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吕仕文被琉璃送上岸边,二人在石群上一人吹笛,一“人”听笛。此刻的夜,时辰尚早。
吕仕文闭上眼,沉浸在对乐符的掌控之中。笛音悠扬,思绪化作音符,而音符又催化着情绪。他心中,许许多多的过往,像皮影戏一样晃晃而现。仕文的眼角,慢慢地渗出了些许热泪。
琉璃听着笛音之中的那些起伏转绕,心里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悲伤。她将头从书生的肩膀抬起,望向书生的面庞,抬起手轻轻拭去仕文眼角的泪水。
仕文睁开眼睛,将竹笛放下,深吸一口气:“哎!!!”,发出了一道叹息。
琉璃不解,将手按在吕仕文的胸口,一阵感应,她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江南、赶考、娘娘庙、受伤、房子、老夫妻、村子、市集、紧张、焦虑、病重仕文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被琉璃所感知。琉璃心中也不由得心生哀伤,与书生感同身受。
琉璃望着书生,只见她一个猛子窜进了湖水里,激起的水花溅在了仕文身上。还没等书生反应过来,琉璃已经没了踪影。他只能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水波荡漾的湖面。
吕仕文呆呆地愣了两分钟,湖面也恢复了平静,而琉璃游回湖中后,也没了踪迹。他叹了口气,拿着竹笛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书生刚踏出了一步,他发现,自己腰间那白色绸缎做的钱囊袋子正透出绿荧荧的青光。他翻弄钱袋子,从中取出那片光源——青鳞。他望着泛光的青鳞,大惑不解。而就在此时,一阵与青鳞同样颜色的光芒,也慢慢爬上了仕文脚下的岸石,向他蔓延伸展。
脚下的青光,强烈得引起了吕仕文的注意,他低头探视。随后,他缓缓地转身,越转身,仕文越发惊诧和恐惧。
书生终于停止了转动,而此时让他停止动作的并不是意识,而是眼前的景象:只见吕仕文的面前,赫然直立着一个“女人”——琉璃。只见琉璃整个人,鱼尾鳍的部分浸在湖水里,而剩下的整个身子,几乎都露在湖面上,双臂垂然,与书生正面相对。琉璃整个身体有鱼鳞的部分全都散发出了如烟雾缭绕般的琉璃质青光。她的眼睛也分不清瞳孔和眼白,同样散发着耀眼的青光。她那一头秀发,正悬浮在半空中四散飘忽着。此时的琉璃,让眼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书生顿觉其惊谲、妖异、神秘,散发着独特的艳丽,不可方物~
就在吕仕文不知所措之时,琉璃双手弯曲抬起,向身前聚拢,双掌交合,做成了托举状。同时,她丹田之处,形成了一个青色的光点,慢慢地,越来越强烈,随后便仿佛犹如散发着青光的“小太阳”一般。“小太阳”开始向上缓缓移动,从丹田升到胸口,在经过了喉颈处后,琉璃轻轻张开了嘴巴。她的嘴里,向外闪耀着青光,这颗“小太阳”,从琉璃的口腔中飘出,然后慢慢地降落在了她托举的双手手掌上。它是一颗青光四射的明珠!
琉璃直挺挺地靠近吕仕文,来到他身前,托着明珠的双手往他身前送。
吕仕文看着眼前,琉璃手里的这颗明珠,疑惑着,又望了琉璃一眼。琉璃的眼睛依旧泛着青光,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她嘴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吕仕文心领神会,抬起手,伸向明珠,略带犹豫地拿起了它。他的额头早就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不可思议、疑惑丛生
书生正要询问琉璃,他转眼望去,目光停留在了琉璃的脸上此时,映入仕文眼中的,是另一副形象的琉璃。只见她身上所有的光芒早已褪去,原本漂浮的披肩长发也已自然垂下,眼睛也恢复了白珠青瞳。只是,琉璃此时看起来,明显感觉到脸上有些惨白,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她实在支撑不住,就往仕文身上倒了去
仕文见状,脑中根本来不及多想,一把就将琉璃接住,抱紧,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琉璃放在了岸石上。琉璃虚弱,只能瘫倒在仕文的怀中,大口穿着粗气,额头上冒出的早已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汗水了。而仕文,也顾不得平时那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眉头紧锁,满脸紧张地呼喊着琉璃。他感觉到了琉璃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发凉,他紧紧地抱着琉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琉璃。
琉璃休息片刻,逐渐缓过神,她将手扶在仕文的胸口,对他“说”:“没事,我是第一次将它取出来,有点不适应,等会就好了。”
慢慢地,琉璃的脸色也由惨白恢复回了寻常的样子,她微微坐起身子,仕文也从旁扶助。
见琉璃有所好转,仕文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低声问到:“琉璃,你这番费力,是为何故呀?此珠又为何物?”
