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吕仕文早早地起床,穿上了一件朴素的布衣。他来到屋外,时而拿着扫帚,时而搬搬运运,来回走动,在院子里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务。
书生对诗词歌赋、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有着浓厚的兴趣,颇有自己的一番熟稔,但对家务活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趁着阳光明媚的时候,尝试着做一些家务,以减轻义父的负担。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扫院子。他拿起了那把沉重的扫帚,却发现自己并不擅长使用它。扫帚在他的手中显得有些不听使唤,他试图用力扫动,却只是扬起了一阵阵尘土,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接着,他又去水缸边打水。他小心翼翼地将盛满水的水桶拎起,却因为力气控制不当,水桶“噗通”一声撞在地上,洒了一滩水……
随后,他又尝试着去劈柴。他拿起斧头,对准了一块木头,却因为手劲不足,斧头只是轻轻地在木头上留下了一道痕迹。他不甘心,又试了几次,结果不仅没能劈开木头,反而差点砸到了自己的脚
“仕文啊,你怎么在院子里干着这些粗活儿啊?”,义父从外头挑水回来,看到忙碌着的仕文说着:“太阳变晒了,走走走,赶紧回你的里屋看书去,啊~”
看着风尘仆仆的义父,仕文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说:“哦,呵呵,不打紧。我在里屋看书许久,觉得有些倦厌了,出来活动活动,也解解春乏。”
“你干这些粗活,身体都好啦?!”,义父放下了农具,又问。
“身体恢复已然八成有余,头上血痂也渐脱落,相信不日即可继续上路赶考了。”,仕文答。
“好好好~哎,可想到你要离开,老汉我呀,啧,心里不太得劲儿。一想到那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呀。”,义父一边说,一边叹气。
仕文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走到义父身边扶着义父,说:“父亲,来,坐下。仕文这些时日来,蒙二老照顾,痊愈甚佳。更令仕文动容的,除了如山重恩,还有这朝夕相处,让儿有幸如归家之感。二老就如同仕文生身父母一般。如若不是科举事大,儿文还真就不想离去也。遂,还望父亲母亲多多体谅,儿考完,必然速速归家看望二老。”
“嗨,儿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懂,我们都懂,你心里有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那就够了。雄鹰鱼鲤,天高海阔,我儿尽管翔游。我们呀,就在这里等你喜讯啦~但仕文啊,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呀,莫要再身陷危险,让我们担心呀。人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义父嘱咐着。
“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整日担忧了。请二老放心,仕文必定谨记教诲,不让二老费心。他日完考,必及时归家,给二老报平道安。”,仕文安慰着义父。
“好,如此甚好。诶?那老太婆呢,还没从村里回来?”,义父又问。
“哦,尚未见到母亲回来。”,仕文答。
父子二人聊着天,一起干着零散的碎活
“老头子?老头子?”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打破了家里的平静。老爷爷和仕文闻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婆婆一边小步急走,一边慌张地唤叫着,神色带着慌张。
一家人凑在了一起,仕文连忙帮义母卸下背篓。看着老伴儿紧张的神情,老爷爷疑惑,忙问:“老婆子,出啥事儿了?”
“是呀,母亲,何事慌张?!”,仕文也有些慌了,忙问义母。
“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呀。”,义母的心情没有些许平复,说:“我今早去村里赶早集,这摊啊摆到晨后几时,突然间,大街上来了好些人,把我们都赶开了。”
“啊?!莫不是遇到不讲理的地头村痞了吧?母亲没受到骚扰吧?!”,仕文忙问。
“哦,不不不,未有受到驱赶。来的人啊,都是村里的乡亲们和村长安排的民兵。哎呀,但这场面可是吓死了个人咧。就好似前两日我们一家在村市逛街吃午饭之时遇到的情形一般。哦,对对对,是送灵和扶灵的。但是啊,这次的阵仗可比那会儿大上好大些许多呀。这一回,得同时送了有十多口棺材,整个乌央乌央的,看着可太难受啦。”,老婆婆越说越激动,比手划脚。
“啊?!老婆子,这这是为何呀?何以有此浩劫?”,义父听了,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将手里装满水的葫芦瓢递给老伴儿。
