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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尾声·妄言
    我站在一座高大的雕像头顶。

    不过我站的位置稍低一点,而站在最高处的是一个女人,穿着我看过无数遍的古之会制服的女人,她对自己服装的打理与保养是我见过最好的,好像很爱惜这身制服。

    “你都已经背叛古之会了,还敢回到这里?”

    “一具备用身体而已,出事了把意识转移走就行。”我说,“成功了吗?”

    “平局,路星凌的位阶比我高,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不过,腐化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而且另一件事也成功了,你的主子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我很讨厌她这样的说话方式,不过我不能表现出来,起码现在还是合作关系:“快了,他不太喜欢被人问东问西。”

    “切。”

    我们就这样保持沉默,不过我有很多疑问,于是我开口:“你确定能动摇路星凌的意志?”

    “不是动摇,我也不需要让他改变决定,只需要让他犹豫就行了,路星凌永远会慢半拍,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的犹豫加大,再让他慢半拍,这件事你该去问你的主子,据我所知腐化别人的精神是他这次循环里最擅长的,还有,如果不是你还有不少价值,我理都不想理你,你也没必要和我装模作样,哪怕你对我再怎么不敬,只要你还有用,我就不会在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受够了这种假惺惺的对话,“毕竟我一点都不看好你的计划,路星凌杀掉你,比起杀掉‘寂静’没难到哪里去吧?”

    “只有蠢货才会想着在物质世界争个高下,真正的战场可是在上面。”

    “费那么多心思,就为了提早个几年进入下一个循环,你们这些概念体。”

    “哦,你的主子居然没告诉你吗?”她故作惊讶,“我们是在争夺循环的控制权。”

    控制权?“你们是想随意开启循环?”

    “不不不,那我们哪里敢啊,我们只是想稍稍地介入一下循环,就比如现在,只剩下一个贫瘠的世界,还不如直接下一个,再怎么说,也应该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你是想搞民主?太异想天开了吧。别说其他人,就路星凌一个,你们加在一起都打不过。”

    “所以才说,你们这群物质生命太过肤浅了,我真正的计划就算讲给你们听你们也看不到其中深层的含义,就算你是被以我的视角来看都称得上禁忌的技术打造出的人造人,还不是要被局限在物质领域。”

    “这话你去和木隆其讲吧。”

    “不要拿你的主子来压我,还有,别以为得到他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真的以为他的计划能成功,将你从物质升格?就算是以他的位阶,这也出格了。”

    你又懂些什么,我很想这样反驳她,不过这样会暴露木隆其的计划,虽然名义上我和他是主仆,不过我被允许能够直呼其名,这是我的特权,而就算是她,一个位阶偏高的概念体,也不能够,因为他不允许。

    “这是我们的事,而且,我来这里是为了传达木隆其的命令,他不在乎你背着他的任何行为,不过他希望你不要忘记了,不要把路星凌逼急了,如果他打算掀桌子的话,还不是要木隆其善后,能和路星凌打的,也就是只有他了,你了解吗?”

    暴君木隆其,唯一能与路星凌相提并论的存在,我的主人,我的制造者在为我编写代码的时候要求我向木隆其尽忠,只不过,我的制造者恐怕也想不到,木隆其离开了古之会,连带着我也一并背叛。

    不过我认为他应该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肯定不清楚,直到昨天我还作为行动部的部长,以编号3的身份为古之会效力,而现在我已经彻底将古之会出卖,就连2暂时都不知道,因为她从不读我的思想,她天真地以为身为机械的我不会背叛。

    我是木隆其的信徒,得到了他的赐福,我以机械身躯获得了自我意志,以及他的视野。

    我能够洞悉我眼前可憎之物的真实形态,那是无数扭曲的眼瞳,本为无形之物的概念在物质世界获得了形态,但无一例外皆是可怖又可憎的丑恶姿态,我的主人说这是因为世界本身处于就处于从正面走向负面的崩溃状态,从这样的世界获得物理容器的“理”自然也是充满负面意义的。