琉璃的呼吸趋稳,她手掌涌出的暖流,在仕文的脑子里翻找着词汇,稍时过后,对仕文“说”:“你手上的这颗珠子,你们应该是称其为‘内丹’。它是我们一族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它是我们肉身之根本,吸日月天海之精华,主宰着我们的生命与精气。我的这颗内丹,修行尚浅,只有五百年道行。如果离开了它,我们不仅会失去神力,也会失去我作为海族的命数。”
“啊?既如此,琉璃你又何必将其吐出给我呀?!”,仕文急问。
琉璃笑笑,“答”:“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什么,这颗珠子具有神力,也许能救你想救之人。虽然它只有五百年道行,但是我想应该足够了。我听长老说过他们曾经在这里救人的故事。”
“那,离开了珠子,琉璃你的生命岂不危在旦夕?”,仕文追问。
琉璃“说”:“没有关系,离开珠子,我不会马上死去。只是没有了内丹庇护,我将与你们凡人无异,无法再于水中生活,而寿命与躯体也如同凡人。”
听罢,吕仕文百感交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起身退后了一步站直,又一个猛子跪在了地上,向琉璃磕了三个头。琉璃见状,也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吕仕文磕完头,来到琉璃身前,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说:“琉璃姑娘,您深明大义,大恩大德仕文无以为报,请受在下跪谢叩首!我今夜,就先暂且收下您的内丹,救我父亲母亲于水火之中。待双亲安康,再行归还。”
琉璃眉宇舒展,淡淡地微笑着,随后从吕仕文的钱囊袋子里取出那片青鳞,又将内丹的使用方法告诉了吕仕文。
夜也慢慢深了下来,吕仕文问:“琉璃,你若离开了内丹,无法再回水里生活,又要在何处安身?”
琉璃用手指了指远处那峰低崖,“说”:“那里,那里有个洞穴,我就暂且栖身于此处。虽然我暂且无法在湖海中生活,但是我的下半身依然需要泡在水中,无法长时间离开湖水。正好洞穴里也有湖水,我既可将半身泡在水中,也可以遮挡白天的太阳,还能避免被人看见。”
“好好好,如此甚好,那日后,我便来此洞穴寻你。待我救了双亲,必速速将内丹归还琉璃姑娘!”,吕仕文兴奋感激之情难以掩饰。
“我不想听‘姑娘’,我叫‘琉璃’~”,琉璃边“说”,边带着些许严肃又调皮的表情,头微微歪向一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吕仕文。
吕仕文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双手抱拳,微微鞠躬作揖,笑答:“哦,是是是,看我这记性。不叫‘姑娘’,叫‘琉璃’。呵呵呵~”
吕仕文在岸石上行走,琉璃用下半身在湖水里游动,二人相伴前行,不一会儿,就来到那处低崖旁。走到了低崖的另一侧,吕仕文才看到,那里真的有一处洞穴。此洞穴上半部分空洞潮湿,空间富余;下半部分有湖水,不时还有微潮灌入,简直就是失去内丹的琉璃最好的庇身之所。
琉璃给了仕文一个微笑,就要进入洞穴,又被仕文叫住了。琉璃一回头,一时间,仕文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又不知说何是好,他只得又双手抱拳,深深地向琉璃鞠了一躬,然后向琉璃挥手道别。而琉璃也感受到了书生的情意,微笑着,挥手回应仕文。随后,琉璃就缓缓游进了洞穴里。
今夜发生的一切,让仕文到现在都如坠云里梦里,都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迈开步子就要离开。刚走了没两步,一根结实的木棍绊住他的脚,一个踉跄还差点摔倒。他站稳脚跟,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问路杖”。看到它,书生心里一阵狂喜,就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一般。这问路杖可是义父给他精心打造的宝贝,这漆黑深夜、荒郊野林的,要安全回到家里,可还得靠它哩。仕文将其捡起,向前方深林走去。
