情形,別說少兒不宜的事,他怕是連宋随意的手都牽不了,只要稍微碰一下,立刻就會有人來取他的項上人頭。于是關承酒只好規規矩矩在房間裏找了個地方坐下。
宋随意把關承酒送的手辦放好,這才去開冰箱,問他:“要喝什麽?”
“跟你一樣就好。”
“我喝茶的哦。”宋随意道,“你确定要跟我喝茶?”
關承酒聞言笑了笑:“我喜歡喝茶。”他說着站起身走過去,“我來吧,放在哪了?”
聲音忽然靠近,宋随意愣了一下,轉頭看過去,正好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木質香氣,穩重又溫暖,不知道是關承酒噴了香水還是從別的地方沾的味道,他有些不自在地退了半步,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茶壺,說:“我不太能喝冷的,阿姨就泡好茶放在那。”
他的動作其實很小,但關承酒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很輕地挑了一下眉。
他還以為宋随意完全沒把他們的見面放在心上,沒想到他也是緊張的。
他低低笑了一聲,很輕地喚了一聲:“老婆。”
那聲音像是一陣熱風在宋随意耳朵上燙了一下,燙得他耳根紅了一片。
“幹嘛?”
“你沒叫我。”關承酒道。
“我又沒什麽事找你,為什麽要叫你。”宋随意道。
“因為我想聽。”關承酒道。
宋随意默了。
他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隔着網線他怎麽叫老公都覺得挺正常的,但現在當着面他實在有一點叫不出來,也不知道關承酒怎麽開得了口的。
雖然關承酒也沒說叫什麽,他完全可以鑽空子,但直接叫“關承酒”似乎有些生分了,要不直接叫名字?
他正要開口,關承酒卻精準抓住了宋随意開口的一瞬,搶先道:“叫老公。”
宋随意耳根有些熱。
他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一下關承酒的衣袖,小聲道:“叫別的行嗎?”
關承酒想了想,初次見面還是稍微矜持一點好,于是點了點頭:“名字除外。”
宋随意再次被噎住,皺着眉想了想,腦海中閃過幾個有些備用的,但好像也都有那麽一點點叫不出口。
最後他挑挑揀揀,小聲地開口叫了一聲:“哥哥。”
關承酒呼吸一滞,心想真要命。
他老婆叫哥哥怎麽叫得這麽好聽?
先說一下,現代背景王爺他哥是活着的,王爺不用年紀輕輕繼承家業性就沒那麽冷沉,随意身體不好一直被保護着,跟人接觸不多所以多少有一點點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