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已经站起了身,乔婉看向她,说,“娘,现在装病恐怕也来不及了。”
安氏干脆利落地道,“那就不装了。”
她说完,人就从花厅里出去了,走到院子里时,已经听到二门处黄氏的声音,“母亲,既然三弟妹病了,咱们这样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牛妈妈说,“三太太一向看着身子倒是好的,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病了。”
老太太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点尖细的味道在,让人觉得刻薄阴沉,她说,“她病了,那老太婆就自己过来找她也是一样。”
安氏平常看着十分和善慈蔼,像是个小心的人,但是此时也并不见她有稍稍一点怕了老太太和黄氏的阵势,她脸上依然带着一点笑,对乔婉说,“走,咱们去迎你祖母吧。”
于是安氏就带着乔婉到了二门处,笑盈盈地对走过来的一行人说,“嗳哟,母亲,您怎么亲自来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看来安氏也是深知其中的道理的,所以她现在也把脸面都不要了。
老太太和黄氏都以为安氏必定在装病,没想到安氏却这么笑盈盈地迎过来,倒让她们很是惊讶了一瞬。
安氏这么说着,人已经上前去,将老太太扶上了,还对乔婉说,“婉儿,你奶奶好不容易来咱们家里一趟,你还不赶紧过来扶着你奶奶进正房去。”
乔婉真没想到安氏也是一个实力派演技派的,赶紧上前去将老太太扶着了。
将老太太扶到正房的堂屋里去坐下,安氏就赶紧又请了黄氏坐,然后吩咐跟着回来走在后面的柳月,“赶紧去泡茶来。”
安氏刚说完,黄氏已经说道,“要是是前年的陈茶,我看三弟妹你还是不要泡了,母亲的舌头矜贵着,可不会喝那么差的陈茶。”
安氏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对柳月说道,“咱们家也没更好的茶了,你赶紧到隔壁汪家去借一些好茶来,我记得母亲喜欢喝雨前的龙井,你就去找汪家太太借了,要是她家没有,就问问有没有雨前的竹叶青,竹叶青母亲也是喜欢的。”
柳月于是赶紧应了,人也飞快地跑了出去。
黄氏看安氏这样,不由撇了一下嘴,哼了一声,大约是也没想到安氏能够这么不要脸。
黄氏又说,“刚才柳月来我家,在老太太跟前说,不是三弟妹你病了,胸口疼,来不了咱们家吗?”
安氏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带着淡淡地笑容说,“今天一大早起来,的确是难受得很,不仅胸口疼,还觉得气闷,绿竹来的那一会儿,是最难受的时候。之后让柳月去大嫂你家之后,我想着老太太既然找,定然是要事,就赶紧让婉儿丫头给我掐了掐人中,又服了一颗保心丸,这才好多了,正准备就去大嫂你家里了,没想到你就和母亲过来了。母亲这么大把年纪了,去年三爷过世的时候,您都觉得乘轿子来来去去不方便没有来,现在却还让您老到咱们三房来,真是儿媳的错,儿媳十分对不住您老啊。”
安氏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就罢了,还把老太太给讥讽了一顿,老太太脸色很不好不说,还咳嗽了起来,安氏马上就给老太太拍背,还对杏月说,“去看看柳月茶叶借到没有,老太太这茶,要什么时候才上呢。”
杏月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去了。
老太太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抬起头来对站在她身边恭敬地伺候着的安氏说,“你家里也没有个男人做主,既要操心酒坊的事情,又要管着胭脂铺子的事情,还有百多亩良田要管理,即使你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娘子,一个妇道人家,要管这么多,想来也是辛苦的,身体上怎么会不出毛病,见你这么辛苦,老婆子过来看看你,也是应当。”
乔婉站在旁边,心想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黄氏不要脸,还在乎儿子,安氏虽然又有城府又有手段,但是没想到老太太居然真不愧是老太太,日日里还吃斋念佛呢,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嘴软。
老太太这样说,谁都能够猜到她话后的潜台词,黄氏接了老太太的话道,“是啊,三弟妹管理着偌大产业,的确是够辛苦的,咱们是一家人,能够帮着接过去一些担子,就该帮忙。”
安氏心里定然已经气得呕血,面上却反而是越发慈和了,自己就直接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去坐下,说,“辛苦倒是没什么辛苦的。璟哥儿和婉儿丫头都很听话,又很孝顺我这个母亲,只要孩子们好,我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再说,当初三爷还在的时候,三爷病着,婉儿丫头身子骨也一向不好,也要看病,家里照顾两个病人,外面也是要管着这些事,三爷用的药都贵重,有时候钱财上面转圜不过来,还要东家跑西家跑地借钱,当时大嫂和母亲你们也没有来帮忙,那时候也就过来了,现今倒还没有那时候忙,怎么会觉得辛苦呢。母亲,大嫂,您们说是不是这样。”
