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终是无常,
人生别来无恙。
——佚名
听完元帅诉说当年的旧事,楚项心中疑云密布。问道。
“那摄政王究竟为何造反?”
秦尚武笑而不语,
楚项心中更是急切,又问道。“那李元祯当真挫败八百御林军,将您战败?”
秦尚武无奈的摇了摇头,答道。“确是如此,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剑法,且说他的剑法毫无踪迹可寻,却又杀机暗伏,看似慌乱无章,却又妙招无常。我自愧不如啊!”
“真不知这“江湖五绝”究竟都是何许人也!仅仅五绝之末,便可敌千军万马。”
楚项不由得感叹。
“这一切都是陈年旧事了,只是不知这次为何要栽赃那“小恶来”崔勇。”
秦尚武也是不明其意。
二人未在多想,只在席间品茶作乐。
不一会儿,楚天和那小和尚缓缓前来。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楚天,此刻却拉着小和尚的手,看来两人已经“冰释前嫌”。
小和尚走上前来,撒开楚天的手,双手合十道。
“师父!施主!今柴已备好,只差引火起灶了。”
秦尚武听见小和尚的话语,一时愣住。口中喃喃道。
“柴已备好柴已备好”
楚项站起身来,正欲夸赞这两个小子。却见元帅眉头紧锁。不由得担心起来。
秦尚武大惊道。
“不好!需快快告知晋华!近日恐有大难将临!”
楚项不解其意,问道。
“元帅何故如此慌张,大难临头什么”
元帅未理会楚项,急道。
“戚夜何在?戚夜何在啊?”
戚夜正吊着狗尾草,躺在竹尖之上。几颗竹子被他压在身下,将他稳稳架在空中。听见有人唤他,戚夜从竹尖“蹭”的跃起,缓缓落地。
那几根竹子没了压力,忽的回弹,挺拔如初。
戚夜跪地行礼,说道。
“元帅唤我何事?”
“戚夜你速去告知晋华,最近万事小心,莫要冲动行事。尤其提防司马贤昌,若遇不决之事,切记要与郑玉商量。莫要自作主张。”
戚夜挠了挠脑袋,那我吃完饭便上路。
秦尚武急切道。
“刻不容缓,速速前往皇城,若是迟了,只怕晋华性命难保!”
戚夜见此阵势,不敢怠慢,说道。
“那我现在便动身,流星快马,星夜兼程。定不误事。”
说罢戚夜便如疾风一般,大步流星下山而去。
楚项见秦尚武乱了分寸。忙问道。
“元帅,这是”
元帅愁容满面,这才对楚项解释道。
“柴已备好,只差起火。方才小坤一言,令我茅塞顿开。”
摄政王死后,朝堂上司马贤昌视黄继政为患,此番黄继政已死,朝堂上再无人能钳制他的势力,昨日前来拜访,知我已无实权。所以下一步他一定会联合权贵众臣,将皇城内外彻底肃清。如此一来,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秦尚武向楚项问道。
“这皇城内外,司马贤昌早已打点妥当,收拾干净,但唯有一处他动不得”
楚项也反应过来。急道。
“莫非是!在皇城外驻扎的“虎贲军”?”
“正是!“虎贲”直授皇帝旨意,保卫皇城内外安危。若要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晋华便是他下一个目标!”
“不错!若是将晋华弹劾下来,倒也算是幸事,怕就怕那司马老贼下些黑手,坏了晋华性命!”
楚项急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
秦尚武摇了摇头,说道。
“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尚武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只是时机未到,不便与楚项明说。
其实李元祯当年行刺,秦尚武出现在皇城内,并非巧合。而是皇帝夜召。
只是不巧与李元祯刚好碰见,
而那日,皆传李元祯为“剑魂”所杀,实则不然。
那一夜的情况。皇城内外涉及此事的宫女,太监。包括御林军侍卫。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
而这惊天的秘密,当世只有四个人知晓。
两个是江湖中人,两个是朝堂中人。
两位江湖中人乃是
“险剑”李元祯
“剑魂”亘古靖天
二人均是“江湖五绝”之一
两位朝堂中人乃是
“军神”秦尚武
还有当今圣上李科,除此之外,再无人知晓。
两人心事重重,再无饮茶品茗的雅趣。
秦尚武缓缓站起,对楚项说道。
“你随我来!”