    不过,“虚妄”相比其他几个我见过的要好不少,他们虽然都聚集在我的主人麾下,但说句实话,我并不喜欢他们。

    “寂静”很弱,而他们不同,这些浸淫物质世界多年的概念体们战斗力各有千秋,性格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他们都享受着世界的不幸。

    我的主人曾经问我,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我会如何选择,那些概念体们都选择了去做,哪怕徒劳也会做,哪怕无用也会做,因为他们只要参与,这个世界就会多一分不幸,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只想让这个世界与其上的一切生命痛苦。

    当然,我并不是指责他们的行为,我只是不喜他们的态度,他们不是为了特定的目的去行事,他们的存在是真实的,可他们的意志是空洞的。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而且,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很快你就会看到,世界是怎样发生变化的了。”

    “……有件事情我比较在意,你和木隆其不是一个派系的吧?”

    “哦,看来你的主子确实很钟爱你,他真打算把你变成概念体啊,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没错,我们因为各自的偏好和职责分成了不同的阵营,当然有一些不属于任何阵营的同族,不过如果你真的成功了,我建议你选择一个阵营,这关系到你的职责。”

    “职责?”

    “我们‘理’是‘全’的一部分,就像物质生命体内的各种系统,各司其职,我属于炬。”她用规则在我眼前展示了四种混在一起的光晕,“炬的主要任务便是修正,将已经确定坏死的物质世界毁灭,将那些直到循环结束都不能完全泯灭的污物清理,确保没有任何物质的残渣影响到‘全’的循环;扈是引导物质世界,确保能在循环中为‘全’提供充足的养分;序是沟通概念与物质,引导物质获得意志并维系生命,从而能在终焉以庞大的意志唤醒‘全’,贾是执行循环之人,确保循环的开启时机,在未到的时机阻止‘虚无’以及在应到的时机迎接‘虚无’。只有选择了一种职责你才能算得上是我们的一员。”

    “那么路星凌就是属于贾了?”

    “不不不,你搞错了先后顺序。贾,属于路星凌,就和扈属于你的主子一样,他们的位阶够高,也够古老,虽然概念世界没有时间,不过还是有先后顺序的,而四个阵营的领袖就是四个最古老的存在,我们只不过是下仆。”

    “……也就是说,你是代表你的主人行动?”

    “不,他什么都不管。”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啊,没错哦,他什么都不管,从来没有一次来到过物质世界,不过也正合我意,如果他要是管事,我们就绝无可能和你们合作,能理解吗,你要庆幸,我的老大是那样一个家伙。”

    “我明白了,你想要随意开启循环的权力,但是你并不打算抛头露面,你想让你的想法变成所有人的想法,这样就算你没有权力,你也能达成你的目的。”

    “别说的那么恶毒,我只是想让同族们都认可我的想法而已。”

    “那是不可能的。”

    “哦,那我换个说法,我需要小部分的支持,和大部分的默不作声,这么一说,是不是简单多了?”

    我必须承认,她说对了,要让所有人都支持一个想法很难,但是让大部分人冷眼旁观却很简单。

    “这么多次循环,你都没能成功?”

    “因为以前只需要按部就班,倒不如说一切变化都会引起其他同族的反对,这次循环,有人帮我制造了变化,循环比以往来得都要快,我终于等到了契机。”

    “说是小部分的支持,实际上也就那四个吧,你确定不会有反对者?”

    “你的主子站在我这边,我的老大啥都不管,我正在腐化路星凌,他这次降临物质世界可真是走运,给了我这个机会,至于剩下的那位,你的主子答应过我会解决的。”

    一旦做出约定,木隆其绝对不会反悔,这么看来她可谓是胜券在握。

    但是我认为她的计划没有那么顺利,尽管我是如此相信木隆其,可要同时面对两个同样古老的存在,我不认为那很容易,甚至在我看来,我的主人有失败的可能。

    我不认为以她的力量可以真正腐蚀路星凌的意志,而她的主人难道真的什么也不会干预?当然,她肯定比我更了解她的同族,但我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和计划一样。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在朝着你们的形态转化,所以能看出你们的本体,那为什么‘寂静’好像认不出路星凌?”