老婆婆喝过一口清水,稍觉轻松,擦拭了一下嘴角,接着说:“哎呀,这村里的人们都说了,是瘟神。听说呀,这最近,不知是啥瘟疫毒瘴来到村里,接连都死了好多人咧。这瘟神呀,杀人不眨眼,那死掉的人都不敢埋,烧都来不及烧。有的呀,还在村后山堆着捏!!!”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村长呢,有办法没有?!”,老爷爷急着问。
“没有啊,村长叫齐了村里的大夫们,都没有办法。说是再死下去,怕是整个村都保不齐啦。”,老婆婆面露惧色。
“这”,仕文接下了话茬,有些迟疑,继续说:“父亲母亲,其实那日,我们在闹市之时,看到的送灵队伍,死者就是因为瘟疫而亡。儿担忧将此事说出来会惊吓二老,可未曾想,村里病情竟发展的如此迅速。”
听罢,二老惊讶连连。
仕文说:“那日,我闻听乡亲们议论,说此次疫病来势汹汹。染疫者,下起幼儿,上至耄耋,皆无一幸免也。且此疫病,有人人传染之危险。”
“这这可如何是好呀?!”,义父听了,嘀咕到。
“这样吧,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我看从今日开始,母亲就不要去村里赶集了,避免染疫。我们一家人住在这远离村市的林间,倒也落得安全。咱们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也不会饿死,等熬过这一阵再从长计议。可,就是苦了村里的百姓们了”,仕文说到这,不禁低头哀叹。
“哎也之好如此了,这次不免凶多吉少啊,希望菩萨保佑吧。”,义父也跟着仕文一声叹息
离仕文一家稍远的这个村庄,村民们的生活虽然简朴,但充满了和谐与安宁。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这份宁静——一种未知的瘟疫开始在村子里蔓延。
起初,是一些村民出现了发热、虚弱的症状,他们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并未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迅速恶化,患者咳嗽变得更加剧烈,伴随着胸痛和呼吸困难。紧接着,不少患者陆续死去,村里的长者们开始感到不安,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疾病。恐慌开始在村子里蔓延,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疾病。村子里的大夫们只能依靠草药和祈祷来治疗病患,但效果微乎其微。
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内,许多家庭失去了孩子,父母失去了子女,整个村子被悲伤和恐惧笼罩,一派风声鹤唳。一些村民甚至开始逃离,希望能在别处找到避难所
在这个艰难时刻,村里的长者们决定采取行动。他们组织了一支由年轻力壮的村民组成的队伍,负责照顾病患,同时对村子进行隔离,以防止疾病的进一步扩散。他们还派出信使,向邻近的村庄和城镇寻求帮助。与此同时,村子里的其他人开始采取隔离措施,试图阻止瘟疫的进一步传播。他们封闭了村子的出入口,对病人进行隔离,焚烧了病死者的遗体,以防止瘟疫的扩散。
仕文这天,把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整个屋子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背箱里的笔墨书卷和行头辎重都被码放得规规矩矩的。再看书生,整个身体已经恢复如初,额头上的血痂也完全掉落。他对前路,已经重拾了信心,心里满满的干劲,打算过两日别过二老,就从新踏上赶考之路。
仕文来到水盆前,用清水敷洗着面部。就在他神清气爽之时,隔壁二老的房间,传来了持续不断地咳嗽声,而且频率越发紧凑,持续不断。仕文眉头一皱,心里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老爷爷刚好回到了家里,他走进主屋,便看到老婆婆倚着上半身,躺靠在床头。与此同时,仕文也来到了屋里。
“哟?仕文,咋了?”,义父问。
“哦,儿一早起床,屋子收拾完毕,正洗脸,忽闻母亲咳嗽,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母亲是否身体抱恙。”,仕文刚说完,义母又开始咳嗽了起来。义父和仕文同时来到床前。
“老婆子,你这是咋了?我昨晚就听到你半夜时不时地咳嗽,要紧嘛?”,老爷爷一脸紧张地问着。
咳嗽声刚刚消停了一会儿,老婆婆说:“啊,不打紧不打紧,昨夜我出恭,被外头一阵阴风吹过,打了寒颤,继而就咳嗽了起来。偶染风寒罢了,过几日便好了,我身体好着咧,呵呵~”刚说完,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母亲,这些时日,城里瘟疫流行,听说村子都已封锁。可见,这初春咋来,正是瘟疫毒瘴盛行之时,咱们还是切莫掉以轻心呀。您还是安心卧床,剩下的事就由孩儿和父亲来做吧。你莫要再操劳,安心养病方为妥当。”,仕文一脸急切。
“对对对,仕文说得对。你呀,不要不当回事儿,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啊。你看你,脸都没了三分气血,白煞许多。你好好在床上养病。我下午到林间,采些专治伤寒的野药姜,保准一喝就好。”,老爷爷也嘱咐着老伴儿。
野药姜,保准一喝就好。”,老爷爷也嘱咐着老伴儿。