楚项站起身来,跟在秦尚武身后,二人朝林中深处走去。
走至林深处,一棵硕大的柳树映入眼帘,那柳树不知是何年月所栽,腰身就是三个壮硕的汉子合抱,恐怕都抱不住。
楚项还在惊叹这古树之景。
忽然!秦尚武折下一根柳枝,一击袭去,以迅雷之势打在楚项肩膀。
楚项无有防备,中了一招,刺骨的疼痛缓缓蔓延全身,楚项这才反应过来。开口急道。
“元帅!这是为何?”
秦尚武并未理会,以柳枝为剑,一招招击去。
楚项只能连连闪躲。
忽的秦尚武一跃而起,奋力一击,轻飘飘的柳枝,竟一招将楚项击的后退数步。
楚项情急之下,双手作手刀状,将身边翠竹一击斩断,以竹作棒。亮好架势。
只见秦尚武疾步上前,手中柳枝,不知内含多少气力,直刺而来,楚项持起竹子慌忙抵挡。
未曾想坚硬的竹子竟被这小小的柳枝,瞬时分作两段。
这般手段,明显秦尚武是来真的了!
楚项向后翻滚,躲开那柳枝的余劲。一掌使出,一根竹子又自竹节处应声而断。
这次楚项也不再留手。以竹为槊。率先展开攻势。
先是一击直刺,再是一招挑击,接连不中,楚项急忙变换招式,以竹作棒,一招“横扫千军”祭出。
竹林荡起一片尘烟,周围的竹子皆被这一击斩断,无数竹叶如雨般落下,随着竹子掉落在地的声响,秦尚武藏匿脚步声,于滚滚尘烟中忽的杀出。
抬手一下劈,毫无意外,又损了楚项一件“兵器”。
楚项正欲估计重施,忽的一阵剧痛传来。
原来秦尚武早已看穿楚项的目的,柳枝准确无误的敲在楚项手上。
楚项巧使步法,俯身弯腰,伸手还欲拾起一根地上的竹子。
抬头却见秦尚武手上的柳枝已经抵在自己鼻尖两寸处。
“我看你这些年手段没精进多少,反应倒是大不如前了!就你这点本事!怎么能保护的了天儿?”
楚项被训斥的哑口无言。
秦尚武怒气冲冲的将柳枝往地上一丢,又说道。
“听晋华说,你领悟到了极意?”
楚项连忙回答。
“我确实领悟到了些雕虫小技。”
秦尚武道。
“使来我看!”
楚项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秦尚武。
只见秦尚武一脸的严肃,楚项深知,若再不使出些看家的本领,恐怕这位“岳父大人”又要将天儿抢去。
楚项双目微闭,凝神静气,汇集全身力量,行气丹田。周身忽然出现一片血色朦胧的薄雾。
忽然!只见楚项扎紧马步,右脚猛的一跺。周身的薄雾弥漫开来。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周身的土地仿佛受到威压。无形的力量瞬间注入大地。
一根竹竿忽的从地上腾空而起,横于楚项面前。
楚项双眼一睁,双手顺势接住竹子,手中竹子舞的虎虎生风。林中竹叶随其招式不断聚拢。生生将楚项包裹起来。活像一个“竹叶球”。
而秦尚武在不远处,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强大,正欲后撤几步,这才发现!竟动弹不得。甚至竟要被这血色薄雾裹挟进去。
再看楚项从“竹球”之中,忽的跃起,直上青天。
秦尚武这才看清,楚项双手持住竹竿,疾朝地上扎来。好似一道闪电直入大地。
“轰”的一声,楚项落在地上,巨大的威势,化作无形的力量,从中爆裂开来。那“竹球”瞬时爆开,无数落叶飞在竹林之间,这一击的余威,更是将身旁数丈之外的竹子震的纷纷炸裂。
竹林之间一阵疾风落叶,尘雾散去,再观楚项,身旁“血色薄雾”已然消失,而楚项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着空拳。手中竹子,已然化作满地碎片。
秦尚武这才点了点头,似是心满意足。
“这还像点样子!方才我见你未使全力!若是使出十分本事,还真不知天下有几人能拦得住你!好招式!好招式啊!这还有点“军中霸王”的模样!”
