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少年,径直走到柜台前,招手问小二要了碗酒,一饮而尽,言道:“关外武林个个豪杰,且人多势众,虽一时不敌那煞星,但总也不会甘心长久的受制于人。嘴上降服,心中定有不忿。”那彪形大汉听罢,长叹一口气,言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那大战之后,沈重南便在这关外立足下来了,但各门派确实只是表面臣服,各大小帮派掌门心中依然是恼怒不平。数年之后,那沈重南便无端惨死,其家宅也被焚为焦炭。”边上一个疤脸汉子闻言,大叹可惜:“那沈重南虽不是我们关外汉子,这一身绝世武艺也是教人叹服,最后竟得如此下场,若有一招半式流传下来便好了。”彪形大汉听罢,言道:“我听闻那煞星在这关外立足之后,也曾陆续收了三位弟子,只是后来随他一同葬身在大火之中。当晚在火势熄尽之后,曾有人前往查探过,除了沈重南之外,另有三具焦尸,应是他的三位弟子。”
那疤脸汉子又饮了一碗,说道:“不知是关外武林之中的哪位掌门帮主,做的这大事,也替我关外江湖中人报了这大仇。”彪形大汉面色突变,忙言道:“兄弟,此事不可多言啊!”
周围众人见那大汉突有此变化,好奇心起,也都围了过来,疤脸汉子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大哥此言何意啊?”彪形大汉站起身来,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两遍,见无不寻常之人,便又坐下,道:“你们年纪尚小,沈重南身死之时,你们大抵还是孩童。”说完一指那后面进来的少年,“当年我也就如这少年一般大。沈重南葬身火海,关外武林中人同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但皆不知是何人所为。疑惑未解之时,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当年客栈大战之中幸存的一位帮主,双刀帮帮主,史淳,他扬言沈重南及其弟子皆是被他设计所杀,焚于宅院之内。但关外武林中人素知史淳其人,武功虽不错,但较之沈重南,仍是天渊之别,所以第二日有数人心怀疑惑前往双刀帮,欲将此情问个清楚。但是待他们行至双刀帮之处,却发现帮中空无一人,四下搜寻,才在史淳房中发现了帮主史淳,以及帮中十几个帮众。”
说到这里,彪形大汉眼光又一扫众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知道他们为何都在史淳房中吗?”众人皆摇头。
彪形大汉嘴角微颤:“帮主史淳连同十几个帮众皆被吊死于房中,死状及其可怖!”
客栈内众人皆倒吸口冷气。
“这。。。。。。杀便杀了,为何还大费周章,要将十几人全都吊死,这不像是一般江湖中人的手段啊。”客栈中一人说道。“不论这史帮主是真的设计杀了沈重南,还是为了江湖地位而将此关外武林头等大功强占,那下手屠帮之人的手段也实实在在的太过残忍,唉。。。。。。杀人不过头点地啊。”那少年苦笑道。
彪形大汉继续言道:“自双刀帮灭门之后,沈重南身死之谜便又无从得知了。但此时关外武林之中有更多的人私下谈论此事。”那疤脸大汉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定是那史淳设计杀了沈重南,后又被自关内而来的沈重南的家人,师傅,师兄弟们寻仇所杀!”彪形大汉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你想的可也太过简单了点吧,事儿可还没完呢。”
“哎呀,胡大哥,你把事儿一气说完吧,这一顿一顿的,是想开说书摊子还是咋地。”他身后一个提刀的汉子急了。
这说故事的彪形大汉确实姓胡,大名胡冲,年岁三十有五,本是关外之人,却在十几年前随其父母入了关,数年前其父母均已过世,今日便是他重回关外的第一日。
胡冲又豪饮了一碗,言道:“莫急,莫急,听我细细说来。史淳惨死,双刀帮不复存在,这关外武林中流言四起,却又无人知晓实情。但就在史淳身死的两月之后,关外江湖中有一退隐的老前辈,在一酒肆与人饮酒,大醉之下,竟坦言说他知晓沈重南和史淳为何惨死。但他刚说完这句话便醉倒了,这老前辈虽然被同饮之人送回了家,但他的醉酒之言却不胫而走,如同石破天惊一般。”
“啊呀!若有人想知道实情,必须马上去找那老前辈啊,若是第二日再前往,只恐怕那老前辈又要落得和史淳一样的下场了。”那少年脱口而出。胡冲赞赏的一拍少年的肩头,道:“嗯,你小子说的不错,当时确实有人也是如你这般想,而且为防不测,那人又喊了十数个江湖中的好手同去,既是为了保那老前辈一命,更是想知道事情的实情,众人便骑了快马一同去了。”
说到这里,胡冲看了一眼那少年,问道:“小子,你猜他们前去的结果如何?”