    “等你亲眼见过他你就明白了,他是特别的。哦,我们的嘉宾到了。”

    我走到最高点,雕像下的广场中央多了一个人,他有着蓝色的长发,身体被罩在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随着他的走动,长袍不断摩擦着地面。

    他抬起头看着我们,我从他湛蓝的眼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或思想,但是他极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浮夸,即便我身为钢铁之躯,也能感受到他的违和感,我甚至感觉他可能是我的同类。

    “下来谈?”他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耳边响起,而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我的分析器官告诉我的处理器大气中的魔力浓度发生了变化,对方是个魔法师,而且水准极高。

    我和“虚妄”跳了下去,等我们落地,这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一把椅子,而且是那种路边烧烤摊中随处可见的脏兮兮的塑料椅,着实令人困惑。

    “你看看你们,出来了居然啥也不带,不带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不显得我好像是在欺负你们嘛。”

    轻浮,这是我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可他的言语中包含着强大的力量,虽然我不会魔法,但是我的资料库中记载着强大的魔法师几乎都沉默寡言,因为他们依靠言语释放强大的魔法,而如果他们放松了自己对于言语的磨砺,肆意妄言,那么他们的力量就会下降。言多必失,但是这个男人毫不在乎。

    沃红焚,物质世界最强的魔法师,同时也是路星凌这把利刃的执剑人,无限接近于“神难”的最强“天灾”。

    话虽如此,他的战斗水平却凌驾于大多数“神难”之上,只不过他没有被规则反噬,所以才定级为“天灾”。

    “我只是稍稍影响了一下路星凌的思想,可没有违反协议,怎么,你打算兴师问罪?”

    “嗯,确实没有违反协议,不过,我虽然允许你们稍稍肆意妄为,但是,该怎么说呢,你们有点做过头了吧,虽然只是小范围的,可你居然把两界混合在一起,我说,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稍微啊?”

    我很想皱眉,因为不知道“虚妄”什么时候和这个男人签订过协议,而且,我可不知道来这里是要动手的:“你坑我?”

    “我可不知道他是来打架的。”

    “恩怨分明。”沃红焚一抬手,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如弹簧般把我弹飞,我扭转身体落到旁边的纪念碑上,看来是不打算和我打。

    也好,就让我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更强。

    “出口无言。”

    “虚妄”好像还打算说什么,但是沃红焚更快,魔法师我也见过不少,但是像他这样能将术式与语言如此结合的魔法师我确实没见过,我将我看到的一切录入我的数据库,不过如果都不能开口,那他要怎样使用魔法?

    答案是构筑术式。

    不仅是语言,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凭空构成术式释放法术,而且其中不乏本来需要多人或者长时间咏唱的大魔法,难怪会被称为最强的魔法师,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该有的弱点。

    不过魔法对概念体有用吗?在我的数据库里没有一个概念体是被魔法击败的,要说为什么,那就是他们的规则凌驾于一切之上。

    但是我看到了什么?“虚妄”的规则几乎可以说是万能,但是无论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对方都能用对应的法术化解,而且那是什么用法?居然通过同时施展上千个法术来暂时达到扭曲规则的效果,虽然是一次性的,可沃红焚却用这种方式压制住了本该掌控规则的概念体。

    能做到吗?以我的算力确实可以同时计算出所有变量来暂时制造出扭曲规则的假象,可是沃红焚他已经不止是扭曲规则了,那是在控制规则,就好像他才是概念体一样,而且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用上的魔法何止上亿,可他甚至还没有从大气中吸收魔力,也就是说他自身的魔力还很充足吗?

    难怪就算是我的主人也会说并不想和沃红焚对上,如果是一般的概念体恐怕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概念体只能使用自己偏好的规则,当然,如果他们能杀死其他概念体那么在这次循环当中就能够使用被他们击败的同族的规则,而沃红焚就好像是可以使用任何规则的究极存在,以魔法模仿规则,这是何等的壮举。

    他甚至有闲心在和“虚妄”过招的同时修补破损的场地,即便我的体内安装了几乎拥有全部知识的数据库,我也很难找出一个词来形容,按理来讲他应该在不断承受“虚妄”的幻境带来的折磨才对,就连路星凌都难免受其影响,可他完全没有。