楚项羞愧的回答道。
“十分能耐我能使出来!只是”
秦尚武大喜,急道。
“你竟将此技领悟至绝顶?快快使来!”
楚项难为情道。
“只是恐怕只能使一次”
听见这话,秦尚武心中已有了答案
“若是这样,那便不使了!”
秦尚武想起来晋华,又训道。
“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窝囊!明明都踏足武道之巅,却都是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他如今最多能使九重“怒海蛟龙破”。你现在呢?若是发挥出这十重的威力,你会怎样?”
楚项支支吾吾道。
“这若是此技发挥出最终威力,我这样说吧!晋华所悟的“怒海蛟龙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人伤己。那我的这招便是”
秦尚武急问道。
“便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楚项这才道来。
“便是伤敌一万!自损一万!”
秦尚武万万没料到这一招竟有如此之大的反噬。开口大骂道。
“你这个小畜生!你悟了个屁的“极意”。他妈的!杀个人给自己搭里去了!遭天杀的!你要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你他妈以后少在老子面前使这一招!”
就算是“军中霸王”的楚项,此刻只得伏耳聆听这“曼妙之语”。
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岳丈大人。
秦尚武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拍了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连忙双手合十道。
“他妈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阿弥陀佛!贫僧又犯了嗔戒。罪过!罪过!”
楚项见状也是苦笑不得,但又不能流露在脸上,只能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生生憋了回去。
秦尚武又想起一事,对楚项问道。
“晋华是观沧海蛟龙,所悟绝技,那你是如何悟得?”
楚项脸上忽然阴沉,缓缓道。
“自月英死后,我心中思念与日俱增,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观天上皓月,想起已逝的月英,那时天儿又在岳父身边,倍感孤独,悟得此技。”
秦尚武脸上也流露出悲伤之色,想起了自己那禀性刚烈的义女。又想到月英死后,自己将小天携走。不免有些心疼这眼前的女婿。
“此技可有名字?”
楚项答道。
“我将此技唤作“月下悲”。”
秦尚武听见这几个字,顿觉悲痛,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忽然一念从脑中飘过。开口道。
“世人称你“军中霸王”,何不唤作“霸王别姬”?”
楚项一想,顿觉此间含义无比凄美,“西楚霸王”项羽名中皆有个项字。
“如此甚好月英比作“虞姬”,甚为恰当!皆是风华绝代!皆是”
楚项终是难说出口。
这二人皆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秦尚武走上前拍了拍楚项的肩膀,说道。
“哎。都过去了好好抚养天儿吧!”
秦尚武独自径直走向那不知活了多久的古树。
留楚项一人在原地神殇。
秦尚武走到柳树根下,盘腿而坐,口中说道。
“就是这里了!”
楚项紧跟上前,看着眼前古树不解的问道。
“元帅来此作甚?”
秦尚武神情严肃,语气凝重道。
“上前跪下。”
楚项虽是心中疑惑,但仍是照做。双膝跪地,面朝柳树。
秦尚武吩咐道。
“待我死后,你将我葬在此地。”
楚项连忙叩头道。
“岳父大人!你定能长命百岁。莫要说些晦气话。”
秦尚武笑道。
“我虽半脚入了佛门,可身心仍系于朝堂,今生杀孽太重,难入西方净土。我此番是有些东西,需交托与你。我已是风烛残年,耄耋老叟。再无力为国尽忠。若能安度这为数不多的年岁。也算得个善终。”
楚项两眼含泪,心中感叹道。
英雄暮年,竟是如此境地。
当年横刀立马,一骑破千军的大元帅!今日竟如此消沉。
原来杀死天下英雄的,从来不是锋刃,而是这转瞬即逝的岁月啊!
秦尚武俯下身来,跪在那柳树根处,不停的用手扒土,似是在寻什么,又好像是要挖出什么东西。
秦尚武用手挖了约莫一尺三寸,终是摸见了东西。
秦尚武小心翼翼的将树根底部的东西取上来,竟是一个宝盒。
那宝盒表面尽是泥土,秦尚武拿衣袖轻轻的拂去尘土,宝盒上四个大字显露出来。
上面赫然写着
“帝国重器”
秦尚武将宝盒捧在手中,双眼凝视良久,久久不能平静。
片刻后才走上前去,交予楚项手中。
楚项看着手中宝盒,忽的心生惧意。
“国之重器?”