老婆婆看着眼前这父子两紧张的样子,脸上的挂满了笑容,用些许颤巍的声音回答:“好,好,就依你们,我就当回富贵奶奶,享受一下被伺候的福吧。呵呵~”
这一调侃,屋里的氛围随即得到了缓解,三人相视而笑
两日后,老婆婆依旧躺在病榻上,咳嗽气短不止,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有愈加严重之势。她那本就精瘦的身体,在病魔的肆虐下,茶饭不思,油盐难进,整个人愈发憔悴衰弱。仕文和义父二人,则分担着家里的活计。
此刻,在院子里忙活着的老爷爷对身边的仕文说到:“仕文啊,你看,你身体已经恢复多日有余啦,是不是也该上路赶考啦?你因为我们而耽搁下了行程,这不太好呀。昨夜,那老太婆还为这事儿抹眼泪呢,总说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耽误孩子的前程”
“父亲,请二老莫要自责。能在身前照料母亲,乃文我报答二老救命恩情之时,岂容半点迟疑?!”,仕文继续娓娓诉说:“再者说,此时村中瘟疫盛行,母亲又偶染寒疾,正是凶险叵测之时。我,实在是不忍放任离去。如若二老有何闪失,我这哪还有什么心思考个什么功名?这功名得之又有何用?如若未见二老安康,这功名,不考也罢!”
“呦呦呦,别别别”,义父听了仕文的一番话,连忙慌了神,说:“仕文呀,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呀!都说‘寒窗苦读十年书,只为一朝功名成’。若是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的前程,这这可把我们给折寿煞了呀!我们知道你重情重义,这些日子以来,真心把我们当做了生身父母。但,我们究竟不是你们亲生父母呀,不能因为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耽误你的前程,和你亲生父母和家人的期盼呀!这罪过,可太大啦”
仕文眼神坚定,回说:“父亲,这功名之事,乃尽人事,听天意之道也。就算儿我考了科举,也未见得能遂意,所以,不足为执意也。二老膝下无儿女亲人,独居林间。现如今,母亲病重,春初湿寒重,我实在是又恐父亲再有个什么闪失,二老床前无人照料呀。父亲,不打紧,时日尚早,科举还来得及。况且人生多姿,不只是科举与功名。错过春季还有秋季,错过了秋季还有来年,吾辈尚青,不惧时日也。我非得看到二老安然无恙,才能离开不可。如果错过了科举,儿我大不了就留下来继续多陪你们,等到秋季再图科举之事也未尝不可呀。父亲母亲就放下心来吧。”
老爷爷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可一时之间,又不知作何发言,只能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
忽然间,里屋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这声咳嗽自然是来自正在养病的老婆婆,但是这一次,咳嗽声显得剧烈声嘶,让人听起来,仿佛咳嗽的人就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一般,声音仿佛响彻了整个林间。父子二人顿觉不妙,相互对视后,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急忙起身往里屋去。
来到里屋,眼前的一幕让仕文和义父都惊呆了。只见老婆婆趴在床沿,头朝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咳嗽着,纤瘦的双臂艰难地撑着上身,而地上,则积满了一堆厚厚的鲜血!
这一幕,让一旁的父子二人都惊掉了魂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呆立在原地。
“哎呀,老婆子!”、“母亲,母亲!”,父子二人回过神,惊声连连,呼喊着老婆婆。
他们来到床前,将老婆婆扶起,定睛一看,她面目惨白、眼神涣散,已经虚弱得几乎只剩下了半口人气儿。
“老婆子!老婆子!你你倒是说个话呀!”,老爷爷面目惊惶、神情紧张,不断地呼唤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老伴儿。而老婆婆,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父子二人。仕文站在一旁,着急焦虑,想要做点什么,却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爷把老伴儿扶回了床上,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他坐在床边,低头不语,转头斜视,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仕文。老爷爷兀然起身,面对着仕文,双掌擒住仕文的的双臂,一使劲,不由分说地将仕文推向了屋外,然后关上房门,将自己和老伴儿锁在了屋里。
本就心慌失措的仕文,被义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了,脑袋里一团浆糊。被赶出里屋的仕文,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又走上前双手敲击着,呼喊到:“父亲?父亲?你你这是何为呀?!”
