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别看齐霖年纪小,字写得还是很不错,家里的小厮都是十里八乡的,已然放假回家过年。所以,齐霖一写好一副对联,就得齐静言端着出去贴好,母亲在一旁看着高度,和家人相伴的时间,总是短暂。
下午时分,她又和弟弟在外面放了鞭炮,玩了好久都不知疲倦,直到母亲喊着吃饭了,他们俩才往屋里去,脸冻得通红通红的,手指也有些发僵,傻呵呵的围着露在发笑。
齐融作为一家之主,面上带着牵强的笑意坐了下来,一看这桌上多出两双碗筷,脸就更沉了。
“元宵,把这多的拿下去。”
齐氏抬手按住齐静言的手:“这大过年的,一家人还是要团团圆圆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来年再说。霖儿,你去叫你姨娘和你五姐过来吃饭。”
齐霖噘着嘴:“娘,我一个人不敢去,让姐姐陪我一起吧。”
“算了,两孩子都在外面玩的,冻了一下午了,好不容易暖和一点,别去了,还是我去吧。”
齐融走出门外,齐氏摇了摇头:“你爹呀,就是心软。”
一大家子在坐到一起,齐融欣慰的举着酒杯,开始了新年的祝福和对往年的回顾。她最喜欢这个时候了,细细地回想这一年的得与失,在对来年进行美好的展望和期许。
齐静言看着家人还在身边,心里就觉知足,她开心的夹了一块猪肝,齐巧容的一筷子打在了她的筷子上。她笑着,只当是无意。
拿着桌上的小勺去挖了一勺子八宝粥,结果齐巧容那勺子不偏不倚,从她勺子将食物挖走。
……这个时候还要说是无意,就有点牵强。
为了不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齐静言低下头扒了两口米饭,拿着筷子决定先那道菜下手,余光瞟见,齐巧容眼巴巴的盯着她。
齐静言一筷子戳到了齐融面前的那盘菜里,齐巧容也一筷子打了过去。
“五妹夹菜小心点,你看你都夹到我筷子了。”刚才嬉笑的气氛一下变得冷凝起来。
齐巧容笑着:“最近总在屋里呆着看书,眼睛有点花,没看清,真是对不住姐姐了。”
“无事,看书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万一看坏了眼睛,那可就遭了,连人家都不好寻呢。”
齐霖忽然站起,将空碗递给齐融:“爹爹,你给我夹些菜,你那边的菜,有点远,我够不到。”
齐融笑呵呵的结果碗,听着齐霖的指挥夹菜:“霖儿可够了?”
“够了够了,爹你真好,等你老了,我也给你夹菜。”齐霖恭敬的结果碗来,又将身前的几道菜加了在碗里。
齐融大喜对着齐氏道:“夫人,你听到了没有?咱儿子说我老了,要给我夹菜,真是个孝顺孩子啊。”
齐氏看着儿子会心一笑,也觉得满意。“这还是老爷你有福气。”
齐霖露着一盘小白牙齿,将碗往齐巧容身边一放:“五姐,你眼神不好,就夹碗里的吧,别到盘里够了。什么不够,我夹给你。”
齐静言忍不住噗嗤一笑,忙说道:“哎呦,我们齐霖不仅孝顺,还恭让,五妹你瞧弟弟都给你夹菜了,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齐巧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接过碗,僵硬的说道:“多谢弟弟。”
年夜饭在你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之后,圆满的结束了。姐弟俩向父母磕了头,讨了压岁钱,别闹着出去放烟火了。
齐巧容自打年三十放出来,这是哪里都有她,说话酸溜溜的,三句不离好婚事。齐静言全凭自己的好耐心,都忍了下来。
初三这天,钟明君骑快马登门拜访,齐巧容整个人就跟炸了一样,已经不仅限于说话上的“酸”,连行事都显的“作”了几分。
终于被齐融一句“元宵,你陪着钟公子在园子里逛逛。”才得以脱身。
钟明君全身起鸡皮疙瘩,麻渗的问她:“你妹妹是怎么了?”