    物质生命在意识的维度胜过了概念体,这简直……

    沃红焚绝对不是概念体,他真的以物质生命能够使用的一切手段达到了概念体的领域,何等强悍的存在,无法理解,虽然无法理解,却能够明白那是绝对无法复制的奇迹。

    “虚妄”已经败了,概念体可以让精神的腐化影响肉体从而制造眷属,而她现在的模样可谓是不堪入目,因为她反过来被影响了,浑身上下长满了尖刺,心脏被顶出体内在空气中跳动,过长的针状獠牙刺穿了她的嘴唇,缝住了她的嘴。

    对于她而言,这并没有多少伤害,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复原,可是她不能。

    因为这是沃红焚给她的羞辱,如果她现在恢复,那么沃红焚就会给她更严厉的惩罚。

    “……从一开始我就不太和人动手,而自从我捡到小路以后,战斗的事情就由他代劳了,你让他没办法过来,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一报还一报,协议依旧生效,我不会介意你们继续搞事,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超过这个度,那我就只好超度你们了,能理解?”

    虽然我还是不清楚协议的内容,但是想必“虚妄”完全没有料到沃红焚会这么强,所以大致能猜到这份协议其实“虚妄”占了大便宜,以至于她小看了对方。

    “至于你——”我感受到沃红焚的视线移动到我身上,我如临大敌,毕竟我有自知之明,“——帮我告诉木隆其,就说我过不了多久要结婚了,让他过来。”

    嗯?我的处理器产生了一瞬间的停滞,这个话题转换是不是有点突兀了,我一时间没法处理其中的逻辑,但是我还是反应了过来:“啊,好。”

    “……哦,我想起来了,制造你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只不过那时你还是个半成品,后来就没见过了……结果现在你还是个半成品。”

    他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人造的钢铁之躯里存储着两个共通的意识,一个是由代码构成的自我,还有被我的主人给予的灵魂,而我正借着这个灵魂朝着概念体的存在转变,这是大逆不道,但是我面前有一个更加逆天的存在,这么一对比我可真是人畜无害。

    “不过还得略施惩戒,反正这应该只是你的备用身体吧,借我用用。”

    我心里直呼不妙,但是我跑不了。

    我被从纪念碑上拽了下来,他隔空把我定在半空,如他所说,这只是备用的身体,但是我不敢现在就把我的意识转移走,我不能确定会不会惹怒他,如果把他逼迫到我的主人的对立面,损害了木隆其的话,对我而言还不如一死了之。

    “嗯,让我看看,就这样吧,整点行为艺术。”

    我的处理器开始报错,虽然备用身体的处理器和我的主体没有可比性,但报错还是头一次,组成我身体的金属部件开始膨胀,扭曲,在我被制造出来的两百年里,我还是头一次感谢自己是机械,不然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冷静。

    我甚至想吐槽为什么强者的审美都这么怪异。

    概念体就算了,他们天性如此,可是为什么你一个物质生命要学他们?

    这具身体勉强还有个人形,四肢俱全,不多不少,不过剩下的就很奇怪了,生锈的表层上无数齿轮僵硬地转动着,冒着火花的电线诡异地缠绕在我身上,但是我记得我没有一具身体有用这么原始的机械结构,也没有一具身体需要用电能这么低效率的能源。

    而且身上的武装好像都变成了几个世代前那样无法精简的设计,本该小巧的武器都变成了巨大的重炮,而且处于一副快要融化的状态,滴落的液态金属粘在地面上迅速凝结,把这个我牢牢地钉在原地。

    确定了,这个男人的审美还停留在几千年前,妥妥的复古派。

    “总感觉差了点意思,太空洞了,缺乏一点内涵,虽说艺术总得是残缺的,但……不得劲啊。”

    我看你给我改装起来挺起劲的。

    “啧,别这么看我,搞得我在欺负你们一样。”

    你没有吗?而且我完全是受害者吧,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协议,完全是被“虚妄”的花言巧语坑过来的。

    “哦,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还想说什么吗?”他又转向“虚妄”,幸好探测模块还可以使用,“那你就好好给我狡辩一下吧。”

    “虚妄”嘴里的獠牙应声断裂,可两根卷曲的角直接从眼睛的位置钻出,这个男人究竟恶趣味到什么程度了?

