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人数暂时还没有完全落实,按照目前受灾最严重的老城区来估算的话,应当在一千人左右……对,这是整个大辖区的数据,含码头和避风港。都算在里面了,不过这一次比较特别,伤亡主要集中在老城区,死因也多以内涝、建筑事故为主。反而是港口区伤亡人数较少,防灾教育工作还是起到一定的效果,这是没有想到的。”
“城内秩序井然,重建工作有序开展,补给充足,没有出现负面事件,甚至涌现了一批可圈可点的模范市民,有些年纪还并不大。比如西河区海顺街道的葛谢恩,在联防队受伤严重,居委会主任昏迷不醒,其余一线干员无法联系的情况下,挺身而出,组织了街坊邻居,在降雨间门歇转移危房住户,集中力量,整修了街道中居于高处的住房作为避难所,把住户转移过去,这样就避免了之后内涝的影响。”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西街托儿所就处于低洼地带,积水甚至淹到了二楼,葛谢恩未雨绸缪,省去了之后的高难度搜救工作,她的行动是可圈可点的。这个女孩子今年才十六岁,已经表现出了很强的行动力,考虑得也比较周到。”
虽然谈不上丧事喜办,但汇报灾情,是需要有些技巧的,不能淡化损失,但也要让领导看到灾难中凸显出来的年轻一代,这能很好地宽解人们沉重的心情:天灾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坏处都是实打实地发生了,那也要学会从中看到好处。
在这种要紧关头,买活军多年来的工作也体现出了价值,的确有很多优秀的年轻一代展露了自己的锋芒,也要看到,经过十多二十年的培养,百姓素质也提升了不少,组织性是要强得多了,虽然不能说人人精干,但至少可以服从指挥,避免了天灾后更可怕的次生灾害——严重的社会无序现象的产生。
这么大规模的飓风,如果在从前,直接毁掉一座城都是有可能的,在不存在城市规划和应急机制的时候,一场大火、一次大水,都有可能让城市变成血肉磨盘,吞噬掉大量生命。哪怕是在后世,很多国家的军队进入灾后城市,也要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开火。
乘着社会秩序混乱的时候抢劫偷窃,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犯案的很可能就是失去家园,衣食无着的老百姓,为了生存下去,立刻堕落成罪犯,去掠夺他人的生存资源。谢双瑶对于台风后的羊城港秩序,其实并没抱太大的期望,一收到预警,就立刻抽调军队,提升了警备级别,一面是准备救灾,一面也是要准备维护秩序,镇压可能发生的骚乱。
不过,虽然灾情超出预料的严重,但民间门的秩序却比她想得要好得多——有时候,这种事情是完全无法预测的,呈现极度的随机,就和扔骰子一样,完全不知道揭盅出来是什么结果,是不断扩大的骚乱呢,还是频频涌现的英模事迹。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羊城港真有点定都的气运,揭盅出来,结果让人惊讶:这么大的灾情,内涝严重的时候大半个城西下游都被淹了,却居然没有一起恶性案件,反而有很多居民严格执行防灾要求,自救救人的例子。至于百姓和居委会紧密团结,主持自救、统计盘点人数,申告失踪……包括清理街道,寻找安葬死者,组织防疫……等等这些在敏朝根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羊城港居然都完成得很好。
衙门不用费力想辙,用奖励去调动群众的积极性,百姓自己就配合居委会把很多该干的活给干了——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及时清理尸体,净化水源了,这是抢时间门的活,不然的话,按如今的天气,死尸半天就能腐烂,大灾之后有大疫,传染病一来,医疗系统非得瘫痪不可。
“毕竟是没白忙活这么多年!”
