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刚刚小产,好不容易在太子请来的太医的护理下,止了血,引了产。自然知道太子是真的挂念她这个姐姐,只是出于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才说这些重话,表情愈发诚恳。
她一生愚蠢了十五年,也辜负了自己的家人十五年,现在她当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论能不能弥补裂痕,她都要好好尝试。
“对不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找你,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信任了,我原本还怕你不会见我,现在你肯见我,肯听我承认自己的愚蠢,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命长,所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幡然悔悟,可惜皇叔到死也没有看见她的女儿迷途知返,甚至临死也没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一面。”
慕容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然而慕容散说的是事实,当时她的丈夫想要更高的官职,她去求裕亲王,裕亲王却不同意,慕容燕一气之下便不去看自己的父亲了,后来外面传来消息,裕亲王病重想看她一眼,她也听信了丈夫的花言巧语,觉得是自己的父亲再玩花样,所以没有去照顾他,到最后,裕亲王在对女儿的思念中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慕容燕知道错了,想去送他的棺,却没有人再愿意给她机会了。
慕容燕底低下头,眼睛蓄满泪水,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太子面前假惺惺的哭泣,那都是自己的愚蠢犯下的罪孽,没有资格怪罪他人。
慕容谦叹了一口气,太子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紧紧握住的拳头已经说明了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冷静。
太子在年幼时寄样在裕亲王家,与裕亲王,及慕容燕感情都极好,后来皇帝成功登基才回到了自己父母身边,此时此刻,触景生情,也的确难以冷静的处理这样的事情。
慕容谦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算是无声安慰,随即建议道:“大皇兄太过于激动了,不如您先离开这里冷静冷静,若是信得过为弟,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太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谦,点点头,自己的确不太适合再待在这里了。
“三弟麻烦你了。”
慕容谦微笑:“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荣幸。”
门关上,便是慕容谦与慕容燕两个人。
其实慕容燕有一点怕慕容谦,从他很小就是如此,她说不上来原因,可能是因为慕容谦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令她感到战栗,在房间只剩她与慕容谦之时,她明显感受到自己在战栗。
慕容谦办搬了一个凳子在慕容燕身旁坐下。
“皇姐仿佛有点害怕为弟。”
慕容燕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床褥,摇摇头:“没有。”
慕容谦微笑:“有也没关系,您不必在意,反正您只要相信我对您没有恶意就够了。”
慕容燕勉强笑笑,哪怕那张脸再怎么倾国倾城,终究徐娘半老,失去了年轻时的摄人心魄。
慕容谦没有被慕容燕的笑容影响,对于他而言,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不只有面容,还有头脑,想慕容燕那样,空有一张脸而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那是一场灾难。
“皇姐真的是想与他一刀两断,而不是紧紧想略施小计让他知错,然后向您道歉,继续生活下去呢?”
慕容燕有些恼怒:“你可以为我之前的错事而恨我,厌恶我,但是不要怀疑这件事,我对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绝对不会再有丝毫保留。”
慕容谦的声音依旧慢悠悠的,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被慕容燕的自白所影响。
“皇姐,不是为弟不信任您,而是您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连篇累牍,罄竹难书,您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不要了,一个小小的口头承诺,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燕自嘲的笑了笑,神色凄凉:“我知道你们不再相信我了,可是让我用兴东证明不可以吗,我说的证据已经足够他万劫不复了,你还怀疑我?”
慕容谦冷笑:“正是如此才怀疑您的诚意,也不知道您是真愚蠢还是假愚蠢,您的证据的确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可同样可以让太子殿下万劫不复,让您尚未安息,死不瞑目的父亲万劫不复,这些,您想过吗,还是说,您只是想报复他,其他人,您都不在乎?”
慕容燕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的确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女子,甚少接触政事,少有的接触也是在自己丈夫的授意之下,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牟取利益。
“我……我没想过……不过,我绝对没有要陷害阿散的意思。”
慕容谦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害他们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好好和您聊天而是直接把您送回您心爱的夫君那里,好好过日子了,我只想和您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您是否真的想将他置于死地。”
慕容燕看着慕容谦,沉默而坚定的点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希望您不要插手太多,我可以保证他一定不得好死,不过您最好不要在最后关头后悔。”
慕容燕摇头:“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慕容谦有些想笑,人们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不是坏,只是太过愚蠢,总是许一些自己做不到的承诺,感动了自己,却害了其他人,慕容谦自然相信慕容燕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是时间久了呢,她又开始思念她的夫君之后呢,当时间美化了所有记忆,脑中只剩美好与温暖之后呢,她从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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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慕容燕说要告发自己丈夫的时候没有想过对其他人的影响,她说出自己绝对不会后悔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变化。
这种承诺最为害人,因为别人很容易当真的。
当其他人为了你的一句话不顾一切,你却临阵倒戈,这种心寒,没有多少人愿意忍受,你摧毁的,不仅是一个承诺,还有其他人的爱与信任。
“当真不会后悔?夜里孤枕难眠之时不会克制不住思念他?看见别人阖家欢乐不会偶然想起他?”
慕容燕迟疑了,慕容谦失落之余,却没有任何意外,能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能指望她有多坚定呢?
看着慕容谦逐渐冷下来的眼神,慕容燕有些慌,她急忙坐起来,却触及到了自己的伤口,又猛的倒下。
“我希望自己不会后悔,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到时候会怎么想,至少现在,我对他恨不得扒皮抽筋,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好吗?我全都听你的。”
慕容谦轻笑:“全都听我的?”
慕容燕急忙点头。
“那么,你就先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吧!”
慕容谦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太子正在门口沉默地等待,渐渐爬出山头的月亮毫不吝啬的播撒着银色的辉光,照的人脸上一片柔和,心中一片脆弱。
慕容谦看看太子,问道:“您都听到了吗?”
太子点点头,慢慢向前走动,慕容谦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
“皇兄您是知道的,慕容燕太过优柔寡断,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能够狠下心,时间长了,对他的仇恨过去了,便又会后悔,我们必须要在她后悔之前将事情解决好,不要让事情有任何转圜余地。”
太子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地位如此重要,重要到我们会为了她改变计划,你这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自己。”
慕容谦笑笑,并没有被太子忽如其来的质问感到惊讶。
“皇兄息怒,臣弟只是摸不准您现在对待她的态度,如果您可以放下的话,我们的事情自然可以做得很好。”
“那便做吧,她要是再出岔子,就让她去陪皇叔,去阴间为自己的父亲与孩子赎罪吧!”
太子的表情一瞬间非常冷漠,冷得像月光下冰冻的河流。
慕容谦想,这便是对至亲之人彻底失望之后的决绝吧,有的人纠缠不清,有的人快刀斩乱麻,太子有破而后立的决心,这是好事。
慕容燕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忽然一阵心惊,她对自己暗暗道,不能再继续让他们失望了。
陈府之中,陈海在外面逍遥过后回来,本以为慕容燕早就该回来了,然而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邸,他感到一阵愤怒。
“来人。”
一个仆人走过来。唯唯诺诺的问道。
“大人,有何事?”
“夫人呢?”陈辉强忍住怒气,没有好脸色的问道。
“夫人昨晚跑出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仆人低下头,不敢去看陈辉的表情,战战兢兢的回答。
陈海忽然觉得心慌,赶紧跑到他们的房中一阵翻箱倒柜,慕容燕的梳妆盒什么的都在,唯独有一样东西,彻底没了影子。
东宫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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