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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医生的嘴一张一合, 声音逐渐远去。

    许向军耳朵里轰的一下, 嗡嗡嗡作响, 他不敢置信地绷直了脊背, 直愣愣地盯着医生。

    医生心里打了个突, 当医生最怕遇上这种有背景的病人, 动辄得咎, “首长?。”

    许向军轻一脚重一脚的回到病房,在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啪嗒’一声扭开门锁。

    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的文婷睁开眼, 苍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颧骨突出,脸色青白。

    许向军定定的望着她, 疑惑自己怎么就没有怀疑过, 她说是胃病,他也就信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话中的悲凉令文婷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告诉你, 让你同情我吗?”

    许向军怔然, “你该早点做手术的。”可现在晚了, 太晚了。

    文婷嗤笑一声, “老首长做了手术, 只熬了五个月,我已经活了八个月。”最开始去过医院,当做胃溃疡处理了, 好一阵歹一阵就没心上去, 结果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得治了,所有治疗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还得饱受非人的痛苦。

    就是位高权重如老首长,国内国外专家都请来了也没有战胜病魔,反倒在痛苦之中离世。

    她不想遭这个罪,与其在病榻上度过余生,不如尽量安排好子女的未来。思及儿女,文婷眼底滚下热泪。文诗和小磊还这么小,小磊还没毕业,文诗还没对象,她走了,姐弟俩可怎么办?

    文婷只觉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许向华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忙通知了家人,尤其叮嘱许家康一定要带夏莲去医院,不能在这种事上落人口舌。

    逗着小元宝的孙秀花愣住了,纵使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听闻噩耗,终究难受,那毕竟是陪了她儿子二十来年的老婆,孙子孙女的亲妈,想想爷三,孙秀花眼眶泛了红。

    许向华回房拿了一张银行卡,随即带着孙秀花前往医院,其他人都在外面,得晚一点过去。

    医院里,许文诗坐在病房外长椅上轻轻抽泣,她妈挂了点滴睡着了,她不敢待在里面,怕哭声把她吵醒。

    哪怕过了一夜,许文诗依旧不能接受她妈得了绝症的噩耗,她妈只是胃不好而已,她妈才44岁,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那种病的。

    许家磊猩红着眼,静静的陪着她。

    见到孙秀花,许文诗站了起来快步跑过去,无助的抓着孙秀花的手,哽咽,“奶奶,奶奶,我妈……”捂着嘴泣不成声。

    孙秀花也红了眼,抓着她的手,“别哭,别哭,咱们找医生,找最好的医生。”来的路上,她已经问过许向华,这病麻烦的很。

    许向华拍了拍眼眶泛红强忍着悲伤的许家磊,许文诗已经慌了神,他不能再乱了阵脚。

    “四叔。”许家磊挤了挤嘴角,嗓音沙哑,他昨天一夜未眠。

    “你爸在里面?”许向华问。

    许家磊点头。

    许向华和孙秀花便推门而入,许向军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忙站了起来,“妈,老四,你们来了。”

    但见儿子胡子拉渣的憔悴样,孙秀花心里一抽。

    许向华暗暗一叹,这夫妻俩有龌龊不假,可相伴二十来年,还育有一子一女,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望着陷在病床上的文婷,许文诗捂着嘴压住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妈都瘦成这样了,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要是她早点察觉到不对劲,她妈是不是就还有救。

    许文诗想起她打电话回家说不回来吃饭时,她妈轻声的抱怨。她爸老是待在部队,小磊住校,她还老是不着家,整天跟着别人出去玩,能出去玩还是她妈给的钱,后悔再一次排山倒海袭来,她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妈,为什么?

    许向华示意许向军出来,把银行卡递过去。

    “她有医保,我身边也有点钱,”许向军扯扯嘴角,“不够我会跟你借的。”

    许向华还是把银行卡硬塞了过去,“你用的着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吗,一些好药不走医保,用起来没个数的,这卡你先拿着,密码六个六。”又道,“国外医疗水平更先进,要不要送出去,我有几个华侨朋友,能帮忙联系医院,费用上你别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身体。”

    抓着薄薄的银行卡,许向军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再拒绝,“我问问她的意见?”