谢双瑶也比较欣慰,“新一代比较能用上了,老一代也终于教得不拖后腿——就光看他们平时和衙门的规定斗智斗勇的劲儿,还真以为是油盐不进,全都是一些暂且驯顺的野人那!平时都野性难驯了,飓风一来不更得作乱?没想到,真到了有事儿的时候,他们又一个个突然间门乖巧懂事起来,总算也知道共度时艰,前几天不是闹事的时候。”
毕竟是都城的自然灾害,谢双瑶也是居民,虽然这件事并不需要她亲自过问,但还是听取了简报,并随口指示了几句,“有表现确实出色的百姓,要予以表彰,同时给一些培养的机会,疾风知劲草,吏目考试只是选拔的一种方式,紧急事件就是最好的大考,在这张卷子上答得不错,那就有培养的价值——”
“不过,也要注意了,要仔细查证,谨慎给名额,不要把这种事开成了很多人弄虚作假,不考而入仕的口子。表彰要到位,荣誉也要给足,不过,宣传上注意尺度,不要到时候又来个什么灾害,人人都想当英雄,出风头,反而送命,也给做事的人添乱。”
“另外,要注意罐头清水的分发,大灾过后燃料也不好弄,百姓们可以饿几天肚子,吃点干粮,但水是糊弄不了的,这方面要做好准备。”
“飓风警报一来,罐头厂就暂停其余罐头的制作,加急生产数百万罐开水。其中70%以上储存在应急仓,可以随时取出发放,余下30%在州县分储存,受灾较轻的州县也正在组织运输来都城。”
由羊城港应急救灾局过来汇报的吏目,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谢双瑶,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谢双瑶也轻轻点了点头:实际上羊城港的清水供应情况到底怎么样,她也只能是姑且这么一听了,逐层汇报上来,民生也就转化为一个个不知真假的数据,早已没有了亲眼见证的可能。她只能选择相信数据的真实性,并且建设多重反馈渠道,互相印证,来确保自己不被蒙蔽视听。
到这时候,她就越来越理解为什么敏朝皇帝极其依赖锦衣卫了,甚至在锦衣卫后还不够,还要增设东厂,东厂后还不够,还要再来个西厂,想想以谢双瑶的权威和自由度,还经常感到自己统治的是数据而不是真实的百姓,这些出宫都困难的皇帝,不开辟多条信息、权力渠道,怎么能有真实感,又怎么能确保自己知道的不是属下默契营造的幻觉和谎言呢?
最开始,为了反锦衣卫和廉政目的而设立的情报局,现在职能越来越丰富,规模越来越大,也是一个原因。谢双瑶能依靠的,其实还是超时代的生产力——要骗她肯定是很难的,除了要跨越蒙骗真神的心理障碍之外,还要和超时代的仙器做斗争,这是几乎无法反制的东西,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双瑶根本不用恫吓她手下的吏目,搞‘锦衣卫知道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的警告,她不用搞这套,是因为她真的可以知道,而且大家都知道她真的可以做得到,所以反而不用多此一举。手下的吏目也几乎都比较老实,不能说完全杜绝贪腐,但至少沆瀣一气、弄虚作假,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的事情,在买活军这里是不可能发生的,数据的可信程度也因此还算是比较高。
“行,毕竟是腹心之地,救灾重建不难。”
这句话大概就算是对羊城港救灾的总结了,其实也是实话,对生产力较高的地区来说,很多灾后的痛点都不是问题。比如说罐头厂造清水,除了燃料费之外,近乎于没有成本。
生产经验更是无比丰富,因为本身罐头清水就是罐头厂常年来稳定高产量出货的拳头产品,羊城港的罐头厂什么都可以不造,就是不能不造这个——这是远洋航线的必备品,远洋船只的用量可大了。
现在,船上一般都会有土制封罐机和开罐机,大家买了罐头之后,只要用开罐机开罐头,把罐头盖那块铁皮完整地拨下来,那么,每次靠岸之后,都可以用土制封罐机来重复封装清水。按道理,只需要买一次罐头就够了,不过事实上罐头和罐头盖总会因为种种原因丢失,再加上远洋航船赚得也特别多,所以采购量还是相当大。就算飓风不来,罐头厂多备一点货也无伤大雅,大不了就拆罐重新封装别的食物呗,浪费不了一点。
有了这样的储备,灾后的饮水,难点其实就在分发上了,羊城港居民秩序比较好,如葛谢恩这样的青年,涌现了不少,把大多数街坊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按照各家的情况分发,优先保证老人、孩子和出力救灾的骨干人员吃喝,这样就解放了军士,可以不必维护秩序,全心投入救灾,整个城市的救灾、重建速度就会很快。