刚走进密林里,头上茂盛的树枝茂叶,将天上的月亮遮了个没影儿。没了月光的照射,吕仕文的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正在书生心急火燎的时候,腰间的钱袋子泛着幽幽的青光。他灵机一动,想起了琉璃教自己使用内丹的方法。
吕仕文将钱袋子里的青鳞取出,放在了手掌上,又将内丹置于青鳞上方。此时,内丹与青鳞随即相互感应,内丹又开始闪耀出强烈的青光,并且悬浮在了青鳞上方。仕文故意将手向右移,内丹跟着他手里的青鳞右移;他又将手向左移,内丹又跟着青鳞向左移。试了一会儿,书生显得有些调皮了起来,直觉得这内丹灵性十足,饶有趣味。原来,他当日从鱼贩手里讨来的这片青鳞,正是琉璃鱼身上的脱落之鳞。却不知为何青鳞掺在了鱼贩的渔获中,这才鬼使神差、因缘际会地来到了吕仕文的手中。
今夜书生带着青鳞来到湖边,琉璃正是感应到了自己的青鳞,这才靠近了吕仕文,听到了他的笛声。人鱼青鳞脱落后,离开了活体,本是死物,却因为仕文的喜爱留在身边,不断吸收着人气儿,这才没有断了鳞片当中的灵气。琉璃自己也惊讶于这份因缘际会,遂将这青鳞与内丹之间的玄妙操纵之术一并授予了吕仕文。
这内丹虽说只有五百年道行,但其散发的光芒青亮如昼,照亮了方圆十数米的区域。吕仕文就这样借着内丹的照明,靠着读书练就的非凡记忆力,凭着来时路上的各种印象之物,依着义父传授的行走夜路之经验,行色匆匆往家赶回
翌日,太阳早就挂上了高空,时辰已来到巳时靠后。屋里的床榻上,正卧着熟睡中的吕仕文。昨夜,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才凭借着内丹的光照和认路的本事,寻摸着回到屋中。已经累坏的书生,也顾不得什么洗漱,直接脱去了衣物,便凭着仅剩的气力,一头倒在了床上,酣睡至今。
几只雀鸟停在了窗边,它们之间“叽叽喳喳”地欢叫着。它们的声音,在书生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环绕。持续的叠加,让鸟叫声越来响亮,而书生也慢慢被唤醒。他努力睁开稀松迷蒙的双眼,窗台上的鸟儿首先映入了眼帘。他缓了缓,翻身平躺在床上。此时的吕仕文,直觉得自己全身疼痛,酸乏无力,周身仿若散了架一般,一时半会也动弹不得。他听到了自己胸口,那颗心脏正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大脑如浆糊,思绪茫然。
稍息片刻,书生这才缓过了劲。他慢慢起身,坐在床沿边上,低头放空。气血回稳,他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起身寻摸着衣物。一番摸索过后,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一颗圆形的坚硬之物被他置于掌中,那便是琉璃的内丹。吕仕文见此,会心微笑,长舒了一口气,自呢喃到:“哎原来,非梦境也”
就在此时,主屋那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这一阵咳嗽声,与前几日又有所不同,除了老婆婆的,还伴随着老爷爷的,二人你一声我一声地咳嗽,不绝于耳。
这一情况,就像给了吕仕文当头一棒,瞬间将他给敲醒了。他神情紧张,却又思路清晰,明确着自己应该去处理的当务之急。
草草换上布衣,书生就推开了房门,来到了二老的主屋。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就震惊了吕仕文。只见义父义母二人,义母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唯有接连不断地咳嗽让前胸艰难地起伏着,而床边的地上,早已积满了厚厚一滩发黑的血迹;而义父,则瘫坐在木椅上,眼神开始虚弱,同样咳嗽连连。
见此惨状,吕仕文来不得半点犹豫,两步并三步就来到了义母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义母,将其背靠床头,倚坐在床上。
