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活该!是你自己跟来的!我可没叫你!”
“你们都走了,我怎可能留在寺里?把我留在那儿听和尚念经,你们忍心吗?”
“好!不忍心!快走吧,王大侠!把你的臭脚丫放进靴里,臭气熏人不要紧,熏到花花草草就生灵涂炭了!阿弥陀佛!”
王著怒,脚套进靴里,与高和尚打起来。山路狭窄,哪容得下二人过招,一时石块枯枝飞落路侧山崖,让人看了好不惊心!秦贞与真金相互护住,躲远这两人。
闹了场,两人又和好,继续赶路。
走到燕尾村已过中午。村外来了人,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孩子,小孩成群结队跑来,高和尚常来此处,这里的孩子都认识他,叫着“和尚、和尚”,全往他身上挂。高和尚即使有力,这么多小孩也挂不住,才五、六个孩子就使他弯腰躬背。高和尚抱他们落地,催他们去叫村长,小孩子们成群跑开,高和尚带着秦贞他们进村。
这是个穷村子,远看时,房屋还有模有样,等近了,一座座破旧不堪。茅屋杂乱聚集,屋里冒出的饮烟像是茅草着了火,来往的村民个个精瘦面黄,短衣上满是补丁,拼得如同衣服的图案。他们见着高和尚都停下步伐打招呼。
秦贞见着他们时,被吓了少许。自己虽卑贱,可毕竟宫里养着,吃穿不好,但也不愁;而这些人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农民,如遇上天灾收成差,饿死路边都没人理。想着这些,秦贞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了。难道浣衣局有些姐妹认为做富人的奴隶比做自由的穷人强,不惜自卖为奴,混进宫来。
听说高和尚来了,村长立刻来迎接。“空休师傅,好久没见着你了!”村长招呼道。
“老村长,你身体还硬朗吧?我看你挺精神!你托我买的布和米已经买到了,不过放在寺里,今日忘带,改日给你送来!”
“不急,不急!师傅什么时候送来都行!哪敢劳烦师傅,我叫孙儿去取!”
“我有空顺道带来就行,况且还有事求村长。”高和尚介绍身后的人,“这几位是我朋友。王著——我的拜把兄弟;这是秦姑娘;这是赵公子。由其是这位赵公子,是个有学问的人。住持说,燕尾村孩子多,又没个管束,让这位赵公子来办学。这是住持的信。”高和尚掏出介绍信递给村长。
村长也没看信,直说:“既是尽缘法师介绍的人,那就错不了。办学好啊!不求通达文章,只要能识文断字,至少也可免遭欺骗。不过呢……”村长作为难状,“此事我作不了主,得与达鲁花赤商议,他同意才可行。”
“行!把他叫来!我们屋里去等!”高和尚一面扶着村长,一面招呼秦贞三人跟上。
村长叫他的小孙子去请达鲁花赤。达鲁花赤是朝廷专设的职位,只供蒙古人担任,地方各级皆有此职,不仅各州各县有,就连村镇也有,掌握各地实权。
进了村长家中,不一会儿,达鲁花赤来了。蒙古人挂着腰刀,腰圆体胖。村长请他上坐。
“这是本村达鲁花赤。”村长为他们相互介绍,“这几位是岩觉寺住持尽缘法师请来办学的先生。”
“我叫扎那。”达鲁花赤说道,“来的路上大致已听说了。既然是尽缘法师介绍来的,我不反对。但办学得花钱,这是个穷村子,恐怕请不起几位。”
高和尚接过话说:“不用你们花钱。住持有交待,办学是大善举,所有费用由寺里承担,村里孩子来念书,分文不取。”
“哎哟!真是大善举啊!多谢住持!多谢住持!”村长对着高和尚便拜,当是拜的住持。
既已如此安排,达鲁花赤也没借口反对。打量新来的三人,一个像是游侠武夫,一个是姑娘,只有真金斯斯文文像个书生。“你是教书的?”他问。
真金有礼回是。
“我儿子也得念书,你可愿教?”扎那问。
真金答道:“有教无类。只要有心向学,无分蒙古、汉人。”
“好。”扎那望向门外,喊道,“努桑哈,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门口。“见过老师!”扎那命令儿子。
男孩把真金上下打量一番,撇嘴喊:“我不念书!”喊完就跑。
“这孩子!回去教训你!你阿爹要是识几个字,也不会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扎那怨道。转而对真金说:“我这儿子是个聪明小子,只是顽皮了些,你多包涵吧!另外,虽然你们不是本村人,但规矩得守,得受我管制,不得有异议。”
三人皆称是。此事便定下了。
村长算是村里的富户,有几间闲置的瓦房,打扫出来给秦贞他们居住。村长唤家人打扫瓦房,又派人去寻可以建学堂的地方。山神庙旁的屋子一直空着没用,到是可以做临时学堂,村长也派人去了那里。