这种高生产力优势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上的,它未必很奢侈很,好像物资可以充分供给,随便浪费似的,这是一种很润滑的施政感,充足的准备和正确的、及时的决策,无形之间门,就把损失数字减少了很多,甚至看不到具体是谁的功劳。
同样的灾害,如果发生在敏朝,伤亡人数可能就会上万,因为敏朝是没有葛谢恩的,趁火打劫的什么麻匪王二老爷、地主祝大善人等,才是络绎不绝。光是一个灾后饮水问题就不能比,死在灾情里的人和后续死在瘟疫里的人数,有时候相当,有时候还要超过直接死于灾情的数字。
至于说救灾,从前那是完全没有的事情,驻军不乘火打劫都好得很了,镇压因灾产生的流民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也就是近几年,有买活军兜底,再加上皇帝的理念发生了改变,敏朝的灾民才有人管。但伤亡统计还是很玄学,要么是张口就来,一个偏僻州县的地震都敢说死伤巨万,要赈灾银子,要么就是粉饰太平,至少死了上千人,报‘居民熙和起居如常’,因为州县主官和当地的大地主关系好,在衙门里坐得很安稳,并不想引入特科赈灾专员进入自己的地盘。
到最后,敏朝还要问买活军这边要统计数字,因为他们手里出去的人,未必有买活军接收到的灾民那么多,而且统计方法和机器也是买活军的先进一些。这几年甚至出现了直接要钱要物的现象,羊城应急救灾局的局长下去了,中枢应急救灾部的专员开始上报,“上周敏朝方向传来的灾害报警,有两处极大规模灾害,一处蔓延甘、宁,关陕也受波及,大旱、饥荒。另一处来自中原,为山阴、中原道,大旱、大饥、虫灾并鼠疫,敏朝警告鼠疫有随饥民扩散的可能。急求赈灾粮和药物支援,也需要人手投入——尤其要求是注射过鼠疫疫苗的人手支援为佳。”
不是买活军境内的消息,就没法用好消息来调剂了,一说到敏朝,应急救灾部的发言就等于是报丧乌鸦,谢双瑶身边坐着的几个高级干部都有点坐不住了,庄素轻声嘀咕,“才消停几个月……他们就没好过一天,要不是……真以为这是在编借口要钱了。”
谢双瑶倒不觉得这是敏朝衙门在使坏,实际上,深度介入救灾,不得敷衍了事,正是她们会面中她反复敲打皇帝,再三强调的要求,搞得皇帝都有点想装病留羊城港,推信王回京城去接位的意思了,如果敏朝那边没有因灾害求助,反而说明皇帝没听她的话,还是选择摆烂:
这一次受灾的地区,全都不是特科的势力范围,就算买活军出钱出物出人,要确保这些东西能真正花下去,而不是肥了经手的州县,也是要花很大的力气。谢双瑶可以想见,特科官员到地方上,免不得是要先杀几个人的,田任丘的名声估计是要更臭一点了。
这些人被救出来之后,也会被组织送来南边,对敏朝来说根本无法增加什么收入,皇帝有点儿吃力不讨好的意思,他从江南宗室那里弄回来的钱,估计陆陆续续都要填回来用优惠价买物资——买活军的援助物资,肯定会给便宜,但也不能白送。到最后很可能都白运回天港了,打个转最终还是要入买活军的库房。
但是,灾不能不救啊,如果连救灾都做不到,买活军还支持他在位干嘛呢?皇帝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筹措了,谢双瑶现在还有一点都没敢和他细说:这种连年干旱其实还真是刚开始,预计要持续五十年以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不是说明亡了这一切就结束了的,只是那段时间门天下大乱,没有人再在意和记述了而已。如果要说气温下降的话,那至少还有一百多年哩,皇帝是怎么都活不到这个时候的。
他只能盼着干旱和鼠疫结束得快一些,这种异常气候和气温下降是未必同调的,谢双瑶这里也找不到一个清晰的时间门点,只能推测,大概在二十年后,会迎来一个平衡值——北方的人口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逐渐适应了干旱气候,同时南方随着政局安定,人口开始逐渐恢复,也就迎来了所谓的盛世。一般来说,历史书会抓着这个盛世多说一些,对于盛世之前到底死了多少人,不会废多少笔墨。
在这个时代,买活军的崛起,以及对南洋的开发,已经基本是扭转了人口断崖式下降的局面,这里有两大功臣,一个是高产粮种,另一个就是疫苗了。但谢双瑶再有本事也无法扭转自然灾害,北方的干旱、地震、疫病,依然是遵循了原有的步调在增加,对未来十年的规划里,防灾教育和防灾准备的投入,占比还是要不断上升——要不是有南洋的好地,物资是真跟不上啊,别的不说,光是南洋米,这几年都不知道多救活了多少人!