元帅将此物交托给我
秦尚武开口道。
“这其中,有一部兵书,另有一个锦囊。你要好生研习此间奥妙,不可辜负我一片苦心那锦囊不到生死危难之时,切不可将其示人!如若不然,轻则杀身之祸,重则国破家亡!”
楚项闻言,心中满是敬畏,但又满是疑惑,这等神器元帅为何要交予我
楚项问道。
“元帅!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何不自己一看究竟?”
楚项将宝盒缓缓打开。
只见一本古书静静的躺在盒子里,旁边一个金丝黄龙纹的锦囊。更引人瞩目。
楚项伸手便拿起锦囊。
秦尚武急道。
“尚未到时机!不可观之!”
楚项闻言又将锦囊轻轻放下,伸手拿起那一本古书。
古书上牛皮外裹,内泛金光。
甚是诡异。
金光外溢!此书绝非凡物!
楚项心中暗想。
揭开古书第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金光大字!
“太公兵法”
这是!这这该不会是
楚项一时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这四个大字。
秦尚武打趣道。
“小子!再看这书便要把你吸进去了!”
楚项这才缓过神来。
连忙跪地拜了又拜,连叩了三个响头。
秦尚武挥了挥手,说道。
“行了行了!你要好生研习此道!莫辜负我一番苦心!”
“太公兵法”乃是上古神书!
在汉相张良手中,定高祖四百年基业!据传“黄石公三试张良”,见其聪颖谦卑,方将此书传与他。而张良未付黄石公一片苦心。征秦灭楚,成就刘邦一番霸业!
而黄石公是何人?乃是天人也!生前传天地之绝学,死后化作一块黄石。归于天地大道。
据传这“太公兵法”,非他所作,早于“武王伐纣”之时,便如昙花一般,惊现于世。
而得此“绝学”者,便是后世称赞的神人,“姜太公”姜子牙。
姜子牙助武王伐纣,定下周王八百年江山!
“文王背公八百步,周家江山八百年”
楚项不由得感叹,这等宝物
得此物,何愁天下不平?
姜子牙据传乃是“修缮兵法”,那这“太公兵法”究竟源于何处?
实则太公兵法为伏羲所著。
伏羲,华夏之祖,三皇之一。万法之源,天道之始。
这“太公兵法”,不逢乱世,不现于世。
而每次现世,都将使天下万物重归于统一。
第一次现世,是在“武王伐纣”
第二次现世,便是“楚汉相争”
当今帝国社稷安泰,而“太公兵法”又于此时现世
这既是“大吉之象”,又是“不祥之兆”!
楚项心中这才明了,这“军神”之谓。原来是如此得来。能得悟此等绝学。元帅亦不是凡人啊!
楚项合上宝盒,心中又惊又喜,秦尚武看着眼前的女婿,心中思绪万千。
叮嘱道“兵法好生钻研,得悟大道,天下可平。金丝锦囊须在合适的时机打开。不可轻动。我今日将它托付给你,你莫要辜负我一片苦心”
楚项连忙放下手中宝盒,双手抱拳道。
“元帅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秦尚武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道。
“今日住下吧!让我和小天多呆一会儿。”
楚项回道。
“全听岳父大人安排!”
秦尚武将土坑填埋妥当,站起身来。又见楚项抱着盒子。告诫道。
“东西装起来。莫要招摇。这等大事,怎可马虎?”
楚项闻言,这才将东西收起。
二人齐步朝禅房走去。
夕阳西下,落日不肯舍弃它白日的光芒。余晖照耀在天地间,诉说着它的过往,回忆着它的辉煌,也在警惕着即将来临的漫漫长夜。
它并不害怕黑夜的到来,虽然黑夜会将太阳完全扼杀,但不久之后,终归会有另一抹骄阳,刺破黑夜的伪装,撕开着混沌的黑暗。让光芒再次闪耀。让光明重回大地。
戚夜在黄昏时分赶了回来。那皇城离五台山有千里之遥,这戚夜半日便可往返。
这日行千里的“神行术”。果真名不虚传。
秦尚武见戚夜进门,忙递了杯茶水给他。道。
“辛苦了!小七!”
