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理实在是被镇住了一下。
实话实说,她这些年很独,但不是很寡。她贯彻着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和异性有太多生活和想法上的深入,找点懂得界限的同僚友人合拍解决一下——
当然也有些人解决着就想深入她的生活,毕竟在治安总署曾经升迁最快、手下大案无数的宫理,内功灵力深不可测,吊儿郎当来去自由,银发貌美又性格多变,是在许多人心中留下钩子的神秘女人。
这些年宫理细想来,除了工作上的前辈,曾经的搭档,或许真的闯进她生活里来、长期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好像也只有扮演狐狸的柏霁之了。
她早知道他是个小妖,但柏霁之修炼的是古栖派的功法,妖气非常淡,再加上柏霁之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因为偷吃东西,所以把自己缩得小小的,感觉大小跟没成年的猫似的,宠物医院又说他是“幼狐”——她哪知道他快成年了,还以为他是个宝宝呢。
真碰见他真身,看起来就是个高中生年纪的时候,宫理心里也一惊,想着幸好没让他进卧室过。
不过……宫理也知道,自己的不让进卧室的规矩,也失败过,偶尔她出门着急忘记锁卧室门的时候,他也会进去。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警官,对于房间内细节的变动很敏锐,她一眼就看出来自己遮挡着线索版的帘子,并没被动过,皱褶还依旧。
可她床铺上的皱褶被子就是滚乱过之后被非常拙劣地复原了,她还在自己枕头上发现过青色的头发……
浴室的地面上有时候也会出现青色的长发丝,沐浴露与洗发露空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有时候也会闻闻小狐狸身上的味道——几乎已经跟她没区别了。他总是很不好意思,想躲或者往沙发上地上一倒,蹬她不让她闻。
宫理也不知道自己对柏霁之是什么心态。
她的心态变化,是从柏霁之突然消失之后才开始的,她才开始想念一进家门就会有他跑过来,她会做着饭看着手机,忽然想找他,而他似乎永远都会出现在她余光里,对上她找他的目光,歪头看着她。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拒人千里,很多人都觉得她很神秘,甚至想了解她更多。而当柏霁之消失后以古栖派小少爷的身份出现在电视中,宫理忽然觉得不能接受他的拒人千里之外,觉得他怎么会如此神秘?
这几年来,她查案的线索搬移到了治安总署的办公室里,而她在治安总署附近的小出租屋里,多了另一块线索版,上面除了一些她关心的小案子,还有一块是关于柏霁之的。
他偶尔露面的剪报,他出生前后的事件,古栖派的弟子在论坛里提到过他的文字。
宫理有时候会凝视着他在电视节目或者报纸上惊鸿一瞥的侧脸,柏霁之或凌厉的看向镜头,或沉默地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只让人感觉贵气翩翩,难以接近,甚至是性格过分冷淡。
她都怀疑这个小少爷,是不是那个在她家装瘸的小狐狸。
而现在,柏霁之紧紧抱着她,宫理也分不清眼下的柏霁之到底是哪个他。
他的神秘感与遥不可及,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还是那么……天真。
宫理沉默无疑鼓励了他,他裹着那股情|热的甜香味,他似乎觉得只要撬开她紧闭的唇,就能听到宫理的回应。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像是在舔一块夹心糖般锲而不舍又轻柔地想要尝到她的滋味。
宫理手指攥了一下,启唇道:“柏霁之——”
他立刻紧紧凑上来,侧着脸,鼻尖顶着她脸颊,动作过分主动,但他又像是不明白这样做的意味似的。
宫理又不是木头,手指用力握住了他肩膀,柏霁之喜欢极了她冰凉的手……只希望有更多相贴才好。
他鼻息咻咻,不太会换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宫理只感觉他鼻息喷在她脸颊上都是滚烫的,宫理无法分辨,他是作为男性的主动,还是作为玩乐的主动?是她嘴里有蜜让他如此馋,还是他仅仅觉得这样好玩有意思?
