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年乔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重熙二十五年,还是在一片祥和里过去了。
重熙二十六年,在一片鞭炮声里被迎接而来。
大年初二,乔婉被乔璟带着去亲戚家里拜年。
乔家在高邮是大族,在这里住着有几百号人,和乔家三房比较近一些的,也有不少人。
一家一家地拜年拜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族里的那些长辈们,看到两个因为守孝还穿着棉麻旧衣的孩子,一方面要哀叹三爷走了一年多了,一方面又要赞扬乔璟的争气,进了梅花书院读书,乔婉也渐渐长大了,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最后在三太爷家里坐下,乔璟被一帮子同龄的堂兄弟们拉着一起去玩了,乔婉是小姑娘家,自然不能跟着,便被比较熟悉的嫂嫂立树媳妇杜娇玲带着进去和内院的姐妹们玩了。
乔婉常年在家里,很少来走动这些亲戚的,和乔家的这一干堂姐妹们根本不熟悉。
再说,虽然是堂姐妹,但是其实她自己也数不过来这是堂了多少辈了。
她家和三太爷家里,还是在三太爷的祖父那一辈是亲兄弟来着。
乔婉对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一向是摸不着头脑的,见到人嘴甜就叫就是了。
三太爷家里虽然家业挺大,但是太过枝繁叶茂,人口便也不少,至今没有分家,乔婉在内院屋子里和一帮子姐姐妹妹们坐在一起,数了一数,没有出嫁的姐姐妹妹,就有十来个之多。
这一群姑娘家,看穿戴,看神色,就可看出身份的高低和受宠程度来。
乔婉在那里坐下,大多数人是不乐意搭理她的,只有六娘子来和她说悄悄话,“婉娘,大伯家里,大伯真就做和尚去了?你们那边二少爷走丢了,真没找到了?”
乔婉家里这边和三太爷这边在族里是分开排行的,所以六娘子才叫乔大爷也叫大伯,叫乔翎二少爷。
乔婉不想多说这件事,就只是装作腼腆地笑了笑,说,“嗯,就是这样了。”
六娘子看他不想多说,便也只好不问了。
一群姐姐妹妹们也都是分成好几团的,有的在比较首饰,有的在攀比衣裳的料子和做工,也有在玩翻手绳的。
乔婉觉得这样挺没意思,就想走了,正好这时候立树媳妇也走过来了,她就起身去和她说了句悄悄话,然后又对搭理过来她的六娘子说,“六姐姐,我先走了,有点事情。”
看来六娘子也是受排斥的人,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怪没意思,但是却不能离开,就对她摆摆手,说,“以后再来玩。”
乔婉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屋里的姐妹福了个礼,这才和立树媳妇走了。
她才刚走,房间里就有人说,“大过年的,穿那么旧的衣裳,还是棉麻的料子,即使是为了守孝,也太差劲了些。她也真好意思是乔家人呢。”
又有人笑着讥诮道,“这也难怪和前面立树嫂嫂关系好,都是丫鬟的身丫鬟的命。”
也有人小声说,“立树嫂嫂也不差……”
马上就被另外的人的声音掩盖了,“他们那一边,据说是彻底败了,那家大伯,以前说是疯疯癫癫的,现在更是去当和尚去了,连家里公子哥都走丢了,说不得被拐卖去了哪里呢。”
六娘子倒是个热心的,说,“这些闲话还是少说吧。婉娘的大哥,不是进了梅花书院读书吗,将来也是要光耀门楣的人。”
就有人笑起来,“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上半年,她们家还不是求到了祖父跟前来。”
……
房间里声音太大,乔婉跟着立树媳妇出了门,走在檐廊上的时候,想不听到这种声音也难,立树媳妇便很是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婉却没有像立树媳妇想的那样羞臊,反而是面色平静,她对着立树媳妇笑了笑,说,“嘴都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怎么说,咱们也管不着。不过只有说人的本事,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一群坐在内院里的小姑娘,不过也是井底之蛙罢了,以这种话来打发时间,又能有什么出息。
乔婉虽然以这种话来开解自己,但到底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该生的气其实还是在往心里憋,立树媳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乔婉跟着立树媳妇又走了几步,前面一个老婆子迎面走过来,立树媳妇赶紧笑脸相迎,说道,“刘妈妈,怎么走得这么急。”
刘妈妈对着她不大热络地看了一眼,又看向了乔婉,说道,“姑娘们都在这里等着的吧,老祖宗让大家都过去见一见呢。”
然后又对乔婉说,“这是北市口那边的孙女儿是不是?”