“仕文仕文啊。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我不是让你离我们远点儿吗?”,就在书生忙活着的时候,一旁瘫坐着的义父,用着仅剩的力气,艰难地说着。
“父亲请勿担忧,儿文进来自然有所打算,自有成竹在胸。”,仕文自信地回应义父。接着,他取出了琉璃的内丹,它正冒着荧荧的淡青色游辉。书生用手试图将义母的嘴拨开,可不管如何努力,义母的上下颌却紧闭不开。而义母经病痛折磨,早已意识模糊,任凭仕文如何心急叫唤,却没办法让义母自行张开嘴巴。可如此,内丹便无法置入义母口中运作。
此情形,让仕文束手无策,一时麻乱了心绪。他转念又一想,记起琉璃授予的方法,顿时豁然开朗,直埋怨自己健忘死板。他回头望着同样病重的义父,眼神坚定,微微点了点头。
只见书生从腰带中取出青鳞,将其放在床边的的桌上,再置内丹于青鳞中央,让青鳞做盛放内丹之状。没一会儿,内丹开始悬浮至青鳞上方,稍时便停顿在半空,自顾自地开始旋转起来。内丹原本散发着的温柔青光开始缓缓增强,逐步耀眼,变得张扬狂妄、霸气野蛮,将整个屋子照得青亮无遗。就算是此刻白日当空,在外头开来,青光依然从屋子的门窗和各个缝隙向外照射,主屋方圆附近的区域青光照耀,荧绿异常。吕仕文和义父两人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只得用衣袖遮挡住面庞。
吕仕文早已习惯了内丹的“性格”,对此场景也是见怪不怪了。他观察着二老的状态,欣喜地发现,他们的咳嗽依然有了放缓的趋势。更让仕文惊喜的是,义母的咳嗽不但减轻了许多,在停顿间歇之际,她还长舒了一口气。而义父,由于病症尚轻,咳嗽则基本停止了。
“仕文啊,这这是何物啊?”,义父问。
“哦,父亲莫要操心,暂且安心歇息。儿此番操作必有奇效,望二老静待佳音。”,仕文答。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感觉气息渐稳,胸口也没有那么难过了。这周身呀,也都暖和了起来。”,义父说着,脸上重新挂上了微微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二老只需静养,家中琐事皆有儿文我处置,莫须劳心,儿就暂且先告退了。”,仕文说。
“好好,我儿费心劳力了。”,义父点了点头。
书生给义父做了个揖后,欣喜万分,自信满满,转身出门,尔后将主屋大门紧闭,任由内丹的青光在里屋肆意绽放照耀
这段时间,在二老家中,吕仕文这一心只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双脚都不咋沾地的人,也开始慢慢地学会了很多日常伙计。他在院子里,打水、生火、烧灶、起锅就连一些简单的做饭也都开始上手了。他一边忙碌,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自己却不觉得辛苦,反倒感觉充实了起来。
一顿摆弄辛劳过后,仕文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此时,他已全然没有了儒生那飘逸干净的形象。只见他袍裙被插到了腰带上,双袖被挽至胳膊肘,连长裤脚也被挽到了双膝上,全身衣物也沾了不少脏污,整个一副劳作的干练肮脏样。
活干得确实累了,仕文找了个地儿坐下。此时正值午时,他拿起葫芦瓢,囫囵一顿灌下了一大口凉水,捡起旁边的蒲帽扇起了风。静下心来,仕文又忍不住想起了琉璃。想到她独自在那幽闭狭小的洞穴中等待着自己,是何等的孤独寂寥?!感叹于琉璃的深明大义和菩萨心肠,想到这里,仕文心中对琉璃的敬佩更是愈加甚之,同时亦觉得琉璃心净可人,没有半点杂质。他心想着,下午早些动身,带上竹笛,去给琉璃解闷。
“仕文?仕文?”,主屋里,传来了老爷爷的喊叫声。经过了大半天的折腾,这时,吕仕文正坐在院子的靠背椅上小憩。睡眠尚浅,仕文很快便被叫醒,他看了一眼青光四射的主屋,连忙回应起身,往里屋走去。行进中,仕文敏锐地听出义父的声音已不像先前染病时那样衰弱,而是带有了不少中气,他心中一阵欣喜。
仕文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已然坐直身板的义父。他来到义父面前问到:“父亲,有何吩咐?”