她拽住他耳朵,另一只手钳住他下巴,将他推远了几分,雨声在床帐之外,宫理听到自己的呼吸也不怎么稳,宫理想要质问他,却低头看着柏霁之,呆住了。
他还吐着舌|尖,大口哈气着,虽然这动作像是热昏了的小狗。可他金瞳半眯着,面上潮|红,嘴角还有些溢出的……,明明是他主动抱着她没完没了,却像是自己被亲坏了似的。
宫理许多想说的话,到嘴边也感觉化掉了,她最后只是轻轻道:“舌头忘记收回去了。”
宫理手指点在他舌|尖,按回他嘴唇内,与此同时,她黑色的长发变为了银色,在床帐中熠熠生辉,柏霁之呆愣愣的看着她:“……宫理,一点都没变。”
他的言语却被压在口中的食指搅得模糊,柏霁之突然抱住了她的手,轻咬她指尖。
就像以前她拎着肉块喂他的时候,他仰着脸抱着她的手指恋恋不舍,但现在他顶着那张小少爷的脸……
口齿轻啧,让床帐内更像是流淌着温热的蜜河。
上翘的眼尾在平日显得凌厉,此刻却显出几分媚|意,但他偏偏轮廓又有少年人的英武模样,如此割裂又如此和谐,他咬了两下,更难受了,朝宫理撞了过来。
宫理伸手,将他脑后那一把长长青丝盘握在手掌上,用力压住他脖颈,倒在竹席之上。
“总要有点缓解的药物吧,柏霁之你真的是昏了头——”她明明都已经伸手向长裙背面的拉链,却还是说着这样的话,宫理都觉得自己有点虚伪了。
他重重吸了下鼻子,有点自暴自弃:“我没办法、我吃了药才会变成这样的……宫理,我真的没办法、呜……我、我弄过,弄了也不会好,没一会儿又会这样……”
宫理懂了他说的意思了,交替了他的手。
柏霁之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气很快就变成了别的声音……
……
他声音确实有点大,可能也是没经验,又觉得宫理在的地方都是安全的,他是浅浅的玻璃杯,而蜜太满,他又不会描述不会说出来。
只能在单音节中夹杂着呼唤她。
宫理骂了一句,咬牙捂住他的嘴:“你是非想让人知道小叔子跟未来嫂嫂搞到一起去了是吗?”
柏霁之还咬她手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狐狸精似的声音。
她汗都顺着脊背淌下去,外头雨声密得像是穿透屋檐落在竹席上,落在他俩的肩上脸上。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感觉柏霁之声音和雨声一并低下去,他开始紧紧咬着嘴唇,语无伦次变成了压抑的闷哼声。
宫理抱怨了一句:“竹席要把我膝盖磨破了。”
他动作一僵,将她抱起来,胸膛贴着她后背,手扣在她腿窝下头,宫理仰起头喟叹道:“这样也不错。”
他低头小心亲了亲她膝盖,宫理拽着他耳朵让他抬头来亲她,柏霁之看着她起伏中蒸腾着热汗的面容,描摹着她五官,瞳孔缩成一条线,睫毛又低垂下去,甚至是肩膀都抖起来,才缓缓去亲吻她。
动作轻得就像是蜻蜓点水。
宫理不爽起来,掰住他后颈使劲儿咬回去,他被她逼得要崩溃了,吸着鼻子颤声叫道:“……宫理、宫理我……”
宫理没在意他这会儿的哭腔跟之前撒娇的哭腔有什么区别,她只觉得他第三轮表现得还是挺不错的。
她和他倒在竹席上大口呼吸时,外头天色都快亮了,柏霁之呼吸渐渐平静甚至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宫理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背对着缩在床帐里头,似乎已经睡着了。
宫理坐起来,这床要脏得没法躺了,她拨开纱帘,外头天色是熹微泛起蓝光,按夏天来说估计是凌晨四点出头,她摸了摸自己在地上的裙子,哀叹了一句:“完了!”
她没察觉到,柏霁之因为她的哀叹身子僵硬,背过去的脸上紧紧咬着嘴唇,面上是几乎要一头撞死似的后悔——
他果然做错了事、他竟然疯到对宫理……
宫理肩膀垮下来:“这时候不带烟,这比上厕所不带纸还可怕啊!”
柏霁之:“……?!”