乔婉几乎要笑出来,好在是忍住了,心想安氏不愧是安氏,对外能够将家业铺子生意管理得好好的,有大将之风,在家里,也绝对不会在婆婆和妯娌之间露怯,反而是没有一处落下下风的,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安氏这么说完,老太太又咳嗽起来,于是安氏又发了一通火,对乔婉说,“你去看看怎么茶叶还没有借来,老太太的茶最要紧,这些丫头难道也欺负咱们是孤儿寡母,做点事情也婆婆妈妈,没有一点灵醒吗,要是老太太渴着了,也是咱们三房的不孝,要是再有人说给族里的族老们听听,还以为咱们三房不孝不敬老,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了男人撑着门户,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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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被安氏这话一说,被堵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老太太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安氏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故意指桑骂槐,而且还骂得十分刻薄,骂得老太太和黄氏都没话可说。
乔婉忍住笑,垂着头怯怯地提醒安氏道,“隔壁汪家姑奶奶回来做客了,想来家里忙得很,柳月姐姐去借茶叶,恐怕不敢让汪家客人知道,不免就会慢了。”
安氏才想起这么一茬的样子,脸色变了变,说,“哎呀,我想到母亲来了,要好好招待,就忘了这事了。你去外面看看,要是柳月借到了,就罢了,要是没有借到,就叫柳月回来,不要再借了。不然汪家的客人在的,到时候一问咱们家为何要借茶叶,柳月那丫头最是嘴笨,说一句是老太太来了,只喜欢喝新茶,但是咱们家没有,只好到她家去借。别人家认为我这媳妇是孝顺倒还好,要是是认为老太太刁难儿媳,那就有损老太太的名声了,那也是我这个儿媳的不孝。”
乔婉于是怯懦地回答了,对老太太告了退,才赶紧跑了出去。
老太太几乎要被安氏的话噎死过去,但是也只能生生忍了,咳嗽了一声,说,“我又不是只喝新茶,你们家里喝什么茶,我还不能喝?都是黄氏你,说得老太婆真有那么矜贵一样,真要是那么矜贵,我也就不亲自来三房你这里给你探病了。”
黄氏在老太太跟前根本不会示弱,忍不住回老太太道,“这个也是儿媳的错,儿媳是看母亲您在家里时,就只喝新茶,要是给您上了陈茶,您哪次不生气的,我这也是善意提醒三弟妹而已。看来母亲您的确是待三弟妹不同些,亲一些,能够这么体谅她。”
老太太剜了黄氏一眼,没接她的话。
而幸好这时候柳月回来了,泡了茶端进来,给老太太和黄氏、安氏一人上了一碗,牛妈妈也是上了年纪的有脸面的老妈妈了,也没有茶。
柳月上了之后就解释道,“汪家来了客人,他家姑奶奶一向脾气大,汪太太半点离不开身,我去借茶叶,没能找汪太太借,就和她家的湘娘子说了,湘娘子从她的私房里拿出的这些茶,但她说她也没多少雨前的竹叶青,就只泡得这三碗。”
说着,很是歉意。
安氏说她,“下去吧,这种话在老太太面前说做什么。”
柳月赶紧退下了。
乔婉走进来,乖乖站在安氏身后。
老太太端着茶慢慢啜了一口,喝着茶并不再急着开口。
她不说,黄氏不说,安氏便也不说话。
三个人都喝着茶,房间里一时就陷入了沉闷的沉默之中。
安氏是不怕消磨时间的,就这样陪她们坐着,最后还是老太太没有忍住,对牛妈妈说了一句,“长顺家的。”
她这话提醒了牛妈妈,牛妈妈就轻轻咳了一声,对安氏说道,“昨日里,大老爷一个人从宅子里跑出去了,差点出了大事,不知道三太太你知道不知道。”
昨日乔璟和乔婉都去过大房家里,安氏自然不会不知道,再说,她还在晚饭前就让人送了补品过去,牛妈妈这么问,好像将她家送补品过去的事情选择性遗忘了一样。
安氏也就提醒她说,“昨日璟哥儿和婉儿回来,就同我说了,我当时就想过去探探大哥的病的,但是想到大哥是落水,之后要静养,我这样去探病反而惊扰了,就没有去,让刘定送了几盒补品过去,慰问一番。牛妈妈您这么说,是没有收到补品吗,难道刘定竟然没有送去,这截取主家的礼,刘定这……”她说后面的话时,是对着黄氏说的,话还没说完,黄氏就赶紧道,“正要谢谢三弟妹你的礼,都是收到了的。”
她说完,不由瞪了牛妈妈一眼,大约是觉得她这开头开得很不好。
牛妈妈收敛了心神,只好继续说,“老大爷的病,是要花费些钱的。大老爷是乔家的嫡长子,照说,即使现在三家已经分家了,他也是一家之长。”
安氏说,“这个是自然,咱们家一向是敬重大哥的,只是不知母亲,大嫂你们到底是有何事,直接说出来吧,不然我这么愚钝,怕是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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