如果让谢双瑶来复盘自己的决策,她最为得意的就是开发南洋和鸡笼岛了,倘若说别的决策,有的事后看大错特错,有的功过不可知,那开发南洋就是已经被证明的‘一子落,满盘活’,她说,“鼠疫是要重视的,疫苗再多拨一些给你们吧,危险津贴加倍,另外这批人暂时不往南洋迁徙……”
鼠疫……和天花一样,都是难缠的东西,犹如幽灵一样,传染性极强,最重要的一点是,鼠疫可以通过跳蚤传染。所以限制大规模人员流动就显得尤为重要,少部分人去疫区,回来充分消杀就行了,但大量蓬头垢面的灾民,危险性是指数增强的。南洋如此重要的地盘,不可能接受一批可能携带鼠疫病菌的流民,包括买地肯定也会如此的流民相当忌讳。谢双瑶都不敢冒这个险,现在的南洋已经成为整个华夏的大粮仓了,南洋稳,北方的救灾物资才有保证。
但是,不往南洋送往哪送呢?一时间门她有些犯难了,手指轻点桌面:不送走,光养着肯定也不行,耗费太大了,买活军的财政,不救灾其实还算是够花的,基建虽然花销大,但买活军也赚钱啊,他们是全球最大的供货商,而且独门供货,精于货殖,赚得少是不可能的。
但是,救灾真是个无底洞,自然灾害对政权来说,实在是太昂贵了,也难怪敏朝要挂,到后期那个灾害的密度,以如今的买活军而言,只是站在岸上帮把手,都有点发怵,感觉对财政的负担逐年加重,都有点不敢再多伸手了。
说实话,花费之巨大,以及逐年的增加态势,对买活军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再说了,买活军的财富是如今迁居江南、南洋的华夏百姓创造的,谢双瑶可以在买地之外花一些,但不能花太多,否则任谁都会有意见。
留在当地吧……如果只是鼠疫,没有其余自然灾害,那是可行的,但问题现在是三鬼拍门,即便解决了鼠疫,可当地除了干旱之外,还闹虫灾,虫灾没有一年了事的,因为虫子会产卵,每次起灾都意味着连年减产,哪怕不再闹干旱,两三年内也肯定养不活这么多灾民。人数多、有潜藏疾病也不敢送上船,陆地迁徙,能往哪送?
留着要饿死,出去那就是传播疾病,也难怪皇帝要送信求援,而且信里的语气很着急了。谢双瑶看了他送的电报信,甚至说出了‘如果不给支援,就要报备极端事件’的话了,这里蕴藏的是非常残酷的预期:留着养不活,出去了更多人会得病,那……除了动用军队把守关卡,把不甘于饿死,想要冲卡的百姓干掉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这种操作,买活军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但又确实难解决,灾民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如果少些都好办,给吃给喝,多次除虫,隔离上半个月就行,但问题是,这一次灾民数量保守都过百万,人一多就太难管控到位了。一时间门,连谢双瑶都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更别提其余参会者了。
别看很多买地的官吏,老家都在山阴、中原一带,但要让他们主动接纳这么一批流民,他们也不情愿给自己找事。屋内一下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谢双瑶把人挨个儿看过去,庄素、郑财气、金逢春、徐寿、吴小莲……大家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这给谁都是甩了一串大鼻涕过去,真要说往某地送,又在当地引发鼠疫,被人知道是你的建言,不知什么时候,祖坟都能给你刨了。
谢双瑶恼火地叹了口气,开始点名了,“庄素,别装死,说说你的看法。”
庄素蚊子一样地说,“山阴有矿……他们可以去挖矿。”
让鼠疫灾民去挖矿,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了,以矿井的空气流通程度,山阴的大矿商范十三娘能上吊给她看,谢双瑶指了一下庄素,算是记了她一笔小账,“你这纯摆烂,首先人太多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无培训的矿工,其次重点矿区也不考虑风险人群,也别说往通古斯送。开原、建新人口本来就少,而且番族没遇到过几次鼠疫,抵抗力差,别一不留心把他们给灭族了!通古斯变无人区,一切基建从头开始,你说多刺激!”