只见屋里的老爷爷,神情严肃,挂满褶皱的脸上,一双依然炯炯有神的双眼望着仕文,说到:“仕文啊,前些天,我去山上采药,将专治风寒的药姜给这老太婆服用,已有几日了。而今看来,这病,不轻反重,我看这不是普通的风寒。难说,多数是染了村里的瘟疫了。”
“啊?!这”,仕文面目更惊。
“儿啊,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孝心,天地可鉴。现如今,那老婆子多半是染了村疫,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也害上了。不论如何,那老婆子病重,都要人照料。我二人孤守林间,无依无傍,她也只能靠我啦。我们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活到了这个岁数早已看淡生死。而仕文你,年纪轻轻,大把的好前途在等着你。这万一你也染了瘟疫,这该如何是好啊?此次村疫,来者不善,凶多吉少。如若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二老就是死了又怎能瞑目?!”,说到这里,老爷爷早已泪流满。
义父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对仕文说:“仕文呀,我们知道你孝顺,所以更加的舍不得你,更不想你陷入险境之中。儿,你今天就收拾行头,走!赶紧走!快些离开这里!如若我跟那老婆子此劫难逃,你心里记得我们,逢清明能给我们烧点纸钱,我们就心满意足啦快,快些收拾东西,及早离去吧”
仕文慌乱,双眼也泛着泪花,忙说:“父亲,你这是何为呀?孔孟门生,岂能做那忘恩负义、苟且偷生之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帝曰孝廉,此凶险难料之际,儿我若离去,岂不成了那不仁、不义、不孝之徒也?!父亲莫要赶我走啊!不然,这样,父亲专心照料母亲便是,不必管孩儿。儿我也不与父亲母亲接触,我在外头尽力帮助二老,绝不进屋。您有何需求,尽管吩咐孩儿便是。父亲,您看如此可好呀?!”
拗不过仕文,老爷爷叹着气,只好答应了下来,不再坚持
仕文和义父就这样,隔着两扇房门,一里一外地照顾起了病重的老婆婆。可,没过了多久,第二天,老爷爷居然也开始咳嗽了起来。这让本就心神慌乱的仕文更加没了主意,只能按照义父的吩咐,一件一件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忙完了一阵,仕文自己回到了小屋。他坐在窗边,午后的微风,带着些许燥热之气,吹得他有些心烦。书生正心绪浮闷,偶然间,一道微光照射进了他的瞳孔里。仕文回头望去,原来是那片青鳞,正反射着太阳的强光,青悠悠地散发着微芒。仕文走上前,将其拿起,脑子里回荡起自己写的那首《青鳞》。他心里有了一些打算,随手便将这片青鳞放入了自己的钱囊袋中
傍晚,周围的空气已经慢慢清凉了起来,余晖暧昧,凉风习习。仕文一家人,老爷爷和老婆婆因为劳累和病重,安静歇息着。往常这个热闹的三人小院,如今除了偶尔的树叶摩挲和虫鸟叫唤外,没有了任何一点人声。
仕文穿好了衣服鞋履,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慢慢地合上了房门。他接着走出整个房屋,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记得义父提及的方位,拿上探路杖,然后开始缓缓向西边走去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消逝,夜幕如同一位温柔的画家,用深蓝色的颜料缓缓涂抹着天空。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林子里缓缓行进,凉风不断吹拂起头顶白色的束发方巾,仕文风尘仆仆。
再走了没多久,一阵阵潮水声,由近及远,由弱及强,传到了仕文的耳朵里。他闻之大喜,加快了脚步,透过逐渐稀疏的草木,一片偌大的湖泊就慢慢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仕文看到了一处,杂草密集簇拥着一块大石碑。他上前拨开杂草,石碑上已经没有了红漆,只能通过雕刻的凹槽认出,这就是义父口中的通海湖——氐人湖。
湖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着夜晚的秘密。湖边的草丛中,虫鸣此起彼伏,它们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机。远处,偶尔传来夜鸟的啼鸣,它们的声音空灵而悠扬,似乎在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近处的湖水,温柔的夜风拂起阵阵湖潮,轻轻地拍打着岸边;远处的湖面时而平坦如镜,倒映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以及那一轮弯弯的明月。月光洒在湖面上,像是撒下了无数的碎银,波光粼粼,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偶尔,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打破了这份宁静,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缓缓扩散开来,直至消失在夜色中。夜晚的氐人湖,温柔而神秘。