义父脸上的气色已然红润了些许,他望着仕文,笑着说:“呵呵,没有,没有什么大事儿。我就是呀,现在觉得身体已然恢复了许多了。就想问问看,你干活累着没有,不然我出去帮你些忙,啊?!”
仕文笑着摆摆手,说:“不要,不要,父亲母亲只需安心疗愈,不必为我多想。儿我做的多是简单的活计,不消多费力。再者我看父亲虽说有所好转,但仍需时日将病魔杀除殆尽,此方为妥当呀。您就莫要操劳了。”
“仕文啊那就麻烦你啦~”,就在这时,一旁躺着的义母突然转头望向仕文说着。
“哎呀!母亲,您终于能说话啦!这真乃大喜呀!”,仕文转头看着义母,一脸惊喜而不知所措。
“嗯,好些许多了,染病之初,周身寒冷酸痛,咳嗽胸闷,头疼欲裂,是几欲赴死呀。现在全身暖和了起来,轻松了许多,只是仍觉乏力,无法下床罢了,呵呵。”,义母的气息已然能让她连贯地讲完一段话了。
“仕文呀,这一次,全靠你我们才度过了此劫。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恐怕是要”,说着,义父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
还没等义父说完,仕文连忙打断:“诶?!父亲这是说的哪的话?!二老救命之恩,儿尚无以为报。此番因缘际会,方让儿能报答恩情,一切皆乃天数,是您二老吉人有天相,命不该绝罢了,仕文我出力微薄,不足挂齿也。”仕文放下连日来沉重的心里包袱,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文人书生那套文绉绉、迂腐八股的客套说词又重新挂上了嘴边。
“对了,仕文呀,这桌上明晃晃的青光明珠是为何物呀?为何又有如此能治病救人的神奇功效呀?”,义父好奇问。
“父亲母亲请先安心养病,待到二老康复病除,儿文自然向二老一一道来。”,仕文接着说:“对了,父亲母亲,稍时之后,儿我有事将出门行走一番,家中就只剩二老了。儿已然在做晚饭,做好后置其于在桌子上,二老若是饿了,取来食之便可。”
“好好好,仕文啊,你想的太周到了,只是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义母满脸感激说着。
“对对对,仕文啊,你也休息休息,有事儿就去办吧。我俩这气儿已经吊回来啦,想是不会去喝那孟婆的汤汁了。我们能照顾自己。”,义父附和着。
“好,既如此,儿就先行退下,去调整火候。您二老就接着疗养吧。”,仕文说完,二老点了点头,书生便离开主屋,往灶台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连着好些天,书生打理完家中的琐事,一到酉时,就拿上竹笛、灯笼、手杖,朝着日沉的方向赶路。每每来到氐人湖,他心情都豁然开朗,欣喜难抑。月色撩人,湖波泛泛,吕仕文与琉璃二人在此,笛声悠扬,相互言欢。在交流中,琉璃弄懂了人世间许许多多的新鲜事物,而吕仕文也从琉璃处得知湖海之下,鲛族异界那些匪夷所思、诡秘神奇的身历见闻。他们所处的世界,对于彼此来说,都是闻所未闻,在此时两个世界观有了交错。为了让琉璃开心,仕文甚至都背上了容纳着笔墨纸砚的游山器,是琴棋书画出尽了擅长之能事。除了吹笛奏乐,为琉璃写诗赋词、挥毫绘画,甚至还教会了琉璃如何下围棋。
书生拿出一路上用于自弈解闷的布质棋盘和两袋黑白棋子,棋盘平整铺开,将脑中的围棋之道尽数授予琉璃,二人便开始了对弈。尽管吕仕文自小就喜欢围棋,棋力尚佳,却怎奈琉璃也非等闲之辈,其悟性超凡。书生被琉璃的棋锋逼得连连摇头苦笑,时常抱拳鞠躬,低头认输。而琉璃也被吕仕文的“十八般武艺”逗得开心不已,情绪高涨之时,不自觉地就在湖面上翩翩起舞开来,每每此时,仕文就趁兴拿出竹笛,为琉璃以奏乐伴舞。二人沉浸于此,不觉时日,忘却了凡间异界,好不快乐自在
