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各是什么人,彼此心知肚明,阔阔真不用在她面前伪装,直说道:“今日皇后是回绝了,但皇后娘娘身体日渐不好,将来宫里终会是南必的天下。南必心里作何打算,我会不知?”
“她不过仗着是皇后娘家的人,又有几分姿色,又生下皇子,才如此得势。即使皇后娘娘有所不测,宫里德高望众的娘娘多的是,她未必能为正宫。就算她能做正宫,皇太子早已主持朝政,国政尽在皇太子之手,她儿子年纪小,能有多大作为?”
“所以这个女人才想给太子纳妾。”阔阔真想起来还有怨气,“她推荐来的女人,那还不是向着她的!这次被拒,她必不会死心,以后还会找机会。秦氏不过奴婢出身,得宠也造不出事。南必荐的女人可不同,有南必作靠山,东宫还不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娘娘说得是,应该杜绝此事才是上策。”
阔阔真无奈了,“杜绝谈何容易?哪个宗王没有十来个妻妾?太子如果不是一门心思在秦氏身上,早也该娶进好几个了吧?观合汗的态度也是此意,硬拦是拦不住的。劝阻多了,旁人便觉得是我有妒,反失了德贤之名。”
陶子瑛略作思量,献计道:“那么,娘娘请与皇太子再生一子。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二世子身体多病,不能为娘娘依靠,娘娘只有再诞下世子,地位才能稳固。”
她说的也是阔阔真所想的,阔阔真岂只希望再生个儿子,她只愿越多越好。但是真金对她虽好,却敬多于爱,使她难有亲近之时。“太子只喜爱秦氏那样的,我有心也无机会。”她叹气。
“既然皇太子爱秦氏那般的人,那就好办。”陶子瑛凑近太子妃耳旁。
且说另一边,忽必烈召集大臣议事。各地之民不服大元,起事不断。黄华、李梓发、谷纳、吴法等先后揭竿而起。而今江西人杜万一以白莲会之名聚集百姓,自称天王,改元万乘,有众数万。元军化装为商人、农夫,混入其间,突然发动偷袭,才将杜万一等捉拿处死。此事虽已平了,忽必烈却甚感忧虑。白莲会为民间新兴教派,据说缘起佛教,因而忽必烈初时并未在意,但白莲会这几年走向越发反元,声势也渐浩大,忽必烈这才想集众臣之智,出个对应之法。
阿合马等人主张强力镇压,小乱不压,必成大乱,对白莲会等民间教派当立法禁止,参与者以叛乱罪惩处。另外重申禁武令,严禁汉人持有武器,没有武器,他们想闹事也没威胁了。
许衡等人则主张劝其从善,白莲会毕竟信徒众多,强力压制只会激起民愤。或抓或杀是剿不尽的,不如招安会首,使其为朝廷效力。而禁武令更不可取,叉、锄、斧、刀,农事民生必备,怎么禁得了?后世必因此令耻笑大元。
两派争执不休。阿合马指责许衡姑息养奸,讥讽国政。许衡力辩,但许大学士年岁已高,几番争论,旧病发作,昏厥朝堂,这才暂时停了争吵。忽必烈命许衡回家调养,又派御医为其诊病。
众臣散后,阿合马不走,与忽必烈私谈。
“合汗,许大学士是个贤人,臣虽与他政见不和,但亦钦佩其为人和才学。许大学士为大元效力多年,忠心于合汗,是大元的大功臣,这样的大功臣千万不可有半点闪失。”
忽必烈认为的确如此,问他有何想法。
阿合马禀道:“许大学士毕竟年纪大了,这般年纪还得操劳国事,晚辈们看着余心不忍。若哪一天,许大学士因国事累出万一,那就是大元亏侍了贤臣啊!臣以为请其还乡,安度晚年,尽享儿孙之福,此乃对功臣最大褒奖。若每位功臣都能得衣锦还乡之荣,合汗将成万世称颂之明君!”
“爱卿之言甚对。”忽必烈虽赞同阿合马之言,却未急于下令,沉思良久后才问道:“爱卿何时衣锦还乡?”
阿合马惊得扑通跪地,“臣之所愿,便是为合汗力尽而死!子子孙孙为合汗效犬马之劳!”
忽必烈冷答道:“与卿戏言呢!爱卿国之重臣,朕缺不得爱卿,即使爱卿要还乡,朕也不允的。就依爱卿所言,使许衡还乡,他为朕累了半辈子,该享福了!”