本来张口欲言的吴小莲也闭嘴了,谢双瑶的手指叩得越来越急,最后还是坐在金逢春身后的秘书,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金逢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提了一句,“其实,如果能免除立志城一定的债务,立志城肯定是愿意接受一部分灾民的,按照协议约定,他们需要为开辟常态化远洋航线做准备了……立志城正缺大量汉族人口,至于鼠疫,立志城内的居民,出航的时候基本都打过疫苗了,相形之下也就没那么忌讳。还能再送给他们一批疫苗,没准对立志城站稳脚跟还有很大的帮助……”
这话说得委婉,但在座的没有小孩,全都是多年来屡经历练的政治人物,可以说心都很脏,这里没有明说的一些东西,大家是都清楚的,吴小莲下意识地就轻轻笑了一下:是不是去立志城之前,还可以在本州岛做隔离啊……
谢双瑶也格外看了这个吏目几眼,像是把他记在了心里,这才轻轻摇了摇头,“一百多万,立志城才多少人,根本吃不下这么多人口的,也没那么多物资……”
她摇摇头,还是做了一个最常规的决定,“南洋动不得,和敏朝说,先普遍除鼠,疫情平定下来,本地隔离过后,一部分徒步送江北吧,江北气候还行,种地是养得活的,特科过去一部分,隔江州县过去一部分,各州县配合做好隔离、杀鼠、除虫工作……大家分摊着互相帮衬一下,恰好江北也有耕地空虚问题。其中最健壮聪明的,可以考虑经过严格隔离填补去矿山,再往立志城、通古斯送一些……”
本地隔离、徒步江北,光是这两个环节,可以预料到会死多少人,还要冒着疫情扩散的风险。但这已经是没办法中唯一的办法了,大家的面色也随之一松:最怕的就是把人接到本土来,江北还是敏朝的地盘,虽然只是一江之隔,但多数人心里还是不把它当做自己的土地,还是比较好接受的。
这种心态,谢双瑶也洞若观火,如果继续再发展下去,过个二三十年,很可能就会丢失两朝之间门的归属感。但眼下她选择了无视,因为这并不是最紧急的问题——不要以为羊城港和敏朝的灾害就是全部了,应急救灾局的报告还没玩呢!
“极大疫情之外,上周川蜀、两湖方向也出现洪水汛情……”
偌大的国土,灾害已是常态,在衙门建设完备的前提下,地方性灾害不过是起个报备作用,需要谢双瑶做决定的地方并不多,会议之后就推得比较风平浪静了。结束之后,谢双瑶迎来宝贵的午休时分,她也难得摆烂,躺在沙发上要求她的丈夫为她按太阳穴,一上午的会开下来,她有点头疼。“鼠疫……为什么还会有规模这么大的鼠疫呢,难道我们没有一直强调要注意灭鼠吗……”
“家鼠可灭,田鼠怎么灭得完呢?”对于外界来说,几乎算是隐形人的新婚丈夫柔声说,“越是灾年,老鼠就越容易四处寻食,百姓也越有可能去捕鼠为食,或者寻找田鼠粮仓,接触增加,瘟疫也就多了流传的渠道……这是再怎么强调都没有用的。”
他修长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揉搓着谢双瑶的头皮,顺着头皮一路捏到她僵硬的脖颈,多少放松了谢双瑶的心情,让她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不论她怎么努力,气候就是气候。她最多只能改变一点,有时候真无法影响全局。
“算了,往好处看吧,多救了一个就是一个。”她很快就重新提起精神来了,大概是因为——不论是远在天边的饥荒,还是近在眼前的飓风,对于谢双瑶的生活质量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她也很容易就用超然的态度来纵观全局。“只要有人管,那就怎么都比灾民到处乱跑攻城,把战乱和鼠疫疯狂传播,死的人要少得多……多想点积极的事儿——这一上午也不全是坏消息。”
不得不说,应急救灾局是拿住了她的性子,刚才特意在会议开头提到的新人才,成为了谢双瑶情绪上很好的慰藉,她靠在颇具弹性的胸肌上,和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之前还说,现在吏目越来越多,但亮眼的新人,涌现速度没以前那么快了。这不就来了一批好苗子?
这批救灾中涌现的年轻人,我准备特招入仕,给他们一些历练的机会。再培养一个明星人物——说来也是真巧,有个叫葛谢恩的女孩子,她母亲我都还有印象,也是被树立为典范的第一代女吏目,出身好,还是女吏目,功绩也够硬,年纪也恰好,我看,她就很值得好生栽培……看看能不能再竖起一个时代典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