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
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
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清?纳兰性德《长相思》
尽管璇天宗年轻弟子领袖说的是不相信,但作为一个一贯很理智的人,突然像宣泄一样说了这些充满情绪的话,就表明他自己内心里已经相信,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对着一个这么可怜的人,即便是几次差点被他杀死的顾奇珍都不忍再去说那些真实而又残酷的话。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长,冯毓明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向老车夫和顾奇珍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搀扶着妻子离开。
老车夫看了看白毓明,又看了看顾奇珍,摇头叹息道:“都说这一代弟子最有出息,其实还不是为情所困的为情所困、纠结身世的纠结身世。唉,都是一根筋。”
说完,也转身离去。
见老车夫与冯毓章都走得远了,看着极其艰难才能拄着手中卷轴站起身的宗门弃徒,有几个璇天宗修士的眼睛又亮了,握住法器的手自觉不自觉地紧了起来。
“不要老想着趁人病要人命。人家那是天生的禀赋,只要一口气在,就能施展。就算下一息撑不住了,这一息照样能杀死你们所有人。”老车夫的声音遥遥传来:“对了,那个姓白的小子,别再纠结身世了,魔宗也好,海外也罢,只要心是善的,不就成了么。这点儿得学学你舅舅。”
虽是鼓励和鞭策,无形中也表明璇天宗弃徒先前所说白毓明是海外人并非诬陷。
心高气傲的璇天宗年轻弟子领袖最担心的两件事接连被老车夫证实,如身堕冰窟,通体寒彻。
顾奇珍听到老车夫开始说教,急忙挣扎着想要走快些,结果还是没逃脱被点名的命运。
老车夫的声音虽然遥远,却是恼人的清晰:“姓顾的小子,你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不就人家女孩没看上你吗?过几年再回头看,你就会明白,那都不是事儿!两个小子,你们都很年轻,路还很长,要经历的事情还很多,都她奶奶地别一根筋!”
有了老车夫的警告,璇天宗的修士们便没了翦除宗门弃徒的胆子,纷纷离去。
顾奇珍的心事被当着众人挑明,更是羞愧不已,赶紧一瘸一拐地向西离去。
霎时间,此间便只剩下了呆坐在地上的白毓明和跪坐他身边的颜若云。
不知过了多久,颜若云轻轻地说了声“走吧”。
白毓明木然的眸子突然急剧收缩了起来,然后盯住被誉为“璇天之花”的未婚妻,冷冷地问道:“他们都走了,你还留下来做什么!”
“他们”说的是那些原本狂热的追随者。
得知领袖的父亲是璇天宗修士、母亲是海外人之后,那些狂热的情绪已不复存在。狂热散尽之后,难免反思;反思之后,必然汗颜。
离开白毓明,已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颜若云当然听得出白毓明话里话外的怨气,虽然感觉这怨气冲着自己撒明显不对,但也不愿跟身负重伤的未婚夫置气,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想明白,到时候就会继续追随你。”
“继续追随?”白毓明沉默了数息之后,癫狂地大笑了起来:“谁会追随一个杂种,一个父亲是魔宗修士、母亲是海外人的杂种!”
笑了一会儿,他又将怨气撒到了未婚妻身上,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后悔当初选择了我?是不是觉得应该选择他?”
手臂指着西方,说的明显是背影已经消失在远方的顾奇珍。
“啪”的一声脆响,一向温婉的颜若云抽了未婚夫一记耳光。
“原以为你是个男子汉,却想不到竟是这般窝囊,连一点儿挫折都经受不了。”被誉为“璇天之花”的青年女修士嗤笑道:“顾奇珍虽然不是当领袖的料,这一点却比你强太多了。就算是被冤枉为魔宗细作,亡命天涯,也没像你这样窝囊得只会冲自己人发脾气。”
白毓明捂着脸冷笑道:“就知道你看上了那个家伙。想来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不错,我本来是要选他的。只是那是他被冤枉为魔宗细作,我瞻前顾后,不敢坚持自己的主张,才听从父母之命,选了你。”说到这里,颜若云的黯然之意逐渐消散,一种坚定之意在美丽的脸上弥漫开来,道:“不过,既然作出了选择,我就不后悔。我会一直等着你,知道你振作起来。”
说完这些,飘然离去。
这边厢只剩下白毓明一人孤零零坐在夕阳余晖里的时候,出尘城附近那座小镇外小溪边上,天南的大修士几位客气地跟阁老秀道了珍重之后,便携两个不听话的宗门年轻修士与圣光寺的老僧一起离去。这场名为雅聚、实为牵制的的品茗也便结束了。
“老秃驴和老驴桩都走了,那个家伙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林烈第一个嚷道。
简俊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与林烈并无二致。
阁老秀左手几个指头伸伸曲曲了片刻,含笑道:“虽然不能说无恙,但数日后当平安抵达明月教。”
得知了那个家伙的讯息之后,明月教的两个年轻女修士自然是要西行——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帮助那个家伙,都只有这一个方向。
多宝堂的赵四恰恰相反,说的是去帮助那个家伙,恐怕醉翁之意还是想多陪陪段樱染。
璇天宗的两个不听话年轻修士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向西,去追寻那个宗门弃徒去了。
待众人都走了,碧潮阁的青年弟子便开始向青年阁老提出了疑问:“既然他的天赋这么高,何必还坐视他攫取那个机缘?”
“天赋啊?对付飞虹修士是够了,对付半步混宇还是差点儿意思。”容颜风姿冠盖人间的青年阁老云淡风轻地道。
碧潮阁年轻修士似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摇了摇头。
在戈壁中行了不知多久之后,璇天宗的弃徒终于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城池。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夹杂着在坦荡戈壁中纵横的风声,使得不小心逃离了鬼门关的顾奇珍心中暗叹了一句“故园无此声!”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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