……齐静言只觉得面上无光,还能怎么的,还不是你风姿绰越,招惹的呗。
“这正月初三,你们家要拜访的人家也不少,怎么就想到,大老远跑到陵川来?”齐静言有想过他会来,但没想过他会这么早来,总觉得他爱至少得过了初八后吧。
钟明君笑:“这拜访的人再多,路途再远,那也是有个轻重缓急得,你家我当然是排在头一位的,便是路远又如何。”
“你呀,说话最是中听。”齐静言气笑。
“你可别当我是嘴上说说,不走心。我不过是心里想着,便说了出来。”钟明君无比诚恳的看着她,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声道:“你能不能,把你那个难缠的妹子弄走,她总跟着咱俩,感觉怪怪的。”
“咳咳嗯!”一阵清脆的咳嗽声传来,齐静言回头看去,齐巧容赶忙折了一枝梅花下来,比比看看像是要拿回屋中插起来。
齐静言两手一翻:“这不关我的事,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
……
钟明君只觉得胸口气闷,他眼睛一亮,想到一个法子,转身就像齐巧容大步的走了过去,手往旁边抄手回廊的柱子上一支,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单眼一眨,冲她抛了个媚眼。
“齐小姐,小生可有幸一听姑娘芳名。”
齐巧容眼睛忽扇忽扇的眨着,掐着自己的大腿,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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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忘了吗?我是巧容啊,齐巧容。”
钟明君撩起她的一缕头发缠在了手指:“啊——我记得你,巧容真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巧容啊,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哎呀,上面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什么?”
钟明君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闭眼,我帮你看一下。”说着还舔了舔嘴唇,半咬着,暗示十足。
齐巧容一时被春色冲昏了头脑,闭着眼睛,微微撅起了嘴。
“眼睛要闭好,不准看哦,偷看我可要罚你喽。”钟明君往她耳边吹了口气,逗的她耸肩一笑。
“你放心,我不看。”
钟明君一步两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五步开外,扯着齐静言就是往前跑。
齐静言强忍着笑:“你挺能耐啊,不过我们干嘛跑啊?”
“哇,不跑难道要被她一直跟着吗?她啊比我小时候,看我的嬷嬷们都可怕啊。”
齐静言跟着他,回头看齐巧容还在那里闭着眼睛,再问“好没好啊?”。
“这是我家,你乱跑也没有用的。”
钟明君看着分叉路口,下意识的就选了左边:“我们跑这边不会错吧?”
“没错,不过歇歇吧,我跑不动了。”
钟明君垫脚一看:“跑这么远,不会再跟过来了吧?”
“但愿吧,反正我们家就这么大,再跑也跑不到哪去。”
钟明君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先前你说,我还不信。现在我得认真的审视一下,这缠在我跟前,都是些什么阿猫阿狗?”,
齐静言大笑:“怎么?难道钟公子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钟明君摸索着下巴:“我之前是有那么些自信的。但自从发现你不为所动后,我就变得没有了。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从未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他们总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空,像是不食五谷高高在上的仙人,一直都没有踩到地面的实感。”
“难道我会让你有踩到地面的实在感?”
“嗯,你会我觉得,我就是个人。”钟明君认真的点头。
齐静言大笑不止:“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好奇怪啊,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钟明君也觉的面色一热,拂手道:“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以后…你就会明白。”
齐巧容觉得风从身边吹过凉飕飕的,听到丫鬟窃窃私语的笑,她猛然睁开眼睛。
面前那还有人,那两个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觉的脸皮一阵发热,又羞又恼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她气得直跺脚,这一定都是齐静言,见不得她好,才想这么阴损的法子整她。
“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好过。”
齐巧容转身就跑回了屋中,铺纸研墨,提笔整整写了三页,添油加醋,口诛笔伐,将齐静言的丑恶行径都写在了信里。
她陪了郡主多年,深知郡主的脾性,郡主要看到这封信,一定很精彩。
哦,对了,她差点忘了算另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齐巧容又受累又抄了一份,将这两份书信晾干装到信封里。
转身交到一个母亲得意的小厮手里,再三嘱咐一份要交到安平郡主手里,一份就交到谢家,谢芳华手中,等小厮领信离去。
齐巧容一把折断刚才那只梅花:“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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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时在家里做什么?”
