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碧草万里,不远处传来人声,听这声音此人应该很年轻,果不出所料,一阵风吹过,那声音的主人便出现了。打眼一看,这分明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梳着男孩子的发型,但她清秀的面容让人不难看出她的性别来。
“都说北国风光好,好个屁呀!”小女孩抱怨道,“枢密院那帮老头子就会欺软怕硬。把这蛮荒之地的差事交给了小姐,你们平常在枢密院受皇上封赏的时候怎么就不给我家小姐留一份呢?拿着朝廷俸禄却整天耗在枢密衙门里吃茶聊天,却打发我家小姐去校场练兵。你们不就是不服气吗?不服气我家小姐是个女子却拿着和你们男人一样的俸禄。可那也是我家小姐在战场上的赫赫军功换来的。她流的血不必你们这些大老爷少……”原来这孩子是在为她家的那位巾帼英雄鸣不平。。
正在她悠闲自得的躺在草丛之中时,背后走来一女子,年纪大概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身的行伍打扮,想必这便是小女孩口中的小姐。也许是在沙场中磨炼过的原因吧,这位小姐并不似当朝的大多数姑娘弱柳扶风的那般的病态美,相反的她看起来面色红润,走起路来两道生风。如此有朝气的女子倒叫人少了几分对她容貌的注意,确实若凭她的容貌却是不能给她巾帼女子的经历加分丝毫。
“一大早就不见了你的踪影,原来是躲到这里来睡回笼觉了!”练武之人说话本就气足,在加上女子嗓音的柔和,这小姐的嗓音却是难得一见的好听。
“小姐!”那小女孩一看是她家小姐寻了来,赶紧坐起身,嬉笑道“小姐,小年这哪里是来睡回笼觉了。我这是替小姐来看风景来了。您说咱们好得作为援军也千里迢迢的来了这塞外一趟,这要是回去了,街坊邻居要是问起您来,惊蛰小姐这塞外风光如何啊?到时候您该怎么回答呀?您别说就街坊邻居,就咱家的春夏秋冬问起来,我说不上来就觉得臊得慌,好歹我小年也来过一趟啊!”
“那你就跟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这唤作惊蛰的小姐含笑屈膝坐到小年身边。
小年清清喉咙,学着家里说书先生的样子吟唱道,“话说这塞外风光也着实是妙不可言,碧绿情草一眼望不到边,牛羊就像咱们中原街上的人群那样一个挨着一个的……”之间这时小年改了声调对着惊蛰说,“这句回去哄哄那些老少爷们,正打仗呢,哪里会有成群的牛羊。牛羊骨头倒是见的不少,兴许有些还是人骨头呢!”
小年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本来还是挺高兴的两人都没了兴致。这一仗本就与他南国无任何利益瓜葛,无奈东宫太子为了讨好北国君主助他早日顺利登基,硬是瞒着皇帝私调了这支军队。无奈北方蛮夷欺她军士疲倦,一场突袭竟舍去了大半。都是一国同袍怎不叫人伤心。
“小年,那要是让你描述北国都城盈都你该怎么说呢?”良久惊蛰再开口道,毕竟沙场厮杀多年,作为将领她得让自己和将士们不能总是沉浸在痛失同袍的悲伤中。
“盈都?小姐你怎么跟小年说起笑话来了,小年从来就没去过盈都,怎么能描述盈都的样子呢?”虽然小年觉得惊蛰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还是咧嘴艰难而虚假的应和的笑了一下。
“怎么让你跟我去盈都,你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既然如此,你就自己一人先回南国好了”说着惊蛰便起身朝营地走去。
“小姐,你不是在对小年开玩笑吧?”小年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发问,“这要是真的能去趟盈都,回去以后我小年可就能露一下大脸了!”
惊蛰不由得回头笑看着她,“就你那巴掌大的脸再露也露不出个盆来!”
回头望着身后仅存三成的兵力,惊蛰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即将一睹盈都繁华的喜悦,而是满面的悲凉与遗憾。
自古以来,男子最崇高的志向便是建功立业,而生在这多事之秋,那个男儿不希望在沙场之上立下那赫赫军功,可黄沙漫漫尽是英雄冢。
回想自己这十余年来,不也是历尽千难万险落得伤痕累累才求得回乡照料父亲的机会。若是让旁人给个评价的话,她柳惊蛰也算是忠孝两全了。
惊蛰作为将领,带兵打仗她自不在话下,身边的这些兵士们是不会嫌弃她是个女人,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只认一个理,那就是谁会让他们少吃败仗少受伤痛,谁就是他们的头,他们决不会忤逆小觑的头。
可若是遇见了文官她就头疼,那些文官总是讲究什么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观念,每次都用看怪物的眼神审视着她。此次去北国盈都,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她这个天下唯一的女将。
一直以来,南国坊间就流传着当朝北皇骄奢淫逸,宫殿修的比南皇的宫殿还要漂亮十倍。当时惊蛰听后,只觉得是笑谈。南皇的宫殿她是见过的,那建筑已超出她的想象,难不成那北国宫殿是天上的工匠来修的吗,怎么还会在漂亮十倍呢?可如今身在这北皇宫殿中,她不得不信了那时坊间的‘笑谈’,更笑自己的坐井观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随小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大殿之外停了下来。惊蛰心想便是在这里交了差事就可回还本朝。心里便安定下来,只等殿内之人传唤。
须臾,便有小吏领了她进了殿内。霎时,原本热闹的大殿变得无声。
这场面惊蛰见过,就是三年前她作为女将第一次入朝面圣的时候,满朝的文武一见到她就是如此。那时惊蛰心里闪过慌乱,可她瞬间便镇定就该有她的一席之地。结果她不卑不亢从容大方的表现,令南皇信服,让众大臣亦无话可说。
一声轻咳打断了惊蛰的思绪,她在心中哂笑自己难道真是年岁已老,怎么老是去想过去的事情呢?