    见他萧瑟模样,许向华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胳膊。

    “老四,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命太硬,家康他妈病没了,现在她也病了。”许向军抹了一把脸,声音苦涩。

    许向华,“说什么呢,生病这种事又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许向军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再回到病房,文婷还是没醒,许向华和孙秀花略坐片刻后离开。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家康开车去接夏莲。

    “先去趟医院。”许家康油门一踩,滑入车道。

    系着安全带的夏莲忙问,“怎么了?”

    许家康皱了下眉头,“许文诗她妈住院了。”昨天刚和他爸说了那事,她就住院了,哪有这么巧,怕是两人吵架,把文婷给刺激了,然后毛病爆了出来。

    夏莲怔了下,“什么病?”

    “胃癌晚期。”许家康口吻平静,不然还要他痛哭流涕吗?不幸灾乐祸,都算他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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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莲愣了愣,一时倒说不上什么滋味。她肯定是不喜欢文婷,因为许家康是她丈夫,立场决定了两人的关系。可知道她得了绝症,不免唏嘘。

    抵达医院后,两人去买了一个果篮和几盒营养品,随后去了住院楼。

    病房里只有文婷母女俩,许向军和许家磊去见医生了。

    “二哥二嫂。”见到两人,许文诗有些高兴。

    许家康把东西放下。

    夏莲从包里拿出许家康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床头柜上,“阿姨感觉怎么样?”

    文婷抿了抿嘴角,“还好,辛苦你们跑一趟了。”目光一滑,落在神情淡漠的许家康脸上。

    迎着她的目光,许家康神色如常,说不上高兴,更说不上难过。

    他心里肯定很高兴,高兴她遭了‘报应’,文婷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们出去下,我有话想和家康说。”

    许家康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的望着文婷。

    夏莲和许文诗皆是一惊,尤其是许文诗,惊疑不定的看着文婷,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诗诗,出去。”文婷声音拔高了些。

    许文诗咬了咬唇,央求地看着许家康,希望他能看在她妈生病的份上,留些情面。

    夏莲亦是不放心地看着许家康,许家康安抚的看她一眼,还弯了下嘴角。

    夏莲便道,“那我们先出去了。”说着拉上了不是很心甘情愿的许文诗。

    白色的病房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文婷以及站在几米外的许家康,一时之间落针可闻,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文婷抬眼看了看即将挂完的盐水瓶,又低头看着插着针头的手背,最后目光移到许家康身上。

    许家康垂眼看着她,神色淡然。

    “我活不长了,老天爷替你报了仇,你满意吗?”文婷直勾勾的看着许家康,目光尖锐。

    许家康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话,“喝汤的时候不小心吞进去一只苍蝇,要么吞下去,要么吐出来,千万不要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他吐出来了,不过显然她还在反复咀嚼,还有许向军。说来可笑,他这个受害者已经走出那件事的阴影,而这两个人却至今深陷其中。

    他曾经怨恨过许向军为了那两个小的选择了让他受委屈,后来倒有些同情他们了,生活在父母不睦的环境里。他是没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的家庭温暖和谐,他很幸福。

    文婷愕然,怔愣愣的看着他,手指忽然痉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当年她为了维护自己领土的完整,驱逐许家康。她成功了,许家康走了。可她又是失败的 ,她赶走了许家康,同时也赶走了许向军。

    从许家康离开那一刻起,她们这个家就散了,再也不完整。

    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消除影响。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许向军依旧耿耿于怀,而她又耿耿于怀他的耿耿于怀。

    哈,他们夫妻就这么互相折磨了十九年,她到底图个什么,这十九年来,她到底图什么?文婷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妈,妈?”一直留意着病房内动静的许文诗听得声音不对,立刻冲进来,见文婷又哭又笑,顿时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拉着文婷的手,急问,“妈,妈你怎么了?”