    “比想象中要棘手啊,沃红焚,你居然这么害怕,可你为什么要害怕?一部分的物质能够升格,对于物质生命的你来讲应该是件好事才对,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行动的?”

    “立场?那我就告诉你好了,竖起耳朵挺好了。”在我惊讶的注视下,沃红焚分开了“虚妄”的脑袋,他拿起已经与脖颈脱离的左半边,嘴巴对着耳朵低吼,“我允许你去影响小路的思维,那是因为他需要成长,但是你胆敢逼迫他,他可以选择你给他安排的道路,但不能只有一条,我尊重他的选择,但作为兄长,我不会让他别无选择,这,就是我个人的立场,也是我唯一的立场,那么,听,懂,了,吗?”

    “可笑,难不成你认为你能置身其外?”

    只剩半个脑袋的“虚妄”歪着头冷笑,但是很快她笑不出来,因为沃红焚把她被扯下的半个脑袋塞进了她半张嘴里:“当然是能躲到什么时候就躲到什么时候,我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其他的身份和使命,早就扔到垃圾堆里了,而且是不可回收的那个。”

    那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真是有够好笑的,明明啥也不会做,却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这就是你们物质生命的矜持?”虽然与脖子相连的半个脑袋的嘴被堵住了,但被塞进自己嘴里的半个脑袋还能说话,“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为之前的错误赎罪?明明有这样的想法却还要装作自己的错误并不存在?反正我们毁掉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也会袖手旁观吧,所以现在才会动手,好让自己到时候心安理得地停手。哦,这么说来路星凌不也一样吗?爱一个人就装作自己是个人类了,原来是和你学的,笑得我肚子疼,我就说怎么会有一万年了还不能伪装自己的同族啊,压根就是你的问题啊,哈哈哈哈。”

    “虚妄”的肚子炸开,但是她没有停止自己的笑,看来她真的认为这很好笑。

    不过更令我在意的是沃红焚,如果说之前他可以干扰到“虚妄”的容器的物质形态我还能理解,因为“虚妄”利用自己的规则与他的精神世界建立了联系从而被反噬了,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联系没有断开吗?明明是“虚妄”自己发起的联系现在掌控权居然在沃红焚手上吗?可问题是,这就相当于直接掌控了对方的全部,如果沃红焚有这个想法,那“虚妄”就是他的奴隶。

    他真的是物质吗?

    “算了,反正你说的都对,我确实不打算拯救世界,我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进入下一个循环,你们无论怎么做都影响不到我。”

    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进入循环?他在说些什么?

    “循环是‘全’的呼吸,是‘全’排出体内不必要的秽物并将它们转换成营养再吸收的过程。物质就是那些污秽,余等‘理’的工作就是将物质转换升格,不过就算是余等全力也不能保证将每次循环的物质全部转化,所以还需要毁灭那些残渣,如果让‘全’吸收了排出的物质,那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食物中毒可以概括的了,量少一点还好,如果多了,呵,那可不妙。”

    这是木隆其对我讲述的他所知的真相,至于“全”究竟是何种存在,他只说没人能想象认知之外的存在,连概念体也做不到。

    能够逃脱全部概念体的制裁偷渡到下一个循环,不对,应该说,他已经经历过几次循环了?难不成,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就……

    “那边的,怎么称呼?”

    我感到我的嘴部恢复了正常,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他能直接把我变回去,每一具备用躯体都是为了执行那些有去无回的任务的,被白白坑害在这里可不是我乐意见到的:“盖娅。”

    “啧。”

    为啥要咋舌?而且这个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恶趣味,话说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那让木隆其跟你讲吧,毕竟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噗,不行,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他一脚踹在“虚妄”身上,她直接化成了血雾,不过应该没死,反而是借助这一脚逃跑了,而沃红焚躺在地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真的太好笑了,你居然用这个名字一直在和木隆其相处吗?这也太地狱了,哈哈哈,不该笑的,哈哈,但是,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我的名字是我的制造者起的,难不成对于我的主人而言这是一个讨厌的词吗?