齐静言拿着一根枝桠,随便敲敲打打:“做什么?大抵你妹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无趣的很,不过就是绣花看书。”
“那你都和我妹妹不同,她整天疯着都不着家。不过,你若以后愿同我在一起,就不会这么无趣了,我会陪着你。”
齐静言笑:“得了吧,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等成了亲了,不过是放一个人在家中,你又是个自玩自的。”
“你这么说来,到像极了我的那些朋友。但我和他们不同,我若成了亲,那自当放大部分的时间陪着你。二月的时候我们去赏花,三月的时候放风筝,四月的时候游湖,五月的时候,采荷,六月的时候酿酒,七月的时候摘藕,八月的时候做桂花糕……”
“打住。照你这么说,那是一年四季都在玩儿了,哪有这样的好事休想骗我。”
钟明君拍着胸脯打着保票:“别说一年四季,就是每天都在玩都没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一直想着四处游玩。但苦于无人作伴,若你嫁过来,那时我们便游历四方,去闯荡江湖,岂不快哉。”
齐静言连连摆手:“我想啊,你前面说的还行,后面还要去游历,我怕你爹不让。”
钟明君双手环胸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还别说,不止是我爹,不让。我娘、我祖父、我曾祖父都不能让。看来闯荡江湖的计划又搁浅了。”
齐静言大笑不止,这人也太天真了吧,他难道忘了自己是家里的独苗吗?
“别说我了,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您大可列一张清单出来,我帮你一一完成?”
“这不好吧?”齐静言有些为难的蹙了蹙眉头。
钟明君十分爽朗:“这有什么不好,就算你不嫁我,我们也是朋友,难道还不能结伴同行了?”
“这道也是。”
“哇,你这么说,我好像嗅到了不该嗅到的东西。你可别着急着做判断,现在离3月还久着呢,我还得争取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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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静言哈哈大笑。
钟明君走了半天,关切道:“冷不冷?这宅子你逛了千百遍了,带着我来逛是不是觉得无趣了?”
齐静言摸着廊柱,四处看看,自小长大的院子,怎么看都觉得分外的怀念。
“还好,这人就是奇怪,现在住着觉的腻,若是十几年没在这里住过,在回来看着,倒是觉得分外怀念,哪一处都觉得自在。”
钟明君觉得她说的在理:“所以嘛,人要珍惜当下,就比如说我,你要不知珍惜,以后你想后悔,都没有机会。”
“你怎么三句都能绕到你那儿去呀?”齐静言真是服了他了,说什么话都说的让人心动,这里嘴上是抹了蜜吗?
“你别紧张,我不是来问你结果的,我只不过是想多出现几遭,让你对我多些好感。毕竟我写的信你也不回……也不知道你看了没?”
齐静言蹲在地上,无所事事的耗着砖缝里的杂草:“就你那酸得要死的信,谁能看得下去,没眼看。”
“没看就没看,还找这么敷衍的借口。”
“看是看了,就是越看越觉得,钟公子怕不是瞎眼了吧,怎么偏偏就看上了我?”
钟明君站在她身后蹙眉:“你是有拔草的习惯吗?总让我有种你还是在书院里的感觉,你这是又挨了罚的模样。”
齐静言扔下草,站起了身:“可能拔了半年月,拔习惯了,一蹲下就忍不住手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眼瞎?你认为我会承认自己眼瞎吗?人一般都会选自己适合的,或者适合自己的。既然是自己选的,那就存在着极大的合理性。怎么能单凭两字‘眼瞎’就可一概而论?”
齐静言鼓了鼓掌:“细细想来,你说的极对。大部分说‘眼瞎’不过是对预料结果的不满。而我只是太过满意,所以才会有所怀疑,你是不……”
“不过是几封信,几行字,和我平日做的闲事,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我写来,不过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些我这个人,好在你窄窄的心头,占上一角的位置。”
齐静言点了点头,他说话真的是很中听,不像那个傻子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
一时无语,二人又走了一段,钟明君问道。
“不知,现在我可有了一席之地?”