    文婷悲不自胜,泪珠滚滚而下。

    “二哥,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心慌意乱的许文诗忍不住怨怪地看着许家康,“我妈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瞥一眼为打抱不平的许文诗,许家康呵了一声。

    夏莲蹙了蹙眉头,颇为不满许文诗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就把责任推到丈夫身上,“这里头该是有什么误会。”

    “不关他的事。”文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她万分疲惫的闭了闭眼,“我累了,你们走吧。”

    许家康拉上夏莲抬脚就走,他过来只是不想落人口舌罢了。

    刚走出病房就在走廊上遇上和专家谈完话回来的许向军和许家磊。

    “二哥,二嫂。”许家磊看了看,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说着先行离开,把空间腾给他们。

    许家康目光在许向军脸上绕了绕,眼珠布满血丝,眼底发青,显而易见的没休息好。

    “你注意休息,”快五十岁的人,又不是小年轻,折腾不起。

    许家康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他今天趁着空去银行专门办的,“密码是卡号最后六位数,你先拿去用。”这病治起来花钱如流水,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因病致贫,传出去,他也得被戳脊梁骨。

    “你四叔给过我一张卡了。”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但是以老四的性格,肯定不会少。许向军看着眼前许家康,他这做派跟老四一样一样的,果然是谁养的孩子像谁。像老四挺好,千万别像他,把日子过得一团乱麻。

    知道他四叔给过了,许家康便不再勉强,收回手对许向军道,“那我们先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许向军点点头,他能过来一趟已经很好了,难道还要他留下端茶倒水的照顾。

    又说了两句,许家康便和夏莲离开。

    走到电梯前,又遇上了秦慧如和许清嘉,秦慧如开车绕过去接了许清嘉,所以来的有些晚。

    “你们看好了。”秦慧如问道。

    许家康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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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清嘉问,“情况怎么样?”

    夏莲回,“不大乐观的样子。”

    秦慧如叹了一声,世事无常,之前就看着文婷身体不大好的样子,问了说是胃不好,便也没有多想,哪想竟然是那种病,想想她才四十出头,许文诗和许家磊还没成家立业,怪是不落忍的。

    “你们先走吧,我们稍后回来。”各自开了车,也没必要等。

    许家康应了一声。

    秦慧如和许清嘉便拎着水果和营养品前去病房,站在门前就听见里面高高低低的哭声传出来。

    许清嘉耳朵动了动,听出是许文诗的哭声,她抬手敲了敲门。

    见有人来了,许文诗略微收了收眼泪。

    许清嘉和秦慧如推门而入,病房内,许文诗和文婷皆是泪眼迷离,许家磊红着眼眶,许向军满脸的疲惫和无力。

    探望重症病人,心情总是沉重的,在病魔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离开病房时,许清嘉缓缓吐出去一口气来,望了望蓝白色的医院走廊,挽着秦慧如的胳膊认真道,“妈,咱们每年起码做一次体检。”

    在病魔面前,人显得格外渺小而无力。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而大病重在预防,真等病发,再治疗为时已晚。

    秦慧如心有戚戚地抚了抚她发凉的手背。

    ~

    过了两日,许向华问许向军出国治疗的事。

    许向军摇了摇头,“医生说她这情况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她也不想去外面,”文婷的原话是她不想客死他乡,“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痛苦,改善生活质量。”等同于判了死刑。

    医生还说,以她的病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到了这个地步,有时候心态比手术更有用。

    既如此,许向华也不再多说,这事肯定是尊重他们的意愿的。

    挂了电话,许向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文婷的病情,儿女的彷徨以及倒卖钢材,犹如三座大山压在他肩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病情交给医院,儿女尽量安抚,可倒卖钢材这档子事该如何处理。

    装作不知情,良心道德难安。而且上面在严查‘官倒’,难保不被查出来。

    如实汇报,文婷名誉受损,自己的仕途也会有影响,就是儿女那也会被波及。她怎么那么糊涂!

    如果她没有得病,自己可以质问可以责怪甚至可以离婚,然而她时日无多,自己还能怎么办?

    许向军枯坐在椅子上,心绪翻腾,眼神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按着扶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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