人手不够用了,王著与高和尚也去帮忙。秦贞哪好意思闲着,力气活干不了,洗衣做饭到还行。洗衣她是专业的,但做饭差了点,不过有村里的妇人帮衬。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少不了各种闲话,与她们虽不认识,但聊着聊着就熟了。村妇们都问秦贞与赵公子的关系,她哪好意思说,从脸颊红到耳根。她脸红,村妇的猜测更多,直问他们是不是夫妻。秦贞哪好意思说不是,若说不是,不知她们又会想成什么,于是羞涩点头相认。妇人们多羡慕笑起来,赵公子知书达礼,仪表堂堂,与秦贞相配,真是一对!秦贞早就面红耳赤,羞得想钻进灶台旁的老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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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偏野小村其乐融融,而在另一边,皇宫里暗流涌动。
找不着真金,忽必烈没有一天有笑容。有关真金的事渐渐传开,有来献女的使者旁敲侧击,打听真金去向,被忽必烈知晓后,大骂了使者一顿,而那些与使者答过话的人,不久后也莫名失踪。为堵众口,忽必烈向众使节宣布,他已确定燕王妃人选,送了厚礼,打发这些人回国。
空闲下来,想起四子那木罕,遂去查看。
宫外的内侍正要通报,被忽必烈制止,合汗背着双手踏入宫室。宫内,那木罕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忽必烈本就板着的脸更显阴沉。
狠敲桌面,那木罕惊醒,见是忽必烈,惊吓得不轻。“父……父汗!您来怎不通报?”
“这是朕的皇宫,朕进来还要给你通报?”
“不,儿臣不是那意思!”那木罕给忽必烈让出坐位。
忽必烈坐下便问:“怎睡着了?闲得没事?”
“怎会呢,父汗?刚处理完一批要务,有些困,小憩下您便到了。”
“朕来得真不巧,正好撞见你睡觉。让你看的奏折,看完了?怎么批的?拿来看看。”
那木罕慌张将桌角乱七八糟的奏折理顺,呈到忽必烈面前。
“怎才这点儿?还有呢?被你玩丢了?”忽必烈问。
“只有这些。”那木罕答。
“只有这些?朕的大元还没国泰民安到一点事不发生,大臣无事可做、无事可写的地步吧?”合汗将奏折摔在桌上。
忽必烈等他答话,那木罕低头不敢答。合汗向身边内侍发令,“叫中书省平章来见朕!”
中书省平章阿合马受命赶来。
“为什么没有奏折呈上?是大臣不写,还是你们中书省扣着不送?”忽必烈责问。
“臣不敢!”阿合马惶恐回答,“只因诸汉臣不会用蒙古文,所以都不写了!”
“谁要他们用蒙古文写了?”忽必烈问。阿合马不敢答。
“是你?”忽必烈盯住那木罕。
知道瞒不住了,那木罕索性理直气壮,“他们写的汉文我看不懂,看不懂怎么批?就叫他们写蒙古文了!天下都是蒙古人的,叫他们写蒙古文有什么不对?”
“到真愿你是把奏折玩丢了!”忽必烈怒气冲天,“误朕江山!以后别管朝廷的事!”
合汗怒出房门。
那木罕又气又愤,将桌上奏折全数抚落地上。难怪自己下此令后,那些汉臣不闹不抗,还以为他们顺从,竟玩的这种把戏,引合汗来训他。
听得忽必烈在宫门外询问真金下落,又催寻找真金。那木罕怨气更甚,无辜奏折落地上还不算,又被那木罕跺上一脚。
山神庙旁的废置空屋打扫一新,又添制了新桌凳,忙碌好几天,临时学堂总算建起来。村长劝说各家各户把孩子都送来念书,费用都由岩觉寺承下,学堂分文不取,但仍观望居多。现在都说读书没用,朝廷不开科举,儒生地位低下,有“九儒十丐”之说,即以职业分十等,儒生第九,只比乞丐好点。也有村民觉得自家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与其浪费时间读书,不如做点实在事。村长好说歹说,还是说动了数十户。头一天开学来了三十多个孩子。
虽然条件有限,开学仪式还是办得有模有样,真金身着黑红相间的祭服,带领学生祭拜先师,念祭文,烧祭文。秦贞一旁观礼,看得出神,真金姿态端方,广袖渺渺,衣带飘飘,哪一点有蒙古亲王的样子了?不禁想到许衡说的那些话,假如将来真金即位,或许真可实现不分番汉,天下大同的理想。她立刻打住——自己在想什么?如果要实现那心愿,自己就会失去眼前这个男人。她愿意失去他吗?她不愿意。走到今日已不容易,怎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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