“合汗爱臣如子,英明万世!”阿合马叩谢。
圣旨即下,赐许衡荣衔金银,使其归乡颐养天年。许衡谢恩,老脸泪水横流。
离京那日,朝中同僚皆来城门相送。真金扶着许衡行于路间。
“老臣一去,怕是再无机会还朝了!可叹奸臣当道,苍生难济,我这老头,终无所作为!殿下保重,朝中奸佞作祟,万事当心!”许衡紧握真金之手提醒。
真金知道,皆因阿合马的谗言,老师才不得不告老还乡。早想除去他,但阿合马树大根深,除之无力。
“老师放心,道行有时。”真金只得这般说。道行有时,总有一天他们的理想能得以实现吧!
但那是什么时候?与阿合马斗了这些年,汉法派的重臣或被罢官,或赐死,汉法推行可谓寸步难行。党魁之一的姚枢病亡后,许衡又免职还乡,他该怎么做?真金心有沮丧,却不敢表现出来,至少该让老师回乡回得安心。
从城门处回来,真金叹了好几声,自己可依靠的力量越来越少,前路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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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园中,忽见得树下立一女子,衣裙渺渺,甚为眼熟。“贞儿?”他不由得惊喜叫出来,秦贞竟回来了。
女子转身,虽着秦贞常穿的衣裙,梳秦贞常梳的发髻,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是夫人?”真金失望,更加失魂落魄。
阔阔真也失望,“我让殿下的欢喜落空了吗?无论怎么模仿,终不是妹妹。”
这几日,她依陶子瑛的建议模仿秦贞的穿衣打扮,只为讨真金一笑。“我观殿下思念妹妹,才有此举,不过是东施效颦。”她伤感哀叹,抬手拔了发簪,发髻立刻散了。
手握珠花欲扔,真金捧住她手。皇太子歉意道:“夫人费心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整日沉闷,让夫人担心。”说着,与阔阔真坐上园中石凳。
阔阔真即刻命侍女端上茶点,她要与真金谈心……
至元十七年,集贤大学士许衡因病告老还乡,不久后病死乡里。随后,朝廷下令,禁白莲会、五公符、推背图等一切左道乱正之术。
江南,古来繁华之地,临安府为南宋旧都,更集天下美物于一城,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脚尖碰着脚跟,前肩挨着后背。秦贞坐于茶楼,居高临下,俯看繁华。远处破烂的房屋还未拆去,战争遗痕仍在,若是没有战祸,江南的富庶只会更甚。
而这片繁荣之下,却有掩不住的暗流。自征服江南后,宋室财货尽归北国,阿合马主管财政,将食盐专卖、药材专卖等弊政推行江南,大收民财。前些时日加印中统宝钞,满足赏赐功臣之用,大批虚钞流入民间,现已露出恶劣影响,中统宝钞大幅贬值,物价高涨,民间财富再度缩水。
古人云,府库富民富,太平;府库贫民富,次之。如今府库富民贫,浊世之相,太平盛世之梦遥不可及。秦贞犹叹,如此下去,只怕又会陷入乱世。各地民乱不断,并非仅是宋室遗民作祟,当今之世不能养民,逼得民造反,革弊政,推新法,已刻不容缓。
有人踏得木梯咚咚直响,上来位僧人,高和尚小声说道:“县主料想得没错,阿合马的亲信在江南果有异动。”
江南新收之地,职位大量空缺,阿合马因此大插亲信。此处山高皇帝远,这帮人必定肆无忌惮,容易露出马脚,秦贞因而决定南行,暗查阿合马罪行。一般的小罪,甚至贪污府库,都已证明无法动摇阿合马,她要的是比这些更严重的罪行。阿合马当朝权臣,不可能仅贪钱财便满足了,权力越大,胃口越大。
秦贞听他详说。
高和尚说道:“我等查到,近来一些回回人订制了军器散料,他们人数多,订得散,不经意还看不出来。但只要追踪这些回回人的关系,他们彼此间又有关联,应是都认识的。”
“朝廷不许私藏军器,但回回客商多有私兵保卫家资,朝廷事实上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要买军器用不着这么隐密。而这些人买的还是散件,打算自己组装么?”秦贞握着茶杯细想,散件有什么用?运起来隐密,买卖起来也不易发觉。“难道……他们要的数量实在巨大,害怕惊动官府,所以分成许多买主,假装不同买家,在不同的店铺订做。”
“我也这么想的!”高和尚一摸光头,恍然大悟叫起来,“那些回回人定有阴谋!江南回回多与阿合马有关联,深查下去,定有大发现!”
略等了会儿,秦长聊和王著也回来了,二人说了各自所见,皆认为回回人订购军器与阿合马有关。阿合马本就有大量私兵,如今再购军器,必有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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