立树媳妇说,“嗯,是的。”
刘妈妈说,“也去一去老祖宗跟前吧。”
乔婉有心不想去,不过立树媳妇却没考虑她是否愿意过去,或者是她根本不能违拗刘妈妈的话,就对刘妈妈说,“那等姐妹们一起过去。”
一会儿,原来等在厅里玩的莺莺燕燕们一起出来了,乔婉见她们瞧不上自己,自己也瞧不上她们,便也并不主动和她们说话。
三太爷的母亲,已经九十多岁高寿了,一直镇在这个家里,倒还是耳聪目明,算是把管着整个后宅。
乔婉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实在不应该跟过去,但是刘妈妈发了话,立树媳妇就一直牵着她的手,硬是去了老祖宗住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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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的儿媳妇孙儿媳妇和曾孙媳妇,以及还没有出嫁的孙女儿、曾孙女儿们,都来了,怕是有几十人之多,一个个挨着给她拜了年。
房间里的椅子凳子也没那么多,曾孙女儿都是站着的。
老太太眼睛倒是厉害,扫了大家几眼,就数出了几个出嫁了没有来的,又问几个曾孙媳妇有没有要添丁的,其中一个嫡曾孙媳妇已经怀了四月的胎了,老祖宗就把她叫上前去抚着手赞扬了几句,然后让身边的老妈妈单独给了一份礼,那是一只金镯子,那沉甸甸的感觉,还有上面雕刻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下面另外的曾孙媳妇和孙媳妇没有不艳羡的。
老祖宗跟前,她是不想看到姨娘小妾这些人的,所以在这里的,都是正经主子。
立树媳妇是庶子的媳妇,在这些人里,就是很没有地位的,再说她在三太爷跟前做事,一家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在这个家里,她最没有地位,连有些奴才都得奚落她几句。
老祖宗又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叫了立树媳妇上前去,立树媳妇低眉顺目地走到了她的跟前,老祖宗看着她,眼神严厉,道,“跪下。”
立树媳妇僵了一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祖宗也没有再说她什么,便让身边的老妈妈给大家发过年钱,那是专门的红包包着的,上至五六十岁的儿媳妇,下至几岁的小曾孙女,人手一份,看来这是老祖宗这里的规矩。
乔婉站在最尾上低垂着眼睫毛将那份红包收了,在老祖宗跟前,一屋子本来该很多话的女人,居然都规规矩矩的,没有人敢发出点额外的声音。
老祖宗不知道怎么就将乔婉瞄到了,“咦”了一声,指了乔婉一下,说,“这是哪一家的,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乔婉只好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小姑娘已经用大嗓门说道,“曾祖母,她是北市口那边乔家的孙女儿,是立树嫂嫂带来的。”
乔婉不知道老祖宗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那个刘妈妈难道不是她跟前得力的人,刘妈妈专门叫她来的,难道老祖宗并不知道她是哪边的人。
老祖宗眼睛打量着她,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到老婆子跟前来,这是多少岁了?叫什么?”
乔婉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立树媳妇,走到了老祖宗跟前去,说,“我叫乔婉,十岁了。给老祖宗拜年,祝老祖宗身体安康,福如东海。”
老祖宗笑了笑,“这张嘴倒是甜,脸蛋也好看。”
下面不知道是哪位又在说,“不就是长得好看嘛,京里之前来那位温大人,祖父招待的那一位,听说一来看到婉娘子,就收为义女了。”
乔婉憋了一肚子怒气,简直就要忍不住了,说道,“那是义父和父亲是知交,才有此渊源。”
下面就有人笑,乔婉没有在这种大家族里呆过,所以完全不明白,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笑的。
老祖宗拉着乔婉赞了几句,就又说道,“立树媳妇不是个好的,以后你还不要和她有过多接触,你还小,别被带坏了。”
立树媳妇紧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乔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要是是她,她一定忍不下来的。
乔婉是个直脑筋,说,“倒没觉得立树嫂嫂哪里不好。”
下面惹起一堆人嗤笑嘲笑,乔婉简直要忍不住炸脾气了,下面坐在最靠近老太太的一位富贵太太说,“你还是小姑娘,自然不明白那些。”
乔婉还想说什么,看到立树媳妇颤抖的身子,却不知为什么说不出来了。
之后老祖宗又多赏了乔婉一只刻着福的小银锭,她觉得累了,就只罚了立树媳妇还是跪在那里,让晚辈们都散了。
乔婉从三太爷家里出去的时候,憋在心里的气几乎要让她炸掉,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明明是冬天,却觉得天上的太阳那么耀眼,而这个地方却太过阴寒。
乔璟在外面院子等着她,看到她出来,就说,“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出来。”
乔婉一脸惨白,摇头不语。
乔璟担心地看着她,“婉儿,怎么了,病了吗,哪里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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