宫理心情也有点恶劣,她回头想问问小少爷抽不抽烟,掀开床帐只能看到他紧紧挨在床最内侧背对她躺着,肩膀上后背上好几个她留下的印子,甚至那一把长发都因为她的把玩缠在一起。
宫理小声道:“……柏霁之。”
她对这几个字还是有点拗口陌生,刚刚她也是更习惯叫他“小狐狸”,于是开口道:“哎,小狐狸——”
柏霁之似乎睡死了,毫无反应。
算了,估计也累了。
宫理放下床帐,脚步走远一些了。
柏霁之僵硬地躺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的脚步声不在房间周围……不、怎么可能,他是不是做了梦……
宫理怎么会出现在他房间,又怎么会跟他……
他在发|情期得到抚慰的放松与头脑的混乱下,昏睡过去片刻又醒了过来。
他迷蒙地看着房间,感觉到身上的黏腻,昏头昏脑地捡起裤子,穿上之后往房间侧门浴室的方向走去,浴室离屋子有一小段距离,要穿过封闭的窄窄回廊,他也没听到水声,便推开门往里走去。
一打开门便是热气氤氲,柏霁之瞪大眼睛,只看到浴室侧窗降下来竹片百叶帘,而在木桶浴缸之中,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正仰头,享受着泡澡,甚至在额头上贴了一块折叠起来的毛巾。
柏霁之惊呼声让她抬起了一只眼睛,宫理嘴唇勾了勾:“你这泡澡桶还挺不错的啊,不过我没找到浴巾。”
柏霁之呆呆地看着她,刚刚还感觉是做梦的迷糊瞬间褪去,无数细节记忆涌上脑袋,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宫理看向他穿的长裤:“啊……你这、你这真是年少有为了,三次了,你不应期这么短吗?不过身上味道淡了一些啊。”
柏霁之忽然听到了院落外头的敲门声,连忙合上浴室的门,紧张地从另一边百叶窗往外看去。
会有一些从小照顾他的佣人,在他发|情期的时候送来一些凉茶汤药和甜品。他们知道他这时候最不愿意被人打扰,也没往主屋这边来,在回廊附近放下东西就走了。
他紧盯着对方离开,就听到宫理笑道:“要被发现了就完蛋了哦。”
柏霁之感觉都要炸起毛来,转过脸看她。
宫理在泡澡桶里拧了下身子,脚搭在桶边打了个哈欠,她想要等柏霁之说点什么,却看柏霁之倚着门,只是看着她,连她头发丝都要看真切似的,缓缓咬住嘴唇。
宫理忽然觉得有点怵他这么较真,像是要把她戳个眼似的目光,她朝他掸水,故作轻松道:“别咬了,你快把嘴巴咬烂了。不难受了吧,我看你现在状态好多了。”
确实,柏霁之感觉发|情期的痛苦已经大大减轻,他虽然还很容易……但已经能像最后几天那样自如行动了。
柏霁之觉得不该说谢谢,这件事不该像是宫理解决了他的麻烦与病症,而是……
他的认知他的记忆,也难以定义刚刚发生的事情,是情投意合还是他半强迫她、勾引她,柏霁之半晌道:“……对不起。”
宫理:“嗯?磨破膝盖的事情吗?”
柏霁之脸色涨红,在浴室的灯光下显露无疑,他松开牙齿,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说辞:“我、我这样说或许不太合适,但真的是……发|情期会变得不像我,我以为是做梦,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所以才……”
宫理皱起眉头,不爽道:“你想说自己糊涂了才这样?还是说想算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皱眉,他就明白她的情绪,连忙道:“不是、我不是说不负责的意思,我只是说我平时不是这么唐突的人,我虽然是妖、但不是禽兽!我只是、对不起……宫理,对不起……我我我一定会好好负责任的……”
他声如蚊呐,宫理这才发现他脸红几乎是可以蔓延到锁骨和胸膛,甚至整个人都在窘迫中像是滚水里的虾子渐渐泛红。
宫理还是第一次听到“对你负责”这么古典的说法,是因为这是修真门派?不过柏峙可就不是这一挂的。
还是说柏霁之性格传统?传统到亲吻后吐舌头,甚至把她抱起来——
宫理总觉得有点不爽利,他也没解释自己的事儿呢就先说了这么一大堆,她轻嗤一声故意笑道:“怎么负责任?我期待你在后天订婚宴上站出来,大喊一句要娶了嫂嫂。”
柏霁之愣了一下,脸色渐渐苍白下去,他瞳孔缩着显然很多事都没想明白,沉默许久后忽然道:“……你是缪星?我之前就感觉你灵力深不可测,原来你是四象宫的宫主——”
宫理很难解释,也不能说得太细。
缪星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而四象宫和治安总署达成了很多合作协议,其中包括宫理扮演已死的缪星,帮助四象宫平稳完成权力过渡等等。
四象宫则帮助治安总署对其他几个门派下手,比如她们同意让宫理用缪星的身份跟柏峙订婚,装作四象宫要和古栖派强强合璧的样子,让治安总署能够有机可乘、逐个击破。
至于宫理来古栖派,当然也是为了调查她前搭档和老师最在意的案子——古栖派在二十年前吞下的几百条人命,到底何去何从。
这几年,宫理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了,这次来说是调查,不如说是拿到证据准备收网。
但这次形势复杂,面对着门派大比,太多人都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宫理托腮道:“怎么说呢,很复杂,但我和缪星不太一样。”
柏霁之走近她几步:“是,眼睛、头发都不一样。五官和说话的样子也不一样。”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宫理的脸颊。
宫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柏霁之看到她表情这么生动,忍不住笑起来,他一笑,真是孤傲的脸上多了几分天真。
但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两秒钟,又缓缓落下去,轻声道:“那到底刚刚是宫理……还是缪星?”