戚夜一言不发,未接过秦尚武手中的杯子。只是直直盯着楚项。
楚项见戚夜死盯着自己不放,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
连忙拿起酒葫芦,丢给戚夜。
秦尚武在一旁不明所以。
戚夜接过酒葫芦,便是猛灌一口,四两酒下肚,戚夜这才塞上葫芦。只见他屏气凝神,呆呆的站着。
片刻,戚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所吐纳出的气,凛若寒风,冻似冰霜。
秦尚武在一旁看呆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楚项见秦尚武疑惑,这才解释道。
“戚夜所修炼的轻功,乃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神行术”,登高跋涉,如履平地,日行千里,如有神助。但是早年间,戚夜一步踏错,落成这般境地,运功神行之后,四肢如同冰封,必须要饮酒取暖,酒中热气漫遍全身经络,这才可解神行之弊。”
秦尚武这才明白。原来小七的“神行”,每次都是以命相拼啊!
“神行术,本是秘术,当年修行不当,以至于此,虽能尽用神通,但身体上终归还是有所欠缺。这些年来,未能领悟极意,也是深受此害。”
戚夜缓过神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武者修行,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戚夜虽有通天的能耐,但这寒疾注定要伴他终身。
秦尚武看着眼前一身酒气的小七,眼里满是心疼。
“真是可惜啊!小七。往日里老头子我总怕你喝酒误事,没想到这点玩意儿,竟是你的救命稻草!哎!”
戚夜嘿嘿一笑。开口道。
“其实往日里饮酒,那纯粹是爱好。”
楚项一脸鄙夷的看着戚夜,搭腔道。
“他运功之后才有寒疾,平日里饮的那些酒,完全是因为他嗜酒如命。今日定是没遇上酒家,否则啊!他还能缺了自己这张嘴?”
戚夜不忿道。
“今日之事,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还听你跟这儿说风凉话,滚滚滚!爷爷我不受你这个!”
秦尚武被夹在中间,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俩人就要掐起来了。
秦尚武开口道。
“小七,你快说说晋华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七调整了下呼吸,平息了身体中激荡的热气。回答道。
“元帅放心吧!石头在他身旁,料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晋华正欲启奏陛下,准他带一彪人马,镇守南蛮交界。玉狼山一带,那边有些骚乱,近来盗贼猖獗,马匪横行。扰的两地都不得安宁”
戚夜话还没说完,秦尚武忽然打断道。
“楚项!这玉狼山莫非是当年“南蛮入侵”的玉狼山?!”
楚项答道。
“那山峰本无名,只因那一战,世人称其“玉狼山”。”
秦尚武急道。
“可这玉狼山,一直被那狼崽子镇守,怎会出此差错?”
楚项也甚是疑惑,按理说,南蛮已定,玉狼山一带是两地互通的要处,南蛮士兵常年驻扎,保卫商道。本不该有什么其他势力,莫非真有那不怕死的敢在奎乌木尔手下抢肉吃?
戚夜看着二人不解的神情,答道。
“咱就是说,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势力,在帝国与南蛮的边界上,横行霸道。可有意思的是,这帮人神出鬼没,只求财物。不曾伤人性命。就是“镇南侯”奎乌木尔也拿这群人没办法。”
秦尚武宽下心来,问道。
“如此甚好,谁想的主意?”
戚夜看着楚项嘿嘿一笑,回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他小舅子了!”
秦尚武一脸欣慰,缓缓道。
“郑玉这小子,果真有一套。当年幸亏把他留在邢晋华身边,要不然!晋华此番,怕是难脱险境。”
戚夜与楚项闻言,皆是大惊。
原来这郑玉当众抗旨,竟是元帅安排的!
“万里觅封侯”之时,莫非元帅就已经料定了日后变故?
这晋华忠厚老实,虽是武艺超群,但可惜就是不知变通,直来直去,从不废话,因这性格,在朝中树敌不少。
黄继政老爷子倒是十分欣赏他这直来直往的禀性。所以二人在朝中常常来往。
亏得元帅高瞻远瞩,早就安排了步“暗棋”在邢晋华身边。
郑玉虽是不爱言辞,但心思却十分缜密。其少言寡语,不引人注意,可他幼年时便跟随秦尚武,兵法智谋皆烂熟于心。如此“智囊”安排在其身边,不仅能在厮杀时为晋华添一把力,更能在危机时,给他谋条活路。
楚项感叹道。
“郑玉这家伙,果真深藏不露啊,当年玉狼山之战,若不是他领来援军,恐怕我命休矣。”
戚夜不忿道。
“当年你该感谢的是老子我!我去传递的消息,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和晋华将你救下!你现在坟头草都比小天高了!”
