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章磊带着方静叶来到水库边的时候，当地警方已经支起了帐篷等东西，并把遗体收敛好，摆上了手术台。

    “你就是……城里的章医生吧？”一个个头不高，长了双倒八字浓眉和明亮大眼的帅气小伙儿，快步走过来，向着章磊伸手：“你好，我是负责本案的陈正雷。”

    “你好，我是章磊，这是我们法医办公室的同事，小方。”章磊客气地跟对方握了下手，指着身后的方静叶做了下介绍。

    方静叶笑笑，点点头。

    陈正雷连连说好，也没多啰嗦，就把他们带到了解剖台边：“这就是那具遗体，还麻烦章医生了——我们的同事小刘警官检查了几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旁边站着一个大学男生一样的警官，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穿着白大褂儿，戴着黑框眼镜。他听到了陈正雷的话，不免露出些惭愧的神色来。

    “客气了，这种事本来就不多见。我们也只能说是全力而为。”章磊向着陈正雷点了点头，打了两句圆场，就和气地向那个小刘警官提了协助验尸的请求。

    两个男人立刻上手，把原本被面朝下放着的遗体，翻了过来，面朝上放着，开始检查。

    旁边，方静叶快速地掏出笔记本，备记。

    “记，”几乎一翻过来，章磊的脸色就微微一变：“遗体完好，无明显外伤，未见明显尸斑，口鼻腔有大量白色蕈样泡沫溢出，”他翻开眼皮和嘴唇看了下：“睑结膜与粘膜有瘀点性出血，皮肤呈鸡皮状，初步判断为溺水死亡，死亡时间，”

    他看了眼方静叶：“一小时以内。”

    一小时？方静叶眯了下眼。

    “这怎么可能！”旁边专心听着的陈正雷叫了起来：“我们把他捞上来，就已经快四个小时了！”

    “陈所，章老师说的是真的。”小刘警官怯生生地插进了话来：“这个人……确实是四个小时前被捞上来的，但从化验结果上来看，他还真就是……就是……好像一直停留在了他后那一个小时里。”

    陈正雷不说话了。

    方静叶抿了抿嘴，突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章磊的声音：“你怎么看？”

    她挑了下眉，看向章磊的方向，他正在跟陈正雷商量着要把遗体运回市里实验室做解剖的事情。陈正雷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应该是他灵魂里的‘执’起了作用。”方静叶的声音，温柔地在章磊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执’？”章磊一边耐心地跟陈正雷解释着回市里解剖的必要性，一边在脑海中跟方静叶交流着。

    “嗯。”方静叶轻声道：“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执’的痕迹。想办法说服陈警官，让他同意把遗体带回市里去检查吧。”

    “这里不行吗？好，那我想想办法。”章磊的声音响起，落下。

    想办法？方静叶挑眉，看向章磊那边。

    显然，他跟陈正雷的沟通显然不是很顺利，面对对方的执拗，他有些无奈地再次向陈正雷解释：“陈警官，我们这里确实不适合做深度解剖。”

    “有什么不适合的……”陈正雷还想反驳：“该有的东西咱们这里都有，不就是条件上略微差了市局那么一点点嘛？咱们就稍微将就一下……”

    “陈警官，法医检验是差一点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其实是觉得，一旦我们把遗体拉回市里检查之后，会查出什么对你不利的结果？”章磊突然冷脸，淡声道：

    “又或者，你叫我们来，其实只希望我们能给你一个，让你拿出去向上面交差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恕我们不奉陪了。”

    他突然转头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陈正雷懵了一下，立刻跟小刘警官一起上前阻止：“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方静叶看着冷脸的章磊，努力憋住了不笑场——别说，这人冷起脸来，确实挺吓人。

    最终，陈正雷还是妥协了，在章磊的让步下，他同意带着小刘警官一起，跟着章磊他们，回a市刑侦大队的法医实验室做解剖。

    目送着承载着遗体，和两个警察的两辆车先行一步开动，章磊这才脱下白大褂和手套，交给旁边当地的民警处理，自己则快步走到河边，准备去撩水洗手。

    “别，用这个吧。”就在他弯腰要去碰水的时候，方静叶一把抓住他的手，递来一包湿巾。

    章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声谢谢伸手接过，仔细擦了一遍手之后，左右望了望，快步走到垃圾桶边丢掉，这才回到水岸边的方静叶身旁边。

    她正抱着手臂，呆呆地看着巨大的水库中央。

    “走吧。”章磊轻声道。

    方静叶回头，看着他笑笑，说了声好，两人一起快步走回车边，跟旁边收拾现场的民警们打完招呼之后，上车离开。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方静叶突然道：“放心吧，他们刚刚从服务区经过了。”

    章磊眉头一动，快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专心开车。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又听我的心声了？”

    “这次没有。”方静叶笑笑：“不过是，我跟你怀疑的是同一个对象罢了。而且，就在他们进入服务区方圆1米的那条线之前，我刚刚解除了服务区里重新张起来的幻象阵。”

    章磊意外地回头看她一眼，轻轻抹了下方向盘，进入转弯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来的，就是那具遗体？”

    “准确地说，是那具遗体里的‘执’。”方静叶点点头：“他好像确实不想被人从那座水库里打捞出来，也确实不想被带离那片水域。所以，他才会利用自己死后的一点灵魂之力，去再设一次幻象阵，想让陈警官他们陷入幻觉，再把自己带回去。”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像传说中的‘鬼打墙’。”章磊看了看后视镜。

    方静叶也看了一眼——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刚刚从那座服务区经过。

    “你可以这么认为。”她淡淡笑道：“不过现在，它已经再也没有能力去设下这些幻象阵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