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姬眉头轻颤,惊慌了一瞬。
她比连岑还要小一岁,也永远停留在了17岁的年纪,自然无法游刃有余。她像是意识到了这点,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变成释然,说:“因为……我这身衣服。”
那些她以为说不出口的话,却因为开了头而自然的倾泻而出,臧姬不再看连岑,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裙摆,说:“我三岁的时候,母亲跟别人私奔了,我爸又要工作又要带我,因为压力太大,一时冲动,跑去学人家赌博。”
“……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会吞筋噬骨,让人面目全非,从那以后,我就没有爸爸了。”
她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像在缓和情绪。
“他常常不在家,在家的时候对我也是动辄打骂,所以渐渐的,我就练就了一身忍气吞声的好本事,永远含胸驼背低着头小声说话,不敢与任何人直视。”
“高一那年寒假,我在家附近碰见了一个大学生,她是我的邻居,在大学参加了动漫社,假期有社团活动,准备到附近漫展出spy,社团成员还编排成了舞台表演,没想到临近出展,有个成员却来不了了,我临时被拉去救场,第一次穿上了造型夸张的红裙子。”
她要扮演的角色叫时崎狂三,那时她对这个角色完全不了解,所以哪怕穿上了战袍,依旧胆小的缩着肩膀,不敢抬头示人。
邻居姐姐替她戴好了假发,又化好妆,看着她的模样,眉头直皱,也只能柔和的劝解:“晓晓,穿上这身衣服,你就不是晓晓啦,你要放开一点,自信一点,张狂一点,观众都会喜欢你的。”
“我,我可以不是于晓?”她心里突的生出一股劲儿来,抬起头来直视那姐姐的目光:“那我现在是谁?”
邻居姐姐打量她许久,实在不能违心的夸她就是时崎狂三,错落开眼神说起其他话题:“没错,你该取一个了,算是你在s届的艺名,你想取什么名字?”
一旁有人插话:“臧姬!”
“你别捣乱,让晓晓自己想!”
“我没捣乱,臧姬这个名字不好听吗?我翻了很久的字典才想出来,本来打算给自己用的,后来因为这名字和我糙汉气质不太符合才忍痛放弃呢,我觉得晓晓很适合这么文艺的艺名。”
姐姐听完原因,也犹豫起来,便去问她的意见:“晓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激动的红晕:“嗯,我很喜欢。”
“从此以后,我心里多了一个秘密,秘密叫做臧姬。”如今的臧姬转了一圈,让连岑看清她的红裙子,语气骄矜:“我还特意买了一条类似的红裙子,也学会了化妆,每天晚上,我都会换好衣服,摆脱于晓的身份,以臧姬的名字外出闲逛。”
“后来,白天的于晓被苏海盯上了。”
那笑容瞬间凝固收敛,臧姬眼神浓黑,沉沉的挂在眼眶里,鬼气明灭:“关月怡发现了我穿红裙子,还化了妆,就拍下照片,在学校里大肆传扬,辱骂我年纪轻轻卖色求生,白天装可怜,晚上当婊子……”
最后一个字眼属实肮脏,臧姬又想起了那时的屈辱,恨意疯蹿,咬牙切齿:“祝雨p了我的裸照,传到了网上,学校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所有人都以我的崩溃哀求取乐,当着我的面也敢说下流话。苏海起初还在装好人,后来发现我并没有对他动心,也不再伪装可笑的善意了,跟着别人一起讽刺我孤立我,直到那天把我逼到了厕所。”
“他说,他要剪碎我的红裙子,他要让我这样的人清楚一个道理,癞蛤蟆就算披上了羽毛,也变不成白天鹅,阴沟里的老鼠也只属于下水道,一旦冒头,就只能死。”
“我不想让他剪碎裙子。”臧姬声音变弱了,声音含混:“我听说人穿着红衣服死去,容易化成厉鬼索命,所以我夺走了剪刀,捅到了自己的心脏里。”
“我要化作厉鬼,索他的命!索他们的命!”
连岑打了一个响指,驱散她浑身的怨气,随口说道:“想都别想,挑唆旁人自杀也是犯罪,他们还有诽谤的罪名,苏海适合去牢里冷静一下,而不是让你惹上杀孽继续祸害你的下辈子。”
臧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情绪如常,她甚至笑起来:“那你努力把他搞到监狱里去吧,我没有直接证据能为他定罪,兴许你们能找到,毕竟有霍警官在,对吧?”
她又摆出不适的表情,说:“我想回去冷静一下,我先进去了。”
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连岑在她消失后想了想,抬手给衰灯上附了一个静声咒,让衰灯里的鬼不再能感知到外面的声音和环境,算是彻底将臧姬关押了起来。
霍邮一定会给她解释调查情况,臧姬身为当事人,以免她夸大事实,还是先避嫌一下为好。
连岑捻了捻手指尖,感到有些发痒,便将手放到耳垂上舒缓痒意。
但她总觉得似乎还有她没有关注到的地方,没有问明白。
连岑思绪有些散乱,又想起了臧姬身上那条作为常服略显夸张的红裙子。
她背书不行,记一些有的没的却十分擅长,正如此时,她就清晰的记得臧姬转圈时,宛如蝴蝶翅膀般的宽大裙摆上,隐晦的藏着一个口袋,大概在靠近右边髋骨的位置。
“现在的裙子,做的还挺方便。”她不由得感到赞赏,那样一条看起来繁复的裙子,还有一个方便装东西的小兜,设计师十分贴心。
又站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想了想,连岑才给霍邮发了一条短信:「当年甘梓婷的事,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吗?」
霍邮:「可以,大师,这件事只能当面跟您说,以免泄密。」
连岑没有异议,便答应下来,两人约好在霍邮下班后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