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哲要到京市去，自驾至少也得八个多小时，所以这一面确实是来与连岑道别。

    

    连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便在吃完那份味道奇差的黑森林后提出送他到校门。

    

    那次意外碰见就在校门口，现在道别依旧在校门口，不过短短十天半月的时间，连岑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了。

    

    她竟然有些不舍。

    

    “路上小心。”她挥挥手。

    

    “你也是，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季英哲嘴角上扬，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又停下，最后只说：“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找我，我随时都在。”

    

    等他的汽车汇入车流，彻底消失不见后，连岑才带着这股怅然若失往回走。

    

    某些时候她确实过分敏感，尤其在意别人对她的窥探，所以前些天她突然意识到季英哲已经不再深究她的身份，只想和她做朋友的时候，她感到心里一轻，对他也下意识更敞开心扉一些。

    

    谁知道才刚准备交一个能交心的朋友，对方就先离开了。

    

    唉，以后没法蹭车蹭吃了呢。

    

    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见一见从上次遇到苏海以后，就一直想和她谈话的臧姬。

    

    连岑进厕所门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熟练，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能够习惯厕所的异味了，毕竟之前没少来过。

    

    她手上红光一闪，摸过胸前的吊坠，再抬眼时，就看到了陷在红裙里脸色苍白的臧姬。

    

    “你不能和苏海靠太近。”才刚现身，臧姬就迫不及待的说。她死死捏着自己的手，眼眶发红，带着血色：“苏海的下一个目标是你！绝对是你！”

    

    “我知道，”连岑平静的点点头：“那不是正好吗？”

    

    臧姬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浑身颤抖起来，语气激动：“不好！苏海盯上的人，都会死！”

    

    “他会不择手段的逼你去死，不管怎么样都得死……所以我死了，甘梓婷也死了，一定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一定还有！”

    

    想必臧姬临死前的经历实在不够美妙，所以那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在她死后都叫她不得安生。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想起过去的事情，脸上闪过一道又一道的裂纹，那纹路爬满了她的脸庞，十分可怖，可她本人却瑟缩着，全然没有面对的勇气。

    

    “所以你才应该告诉我，苏海究竟做了什么。”连岑抱着手臂，神色冷淡：“尽管他不能伤害到我，但至少，得对伤害你们的事承担起责任。”

    

    臧姬垂着头，一双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攥紧，十分纠结。

    

    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目光清明道：“他追过我，也追过甘梓婷，我没有动心，甘梓婷动心了。相同点是，从他开始招惹我们那天起，我们就被孤立了。”

    

    “我和甘梓婷都是单亲家庭，十分拮据，所以被孤立以后，免不了要受一些奚落和嘲笑，周围的天之骄子看见我们都捏着鼻子，说我们身上的穷酸气令人作呕。每次到学校，我们都会遭受一些恶作剧，课桌里被放虫子、座椅上被倒墨水、桌面上被人写上恶毒的诅咒，作业本也总是被人藏起来……”

    

    “苏海会在每一次我们受到欺负后出现，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我们，全世界只有他不嫌弃我们，他会永远站在我们身后保护我们，他似乎也做到了。有虫子他就赶走虫子，有墨水他就换掉椅子，甚至会直接和咒骂我们的人起冲突，还会不厌其烦的带着美味的便当给我们，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本身长相不错，又摆出这样的架势，小女孩都会动心的，所以甘梓婷喜欢上他是理所应当的事。”

    

    臧姬眼神晃动，平静的叙说下，隐藏着她的不认同：“我与甘梓婷不一样的是，苏海追我，是在甘梓婷自杀以后，那时我已经认清了苏海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对他动心。一直到我死那天，苏海都不知道，他在学校后花园劝甘梓婷去死的时候，我就藏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她亲耳听到那个恶魔的低语，说：“婷婷，同学们欺负你，是因为嫉妒你的成绩好，可你的好成绩都是被你妈妈逼出来的不是吗？她什么都要管，让你没有一点点自我，现在还害你被同学们不喜，只能依靠我，你就不想报复吗？”

    

    那时，瘦弱到有些丑陋的甘梓婷摇晃着身子，目光呆滞，宛如傀儡，只知道机械的点头：“我想的，我做梦都想报复她，我要怎么做？”

    

    苏海得意一笑，对女孩的听话十分欣慰似的，又在她额头亲了亲，依旧温柔：“你去死不就好了？她不是恨不得把你监视禁锢起来，让你不受一点伤害吗？那你就当着她面，”说到最后，他语气阴森：“死给她看。”

    

    第二天，甘梓婷就从顶楼一跃而下，只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口口声声表示自己无法满足母亲的高要求，学业压力过大，恐怕考不上母亲要求考到的那所大学，为了不想母亲失望，她宁愿一死了之。

    

    “霍警官来学校调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霍警官。祝雨和关月怡都是苏海的狗腿子，她们带头孤立我们，也在这件事发生以后挨个警告同学不要多嘴，透露苏海和甘梓婷的关系。偏偏那个时候霍警官对我十分关注，所以我的手机直接被她们抢走监视检查，我根本没机会说话。”

    

    “等这个案子正式结案以后，我更找不到霍警官，因为那时，我变成了苏海新的目标……”臧姬像是嘲讽似的，勾起一抹冷意涔涔的笑容：“被盯上的是于晓，被杀掉的是臧姬。”

    

    人死后，魂魄会一直维持着生前最后的模样，臧姬一直浓妆红裙，说明她临死之前，就是以这种形象示人。

    

    她很聪明的用另一位受害者甘梓婷的案例来告诫连岑，对于她自己的事则依旧掐头去尾，可连岑并没有放过她，追问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事，被逼自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