那少年细细一想,说道:“客栈大战,沈重南身死,史淳欲揽大功而身死,皆是关外江湖中的大事。我生在这关外,也长在这关外,十几年来,却从未听人提过这些大事。现在想来,原因只怕是当年知道这些事的人全都死了,又或者有人知晓,却又不敢提起,怕惹祸上身,这才一瞒十数年。我猜当年他们前去找那老前辈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甚至有性命之忧。”
胡冲听罢,大笑了几声,言道:“好个聪明的小子,叫你给说对了。那日他们十数人策马去了那老前辈的住所,家中却并无一人,想着老人酒醉,被同饮之人送回来,怕是还在回来的路上,于是他们便在老人家中等候,结果入夜了,还不见回来。领头的那人略一思索,大喊一声‘不好!’,喊罢便提刀上马,疾驰而去,随行的众人也一齐同去了。”
“胡大哥,结果如何?”疤脸汉子忙问道。
胡冲又接着饮了一碗酒,沉吟了片刻,说道:“那老前辈,连同送其返家的两人,都被寻到,就在沿路的古树之上,如同那双刀帮帮主史淳一般,被吊死在树上,死状可怖。”
客栈内霎时间如死一般的寂静。
沉寂了片刻,突然“啪”的一声响,有一人的酒碗摔在了地方,碎成了几瓣。“啊呀,来啦!”这一声酒碗坠地的声响把听故事的一人吓的大叫了一声,拔刀一扬,转眼间就要舞起来。随着此人的一动,周围数人或惧,或惊,或怒,也都拔刀亮剑,如临大敌,“谁来了?!”“在哪儿?!”“看刀!”。。。。。。
“都在慌什么!一个个胆小如鼠的东西,没出息!”胡冲一拍桌子,大怒道。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为一酒碗坠地之声所惧,做出如此丑态,纷纷脸红,收刀藏剑,又都坐下了。胡冲摇了摇头,看了眼那少年,说道:“你这小子年岁不大,倒是颇有些胆色,不似这一个个无头苍蝇。”那少年坐定如常,并无异动,笑道:“过奖,过奖,众位好汉虽是江湖中人,但想来也不曾经历如此诡异之事,有此反应,也是难免之事。”
胡冲轻笑一声,眼光又一扫众人,面色微沉,道:“自那之后,关外江湖之中便再也没有人提起此事,‘沈重南’三字也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所以你们这些小一辈的,自然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疤脸汉子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哈,如此便明了了,当年史淳帮主妄自揽功,那老前辈酒醉失言,全都死了,后来的人便不敢再提起沈重南的名字了,怕惹祸上身,横遭不测。”
胡冲眉头一皱,冷笑一声,道:“不错不错,果然勇敢,你笑的如此大声,就不怕步了他们的后尘?”
“步。。。。。。”那疤脸汉子一时语塞,便不说话了。
“胡大哥,早些年我曾听人谈论,说是十几年前,关外武林中有十数个门派大寨作鸟兽散,又有百多人销声匿迹,或退隐藏身,或入了关内,个中原因恐怕也是因此事而起吧。”那少年问道。
胡冲一愣,说道:“确实如此,两人接连因沈重南而惨死,关外江湖中人皆噤若寒蝉,渐渐地,竟有人说是沈重南死不瞑目,冤魂作祟,但凡有人谈起前事,必被其冤魂所缠,惨死梁上。于是乎,当年参与过,耳闻过,目睹过那些事的人,皆远走关内,或退出江湖了。”
那少年听罢,轻笑了三声,道:“鬼神之言,本来虚妄,庸人自扰,何须多虑。”
言罢,眼角一扫周围众人,含笑贴着胡冲耳畔,道:“胡大哥,请恕晚辈冒昧,我猜想胡大哥当年也亲身参与了其中吧。”胡冲一楞,笑道:“小子,这可不能瞎说啊,当年我就如你一般年纪,如此年少,怎会参与到那些大事之中。”
“客栈大战,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胡大哥还记的这般清楚,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修罗场,如何有这不忘的记忆。当年大事过后,有百多人销声匿迹,想必胡大哥您就是其中之一吧。”少年说完,面色如常,又坐回凳子上。
胡冲面上阴晴不定,扫一眼众人,见无人察觉,便站起身来,端着空酒碗,向柜台走去。
少年跟上,自柜台之上拿起酒壶,为胡冲满上。胡冲饮了一口,看眼少年,摇头苦笑,低声道:“你小子果然聪慧。不错,当年客栈大战,我确在其中,随我师傅一起围攻沈重南,后师傅连同十数个师兄弟皆为沈重南所杀,我算是命大,臂上挨了他一剑,后装死才保得了一条性命。大战之后,我所属之门派自然也名存实亡,我便回到爹娘身边,一直躲藏起来。随后那老前辈身死,冤魂索命之说甚嚣尘上,爹娘便带上我,举家入了关,远离了是非之地。数年之前,我爹娘相继过世。百无聊赖之中,我便又回来故地一游,今日是我第一日出关,便先来了这当年的修罗战场转一转,喝两碗。”言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胡大哥,您如今再回关外,就不怕那煞星的冤魂再找上您么?”少年问道。
胡冲轻笑一声,道:“什么冤魂索命,屁话!如你小子所说,鬼神之论,向来虚妄,庸人自扰之。我有何惧?只不过当年关外确是是非之地,我爹娘望我平安,这才带我去了关内。”
少年笑了三声,道:“胡大哥好气魄。往事已矣,那沈重南怕是早已投胎成人了,又何来的冤魂。当年魂断梁上的恶行,我猜想必是关内之人所为。”
胡冲道:“哦?小兄弟何出此言?”
少年略一思索,道:“那沈重南原是自关内而来之人,想必在关内必有旧友亲朋,前来为其报仇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我关外汉子性情向来豪爽,刀直心也直,即便杀人,也是挥刀人头落,剑刺胸膛过。将人吊死于梁上,如此费事之举,想来也是疑点满满。”
胡冲听罢,点头道:“你说的在理。”
少年又给胡冲满了一碗酒,道:“素闻关内中原的武林人士多满腹心机,却以侠士自居,表面光明磊落,实则居心叵测。这杀个人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如鼠辈一般,手法却如此残忍,简直是豺狼之行,令人不齿。”
胡冲听罢,正欲说话,突然一声异响从二人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