郊野林间,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忙碌着。他凭借着不多的经验,尽着自己的能力,在大自然中找寻归集着想要的生活之物。男人忙累了,就站直了身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此时,你绝不相信,他就是吕仕文。只见他头戴草帽,发丝也有些凌乱,脸上沾着些许脏污,衣袖裤腿都挽了起来。咋一看,现在的吕仕文已经和乡野村夫毫无二致,其原先身上那飘逸的儒生之气荡然无存。若是生身父亲看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如此样貌,非得气得背过气儿不可。书生背着义母的竹篓子,手拿短镰刨器,在林间寻找咂摸着,遇到有用的,就往竹篓子里放。在生活的打磨下,他的动作已然日趋熟练。书生自己也没觉得辛苦,反倒越干越有心得,习惯而成了自然,体会到劳作带给人那不同于读书写字的自由成就感。而仕文也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劳作中得到了锻炼,身躯四肢越发强健,呼吸吐纳越发舒畅,整个人都比以前精神了许多,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空中的太阳来到了临近午时的位置,吕仕文背着竹篓子,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他刚走到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只见义父义母,他们正在院子里忙活着,义父在打水,而义母则在鸡笼旁边捣鼓着。
仕文见状,连忙惊呼:“哎呀!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就从屋子里出来啦?怎还干起了活?”
二老闻声望去,老爷爷起身来到书生身边,笑着对他说:“呵呵,仕文莫惊慌,这些时日,有仙丹照料,我们都觉得身体好啦。今晨醒来后,我跟那老婆子都能下地了,就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的活都压在了你身上,就想着出来帮帮你的忙。”说着,老爷爷就帮着仕文卸下背上的竹篓。
仕文看了看义父,又看了看义母,忙问:“二老身体确已无大碍啦?可万万不能留下病根子呀。”
“呵呵,好啦,好啦,身子好啦。你看,连我都能下地走动干活啦。俺们的身体,俺们自己心里清楚,儿就不要多虑啦。”,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堆出了笑容。
吕仕文将信将疑地看着二老,他们身形稳健,面容自然,气息如常,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随后,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看看主屋,又回过头问:“父亲母亲,二老的屋子为何没有了青光照耀?!”
“哦,你说仙丹呀。”,老爷爷反应过来,继续说:“我们看自己都已康复痊愈,就怕浪费了仙丹的神力,不想它再辛苦,就用匣子将仙丹和鳞甲都收起来啦。我把匣子放在了你屋中,搁在了桌子上,呵呵。”
“哎呀,父亲,你这是何为呀?!你将它们收起来作甚?就让仙丹放在主屋多照些时日,彻彻底底把二老治好了再做计较嘛。”,仕文不放心,又说:“如此,就依儿之见,入夜晚饭之后,我再将它们拿出来,用上几日之后再说吧。”
“呵呵,好好,就依着儿文的意思办。”,老爷爷拗不过仕文,也只好笑着附和。
这时,一声嘈杂声和鸡叫声从鸡笼处传来,仕文和义父望去。原来是老婆婆,只见她手里抓了一只肥硕的母鸡,笑盈盈地说到:“老头子,仕文,今日我看咱们就宰了只鸡来庆祝一番吧。咱们可好些日子没一桌吃饭啦,午饭就拿它乐呵乐呵。”
老爷爷和仕文听了,连连点头,满脸应允。这个小家又恢复了往常的快乐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