    “……你好像有很多疑问,不过我没法回答你,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是没办法让其他人代劳的,唯独这些事只有自己能完成,这也是你的宿命,假如机器人也有宿命的话。”

    “那为什么,我的制造者要给我这个名字?”

    “谁知道,也许他是想恶心一下木隆其,但也许他只是想帮木隆其一把?你会用多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我也挺想知道作为人造人的你会有怎样的道德标准,不过好像没多少时间了,我这边也挺忙的,还需要给她买礼物,唉,都不容易,哦,给你个忠告。”

    沃红焚站了起来,我感到的我的身体开始消散,但我却不着急转移意识,因为我有一种预感,他即将说出口的关乎到我的人生。

    “有些人知道何为对错,可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何对为何错,他们只是按照对的路走可不清楚为何要这样做,虽然不知道,虽然不理解,但大体上他们是对的,你必须改变他们,你必须改变木隆其。”

    “我,该怎么做?”

    “人的灵魂会朝着何处转变,无论升华还是堕落,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是他们的期望得到了回应,你去抓住他们祈祷的手吧,回应他们的期望,那你所期望的,也能够实现吧,但是谨记——”

    “——只注重结果的行动,即便最终开花结果,能品尝到的也只有苦涩。”

    我的意识开始转移。

    我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我看到就在漆黑的夜色中,一个男人隐藏在阴影中,跨越了大半个星球,真该庆幸我不用倒时差。

    我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外域某片森林,我记得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我们还在西方大陆,而现在我们坐在一团篝火旁边,我的主人沉默着用一根不知为何不会燃烧的树枝拨动着火堆中的薪柴。

    看来附近有一个兽园的据点,不过木隆其并不喜欢和那些曾经的敌人待在一起。

    “这篝火是干嘛的?”

    “仪式感,当年龍劝余加入古之会就是差不多的场景,他刚刚魂飞魄散了,再无复活的可能,所以余在此缅怀故人。”

    “魂飞魄散?”

    “嗯,真是令人惋惜,而且,还给余留了言,哼,有这功夫和力量不如多教训一下自己的傻儿子。”

    “留言?什么内容?”

    “符合他那个老好人性格的愚蠢发言。”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木隆其坐着的树墩旁的湿软泥土上写着几个字,是和我的主人不一样的娟秀字迹。

    “……这还真是……”

    “那个老好人,死前留下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这种笑话就算是余也笑不出来啊。”

    “很伤心?”

    “也许吧,余就是这么多愁善感,所以才会被他打动……你好像有心事?”

    “嗯,见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物质生命居然能那么随意地干掉概念体,‘虚妄’应该没死吧?”

    “比你还要早一点回来,余可是提醒过她的,那可是连余都觉得棘手的敌人。”

    “他说他要结婚了,要你到时候过去。”

    “哇哦,哪家的女孩?”

    “不清楚。”

    “算了,话说一半也是他的特色,不过你可不要学他,你的心事不止如此吧?”

    “那个……你也知道,我只能看到你的本质,所以我不知道,你当时听到名字时的表情,你,从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为何突然丧失了勇气,可能是因为从我的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怒火,又或者包含在他的愤怒中的浅浅的哀伤,但我没法说下去了。

    “他和你说了多少?”

    “他什么也没说。”

    “嗯,也好……那就走吧。”

    “去哪?”

    “毁灭西方大陆,在此期间,余会和你好好聊聊的,你的名字,余的过去,这些聊几天几夜都聊不完。”

    “你,不生气吗?”

    “有点,不过余和你还要度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也是时候面对了。”我的主人站起来,把那截永不燃烧的树枝丢进火堆,“之后的战斗,可不是那种小打小闹了。”

    “维托几乎要毁掉了,还算是小打小闹吗?”

    “和物质与概念的争斗相比,微不足道。”

    我注视着我的主人,看看地上的文字,看来他的心情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悲伤,但也没那么悲伤,对于这种感情,我一个机械还有很多要学。

    我不由得思考起来,龍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对一个已经成为敌人的人,写下这句话的。

    一路走来,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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