齐静言背在身后的十指交缠着:“嗯……这个嘛,让我想想,因为我现在没有心,所以还不太知道,你的位置在哪里。”
“哦,那看来我还需要努力努力。”
齐静言歪着头看他:“你这么执着的吗?”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
……“和我一样呢。”
“小姐,小姐,老爷说钟公子安排紧,还得赶路回泽州呢,你就长话短说,别太耽搁了钟公子的行程。”青苗跑了过来。
齐静言一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那你路上小心些。”
钟明君倒是有些失落:“我倒情愿能多陪你呆一会儿,赶路急什么,晚上也能走得了。”
“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天寒地冻,又下了雪,深夜骑马多危险。”
“我只怕……我不贪这一时半刻没有,便没了来日。”
……齐静言不语。,
钟明君看了一会,轻叹:“你啊……我有什么不好。”
送走了钟明君,齐静言坐在窗前发呆,拿这笔杆有一下没一下敲着一个乌龟。
青苗双手按着耳朵:“小姐,你就别敲了,这林公子不在一日,你就敲了一日。知道的,你是敲乌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个姑子,正吃斋念佛呢。”
齐静言瞥了青苗一眼:“你是越来越放肆了,还拿你家小姐做消遣了,就敲这乌龟怎么了?我提他名画他姓了吗。”
“哎呦,小姐,你不说我都心里清楚。这乌龟不是林公子以前给你送的吗?你养了一只小乌龟死了,哭得凶。林公子送了一只死乌龟让你养着,你就不哭了。现在瞧着小乌龟不顺眼了?”
齐静言抓起桌上的铁乌龟,作势要砸过去:“从今以后你莫要提他。你看看人家,你再来看看他。别人还知道上门来刷刷,存在感,他呢?突然就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
齐静言拿着毛笔疯狂的抽打是小乌龟解气。
“这我就要替林公子说一句了,当初人家是眼巴巴的来见你,你不见人家。现在人家走了,你又念叨起来了。”
齐静言将毛笔一摔,自己生气自己的闷气了。
她想着一时躲着不见,想静下来多想一想。可他非缠着,让她摇摆不定。等她想好了,他又一拍屁股走人了,让她心空落落的,没了着落,好似她在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她想如果,见到他。
一定要把那张婚书扔到他的脸,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一转眼,都已经正月十三了,年前就已经忙着张罗了她的及笄之礼。
青苗正跟着经验十足的老嬷嬷学着礼,每天忙得团团转,是不是还和她打趣两句?
“小姐,等过了及笄之礼呀,你就可以嫁人了,无论嫁到谁家,你可别忘了我这个小丫鬟。”
齐静言笑:“忘了谁都忘不了你。”
“小姐,刚才钟公子派人送来了,一套点翠的头面呀,好漂亮啊。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听说至少值一千两银子呢。我要是有人送我这么一套头面,别说嫁给他,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你不知道,都把府里的小姐们羡慕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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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静言戳着她的眉心:“瞧你这点儿出息,就一套头面就值得你这样。”
“哎哟,我的好小姐呀,别说一套千两的头面了,现在就是一月给我十两银子,我不也得当牛做马吗?你真是大家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柴米油盐……她知道啊,她比谁都清楚,那种日子啊。
“可还有其他人送的呢?”
青苗挑着眉:“哦哦哦,小姐,你是想着谁呢?嘿嘿,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没有!”
齐静言冷哼了一声:“我……我就当他到日子才会来吧。”
青苗蹙眉:“小姐,你这也变的太多了。我早说过了,钟公子卖了那么多铺子,连宅子都卖了。他现在啊,有的是钱。那么有钱,他指不定在哪快活着,还会想着来这儿,小姐,你可别自己骗自己了。”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喲,四爷您来啦,快里边儿请。”一袭红衫的妈妈挥着手帕。
泽州有处不夜城,在凤凰镇,歌舞升平,花楼林立,其中有一家怡红阁更是个中翘楚,门庭若市,是泽州最大的消金窟。
“大爷,楼上请,楼上的姑娘们都等着呢。”
林欢拍了拍林世珺的胳膊:“就是那位四位,等会你机灵点。”
四爷冲林欢勾了勾手:“欢爷,快给我的朋友们介绍介绍,哪位姑娘好。”
“不用介绍了,就把你们头牌叫来,我们就是专门来找头牌的。”
林欢一笑:“那我就得更好好的介绍介绍,你瞧这个姑娘多水灵,头牌哪有她水灵,你瞧这姑娘,小性子多招人疼。其实每个女人都是宝藏,都需要各自好好挖掘,不见得非得扎堆等我们头牌。因为呀,我们这儿的姑娘每个都是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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