仕文站在湖边,明月当空,天朗气清。他看着眼前浩大的湖泊,听着湖水轻缓拍打岸边的声音,呼吸着微微带潮的空气眼前这景象,几日来紧张慌乱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释。仕文环顾四周,一处湖边的低崖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这处低崖的崖尖指着湖中央,从岸边向湖心伸出。仕文见此,心里有了雅致。经过一小段崎岖坑洼的短路,他费了股小劲,登上了崖尖。
仕文站在崖尖上,脚下湖水漫漫,而前方是浩渺的氐人湖。虽然只是一处离湖面不算很高的尖崖,却给人予一种登高望远、放眼览景的享受。一副几日没见到的笑容,挂上了仕文的面庞,他直觉胸中豁然开朗。架不住胸意泛滥,仕文直立崖峰,当空对月,不自觉地大声朗诵起了魏武帝曹操的名诗——《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读到尾末,仕文不禁紧闭双眼,无尽的胸意涌上心头。他仔细回味,眼角竟挂上了些许泪花,呢喃自语:“魏帝之胸志,吾辈莫及也”
书生压抑下心潮,缓缓睁开眼,他放下手里的探路杖,低头寻摸着。随即,那根在无数寂寥时刻陪他度过的竹笛,从后腰间被抽了出来。
明月、繁星、天穹、水潮、大湖、草木、生灵、传说加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让吕仕文心里无中生谱,清晰的音符,通过气息和指尖,吹奏出了一曲随心原创的笛乐。这笛乐虽说是即兴创作,却是连贯悠扬、连绵悦耳,就好似精心练就过一般。
仕文竹笛吹奏得陶醉,再次合起双眼。他自己却未及发现,自己腰间系着的钱囊袋子,正由内而外散发着阵阵青光,由微及弱,由弱及强,再由强及盛,变得耀眼异常
原本温和驯良的天气,慢慢开始变化,风,开始扰动了起来。书生不远处的湖面上,原本的平静已经慢慢消失,一些水流弧线开始形成。逐渐地,湖面上形成了旋涡,不断地旋转,加强。
湖面的旋涡,逐渐带动气流,骤然间,风势强劲。周围的变化,让书生感觉到异样,他睁开了双眼。面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强风袭来,吹得他脸上生疼。仕文开始有些站不稳了,身上白衣狂摆、头巾乱舞,眼睛也被卷着的沙粒杂颗击得几乎睁不开,只得用手臂护着头面,眯缝着眼睛看向前方。而仕文,也注意到了腰间散发着的耀眼青光,他又恐惧又疑惑地看着腰间的钱囊袋
湖面的旋涡不但越来越大,旋转的速度也越发强烈。仕文见状,深感情势有危,只欲离去。正当他蹲下身子,想要拿起脚边的探路杖时,一阵巨大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股大浪在湖面升起,越抬越高,气势汹汹,更可怕的是,它正加快速度向自己奔来仕文见状,惧恐万状,“啊!”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一时间,他被吓得手脚酥软,没了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书生拿起手边的探路杖,强撑着,摸爬滚打的就要起身逃离。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刚要迈开步子,就看到地上一个巨大的影子迅速蔓延开。他回头一看,失声大叫、面目惊恐,那股大浪已然长得高如巨人,铺天盖地的就要吞噬掉自己。尽管仕文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可刚要起步,他就感到了身上衣物骤然变湿,自己正在被水流所包围,巨浪瞬间吞没了整个低崖
过了一阵,湖面上的旋涡逐渐由强变弱,最后消失在了湖面上,湖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湖面上的强风也消散殆尽,就像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被巨浪拍打过后的低崖,正滴沥着湖水,湿漉漉地待在原处,而原本在那儿的书生,却没了踪影
偌大的氐人湖,不论在经过怎样的狂风肆浪、天象翻腾之后,它总能回到平静的状态,在狂野和优雅之间自由地无缝切换。平静如初的湖面上,数不尽的微潮,讲皓月投射来的月光击碎,波光点点。而在一小片没有月光点缀的湖面,一股看起来异乎寻常的青光,正从湖里透过湖面向外忽明忽暗地,幽幽闪烁着
“我我这是在身在何处?”
“怎如此黑暗、阴冷?”
“我是死了吗?”
黑暗之中,这一组“声音”莫名响起,它们来自于深邃的湖水里,一个漂浮着的,通身白衣的年轻男子。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如临深渊,周围漆黑一片。随后他直觉得呼吸越来越弱,胸口越来闷,自己的气息马上就要所剩无几了。既往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逐一浮现,如走马观花一般。意识里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也严重脱了节,他只能听天由命。他发现,自己正被一道青光所包围,而自己前方的深渊黑界中,一道相同的青光似乎正在向自己靠近,由远及近,由弱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