楚项鄙夷的看了戚夜一眼。但这番话,他还当真没法反驳。
秦尚武又道。
“此番若是皇帝准奏,那晋华便万事无忧了!”
楚项问道。
“何以见得?那盗贼马匪,连奎乌木尔都奈何不得,追寻不见。晋华怎么就能”
戚夜打断道。
“就你还骠骑将军?我都看出来!那一日抓不到,那一日便交不了差!奎乌木尔在南蛮混了那么些年,都逮不住。晋华怎的就能拿住?!郑玉此番的用意,不过是让晋华脱离朝堂的控制!这样一来便能保全性命!”
楚项一拍脑袋!急道。
“嘿呀!这可真是丢了丑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没看出来!”
秦尚武道。
“不仅如此,皇帝陛下若要追查彻底,还需派给晋华一骠人马。如此一来,非但能保全性命,还能稳住自己手下的势力,如今的虎贲御林军,已经训练完备,皇帝陛下巴不得晋华早些走呢!如此一来虎贲军便不需要等晋华传令,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
楚项不禁赞叹道。
“真没看出来啊!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手段啊!”
秦尚武回道。
“这叫功成身退。帝王家向来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若想活得潇洒些,早些就该谋好后路!你晓得我在说什么吧?”
楚项心中清楚,岳丈这是在敲打自己。要谋条脱身的后路,莫要为了追求名利,到头来死在这朝堂之上。
楚项毕恭毕敬的回道。
“元帅放心,楚项自有分寸。”
秦尚武哈哈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老衲就放心了!”
这时楚天走进门来,冲着楚项嚷道。
“爹!咱能多住几天么?”
秦尚武面露喜悦,伸手抱起小天,眯眼笑道。
“怎么?舍不得姥爷?”
楚天倒也机灵,回答道。
“是啊,没跟姥爷待过。也想和这小和尚玩几天。”
楚项也乐了。
“好小子!我看有了玩伴,不想走了!”
楚天在秦尚武怀中,朝楚项扮了个鬼脸,又说道。
“他说,他能教我金钟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本事!”
秦尚武看着这豆丁大的小子想学武,深感欣慰,于是说道。
“听你爹的话,回去了,让你爹传你兵法。传你武艺。那可比金钟罩要厉害多了!”
楚项也连忙接茬,言道。
“对对对!这兵法大道可比甚么金钟罩强多了!”
楚天这才心满意足,扭过头对那小和尚说道。
“那我学好了兵法,你练好了金钟罩,咱们再见高低!”
几个大人闻言,可是惊了一跳。
好个小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色。短短几句话,这一身江湖气可不输大人啊!
小和尚一改沉默寡言的往态,轻声答道。
“一言为定!”
夜里云淡风轻,皓月当空。众人皆已入眠。
戚夜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里饮的烈酒,不是他最爱喝的。把他搞得酒劲上头,迷迷瞪瞪,寒疾虽已压制住,但这酒气却令他十分难受。
戚夜起身想透透气,随手裹了件禅衣便糊里糊涂的出去了。
在寺庙中走了一刻钟,终是清醒了点儿,正欲返回禅房,抬头一看!却见皓月之下,一人躺在大雄宝殿之上饮酒作乐!
戚夜心想,此乃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说来有趣,戚夜巧使个身法,两步三步便上了大雄宝殿的顶儿上。蹑手蹑脚的蹲在那人的背后。
那人毫无察觉,半躺在屋顶,正气定神闲的往嘴里倒酒,手上举起宝葫芦,那酒水如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直直送入嘴中。
“阁下好生自在啊!”
这冷不丁的一言,吓得那和尚方寸大失,那直流而下的酒水,又从口中喷出。
那人急道。
“是谁?”
戚夜照着月光一看,这才看得明白!一颗光头在月色下还是极为扎眼的。
“哦~原来是个贪酒的和尚!”
那僧人,急忙捂住戚夜的嘴巴,慌忙道。
“小点儿声!要是让师兄知道了!我又要去面壁!”