“柳将军辛苦了。”一年轻男子将惊蛰扶起,态度甚是客气,想必这位便是南国太子龙蔚。
惊蛰直身,看着他稍一愣神,似是吃惊之色。须臾便恢复常态,朝着龙蔚行了礼,便站到一旁。
“朕老早就听说,贵朝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今日一见果真是英姿飒爽。”龙座之上北皇宏声说道。
“皇上真是说笑。”身为东宫太子,龙蔚的言行俨然如同北皇那般自持得体,“柳将军参军伊始,是男儿身份。十年沙场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女儿身份被人所察,我父皇惜才又感她对朝廷有功,便继续留用。如此这般,既安抚了军心,也昭告了天下才子我朝求贤若渴之心”
望着龙蔚的背影,他对北皇说的话惊蛰一句也没听进耳朵。今日所有的见闻都不如龙蔚这个太子身份来的让她措手不及。
对于南朝太子她是陌生而感到遥远的。只听说作为皇子时他籍籍无名,被立为储君以后行事乖张,和朝中大臣结党营私铲除异己。
而对于龙蔚这个人,惊蛰很熟悉幸得惊蛰相救。行伍之中,已将他视为至亲之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身份,不由得觉得世事恍惚,心意凋零。
“柳将军?”龙蔚回身轻唤惊蛰,“你可将此次战事大概说与北皇知晓?”
惊蛰这才稍微回神,将那蛮夷之人如何骁勇,使用何种战术都一一介绍。倒是在龙蔚一次一次的示意下,她才十分不愿的将南朝军士死伤情况暂时按下不表。
“柳将军果真是将帅之才啊,难怪南皇会如此重用将军。”北皇在惊蛰叙述完之后点头称赞,“不过,朕还有一事未明,还望柳将军赐教。”
“北皇客气,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惊蛰心道这北皇到还客气。
“古乐府有云‘雌兔傍地走,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北皇不知何时竟来了如兴致吟起诗来,惊蛰却暗道不妙,果不出她所料,北皇续道,“将军十载军营生涯是怎样隐瞒住女儿身的?”
北皇话一出口,顿时引得朝堂众人哄笑。此等不雅问话惊蛰在南国也遇到过几次,只是几个无聊文官欲羞辱与她,当时她只是闭口不言,最后都让小年用拳头做了回答。可万万没想到在这北国朝堂之上,至高无上的君主也会将此话说出口。惊蛰只是觉得又羞又恼,却也无第二个人替她出头。原本红润的面颊以憋得煞白发作不得。
“总角垂髫,其弥豫章”,大殿之中一年轻男子站出,朗声念道,瞬间压住了众人的哄笑声。
惊蛰并不知这诗文出自何处也不知是何意,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年轻声音的主人是在帮她的。便抬起头来,端详这男子。
见他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着一身红衣甚是鲜艳,更衬得身材修长挺拔,玉树临风。再看容貌,若一晃神准会认为是女子。端地是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更是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由得也让惊蛰嫉妒起他,生的一副世间女子都难寻的好面容。
“十三,你这话作何解?”原来男子名作十三。
“父皇有所不闻,此句出自《老子》”,原来十三并不是这男子姓名,他是北皇的第十三个皇子,“意思是说,男孩女孩在弱冠及笄之前,都是没发育好的,是分不出男女的,从外表看都是一个样的。”
此话一出,倒引得朝中一位为老不尊的大臣起哄起来,“十三皇子,你尚未成亲。怎么男女那档子事倒比我们这些久经人事的老手们懂得还多呀?各人发育有早晚,难不成你知道这刘柳将军是啥时候发育成的?”
一席话又闹的满朝哄笑,却让惊蛰与这十三面红耳赤起来,龙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今日本宫在这北皇宫中算是开了眼界。都道北皇爱臣惜臣,果真是君臣同乐其乐融融啊。”龙蔚亦陪笑道,“只是污了十三皇子的英名与本宫的爱将。可怜柳将军还是一位云英未嫁的女子。”
“哦,果真如此?”北皇指着惊蛰对着龙蔚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父皇好不人道,怎可还让如此奇女子待嫁闺中,怎不指一户好人家与柳将军好让她解决了人生大事。再耽搁可就难嫁了?难不成你南国无人可佩此女?”
“北皇说笑了”龙蔚道,“此役一过,本宫自当在南国为柳将军觅得佳婿成就一段佳话。”
“哈哈,俗话说美景共赏之,佳作共勉之。天下有如此奇女子怎么不给我们北国男子机会呢?”北皇大笑道,“两日以后是朕宫中适婚的公主郡主招亲的日子。殿下不妨也带着柳将军前来,若是在我北国招一佳婿岂不是更大一段佳话?到时殿下若是能觅得一段佳缘那就更是锦上天花了。”
龙蔚稍作沉吟,便道,“既然北皇盛情相邀,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无论是北国还是南国之人皇上都不可偏袒啊。”
“这是自然”北国皇帝爽快答应。却叫惊蛰弄得措手不及。这事情怎么越来越超出她的料想呢?
喜欢瑾年何从请大家收藏:瑾年何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