宫理托腮笑道:“不太一样,但也有一样的地方。而且,要是缪星还挺刺|激的,只见过一面的嫂嫂就在夜里推你的窗——”
宫理正要继续玩笑,柏霁之忽然捉住了她手腕。
宫理手指上正戴着订婚的戒指,在她刚来古栖派的时候还没有,想来是昨天夜里,她来找他之前,柏峙送给她的。
确实是地位卓然,万众瞩目,柏峙给她的也是最好的,那戒指不论是工艺还是镶嵌的珠宝,甚至是其中隐隐蕴含的强大灵力,都是曾经过得跟流浪猫似的柏霁之永远也比不了的。
她刚刚应该也在戴着,柏霁之当时余光看到了她手指上闪光的事物,却没太在意,现在才看清……
她居然戴着柏峙给的订婚戒指跟他在那竹席上……
缪星和柏峙的恋情,据他所知最起码持续小半年了,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她一直跟柏峙情投意合?她没想过来找他?昨天到底是她性情本就如此,寻求刺|激还是……
他手指正要摸到她戒指上,宫理却拨开他的手指,这戒指是关键道具,柏霁之可碰不得。她道:“你要离开这儿,现在就走。”
柏霁之看着她,眼神逐渐冷下来,嘴唇都有些失了温度,紧盯着她:“我能去哪儿?”
宫理垂下眼睛,犹豫片刻还是道:“你如果想,可以住到那院子里去。我把钥匙给你。”
柏霁之眉心一跳,他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是否关心他,柏霁之觉得柔情蜜意的缠绵像是汗一样干了,但更多的煎熬、质疑与占有欲反而紧紧裹住了他:“这几年你都没回去过,直到近一个月前才出现……”
柏霁之忽然住了嘴,这话显然代表他一直在盯着那院落,一直在等她回来。
他羞于承认这一点。
宫理摇头,她来不及多说,必须要在柏峙醒来之前赶回去,她走出浴桶,道:“事情太多了。你本来就发|情期,不如去躲一段时间,等过几天我会去找你的。”
这算什么,金屋藏娇吗?
柏霁之不敢看她,别过脸去却缓缓地坚决道:“我不可能走的。”
他也有要做的事情。
宫理横眉竖眼:“你怎么是这么个脾气?”
柏霁之简直想往她身上撞去:“我本来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她突然出现,摇身一变成了四象宫宫主,还要跟他最恨的柏峙订婚,却偏偏又在深夜来找他,甚至跟他胡乱的时候都戴着订婚戒指!
柏霁之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握住宫理的胳膊:“我倒要看看你是打算怎么巩固你宫主的地位,要下一步做什么!我不会走的,我就要盯着你,你就不好奇吗?你就不问问我吗?我是个骗子,是在你家里骗吃骗喝,你就没想过我当初为什么要骗你吗?!”
宫理正要开口,她手机的提醒闹铃却响了起来,她脸色一变,立刻擦干头发拿起旁边挂着的衣裙,道:“你要是再不走,我会想办法逼你走的。”
在她将拉链合上再转过脸的时候,银发已经变作黑发,她提着高跟鞋,打开了百叶窗帘。
柏霁之一脸要崩溃地站在浴室里,想哭又恨恼……又明知道她从来没伤过自己,只觉得满身的刺只能向内扎着自己。
宫理跨出窗子去,忽然道:“……我不用好奇,因为你的很多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柏霁之愣住,只看她身影几乎是在放下百叶帘的瞬间就掠上屋檐,飞速消失——
柏霁之扑到床边,只能看到灰蓝色的即将黎明前的天空,以及从天空坠落的雨丝,他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才哽咽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