戚夜拿下僧人的手,又道。
“这事儿好办,你将那酒水分我一半,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僧人闻言笑道。
“我道是甚么人,原来也是个馋嘴的和尚!好说好说!”
二人在大雄宝殿的房顶上,赏月观景,饮酒作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出家多少年月了?”
“我跟随师兄出家,已是记不清了!”
“那你呢?你是何时出家,谁人为你剃度?”
“我昨日刚皈依我佛,是玄悲大师为我剃度。”
“原来是个新来的!我师兄那人就喜欢帮人剃度。”
“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当真是个酒鬼,算你识货,这叫“苦酿”。”
“好怪的名字”
“苦海众生,酿得苦果。我在江湖中闯荡数十年,这东西可是混了千百样不同的佳酿,皆是芸芸众生布施与我,说是“苦酿”,实则这味道天下独一份儿。”
“我当是什么宝贝!说白了!不就是“百家酒”么!”
“嘿!你这家伙,我攒了多少年才攒出这么一葫芦,你要嫌次,那就还我!”
“别介!我这不是开玩笑么!实话说,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醇厚烈性的酒!当真是好玩意儿!”
酒已见底,二人倚背相靠,十分自在。
戚夜长舒了一口气,对和尚说道。
“你喝过“雁飞沙”么?”
和尚答道。
“那是甚么酒?不曾听闻。”
戚夜又叹了口气道。
“可惜明日我就要走,若是有缘再见。我定要请你尝尝“雁飞沙”是何滋味!”
和尚笑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且记着你欠我一壶酒便是了!”
黑夜之中,二个酒鬼看不清对方长相,却因酒结下缘分。
“对了!你法号是甚么?”
戚夜一时愣住,心想。法号?甚么法号?
“我没有法号,玄悲大师剃度时未曾告诉我。”
“没有就算了,我的法号叫“道空”,你记住你欠道空和尚一壶老酒便是了。”
话刚讲完,从大雄宝殿下,传来一位老叟的声音。
“屋上何人?”
道空和尚一听,心中暗道。坏了!师兄来了!
急忙对戚夜道。
“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戚夜刚一愣神,再一回头,那道空和尚已是不见踪影,就连他手中的酒葫芦也不翼而飞。
戚夜心中暗道。
“好一个酒鬼!”
戚夜随即跳下屋顶,玄悲和尚见是戚夜,笑道。
“怎么?你又在打那功德箱的主意了?”
戚夜一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不是不是。玄悲大师,我虽已出家,但还没个法号。”
玄悲大师道。
“法号甚么的,皆是虚妄,你且记住一心向善,众生自会给你名讳。你与“西天如来佛”有缘,却不是与我有缘。待到功德圆满,自然道法如来。”
戚夜双手合十道。
“多谢大师教诲。”
清晨戚夜醉卧不醒,楚项和儿子拜别了元帅。见戚夜不醒,只得将其背下山去,跨在马上。
小天与小和尚相互道别。
秦尚武送走了几人,又吩咐小和尚去竹林劈柴。说是还有一位贵客前来。
那小和尚提起柴刀,向竹林深处走去。口中抱怨道。
“怎么天天都有贵客啊?”
山门外,一位白衣男子正立马于石碑前。见“官人下马”四字。忙下马行礼。
只见他,一袭白衣,虽不华贵,却十分朴素干净。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再看其相貌,真叫个仪表堂堂。天庭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手持一把素扇,气度不凡。
这叫个
“白衣素扇尘不染,
宝马玉面俗不沾。”
这少年郎行完礼后,拴好马匹。便朝山中走去。
时过三日,楚项一路颠簸,戚夜愣是酣睡如泥,恍若死尸。回到家中,戚夜这才醒了过来。
楚项还未问他,只听戚夜起身喃喃说了句。
“果然是好酒啊!”
楚项闻言,无奈道。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换作别人,早把你给埋了!”
再说这道空和尚,在寺中睡了七天七夜。直至第八日的黄昏时刻,玄悲大师在其耳边敲了三声木鱼,这才醒来。
道空和尚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能在醉卧之中入了定。
玄悲大师轻声说道。
“众生有多苦,这“苦酿”便有多烈啊!”
道空闻言,忙道。
“师兄”
玄悲大师瞥了一眼道空,说道。
“醒了罢?”
“醒了”
“那还不快去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