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辉和艺然在屋里争着看电视，吵吵闹闹的，老杨也不想管他们，泡了一壶茶坐在台阶上，此时，他似乎才体会到了些许退休后的幸福生活，他想，幸福生活难道就是一直可以坐着晒晒太阳，什么事情也不用考虑？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外面有人喊：“兴智，家里来人了。”

    老杨站起来，心想着是谁呀？出了楼门，刚好看见徒弟胡天赐从车上下来。

    徒弟见了老杨面带微笑：“师傅，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杨感动，乐呵呵地说：“有什么准备的？现在的生活质量好了，平时吃穿和过年没什么区别。”说着拉着徒弟的胳膊要进院子。

    徒弟挡了挡师傅的胳膊，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提着一桶油放在地上，又抱出一个纸箱子放下来。

    老杨手足无措，着急地说：“来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边上几个坐在石头上的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徒弟说：“师傅，我是代表学校来看看你的，要过年了，其他人都忙，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

    老杨冲着屋里喊：“灵娃，灵娃，出来帮忙搬东西。”

    围着围裙的灵娃出来了，胡天赐说：“还有一袋面一袋米，先取下来。”

    灵娃瞅着地上放着的东西面带微笑，边上有人说：“灵娃，过年能好好吃几顿了。”他冲那几个人憨笑着弯腰抱起面粉进了屋。

    老杨提着油，胡天赐抱着纸箱子也进了门。

    灵娃又出去把剩下的东西一一搬回家，冲着胡天赐笑笑返回厨房。

    老杨让徒弟坐下，沏好茶递过去。

    胡天赐问：“师傅，退休这些天在家还好吧？”

    还没等老杨回答，从屋里便传出来打闹声，紧接着就听见艺然的哭声，她鼻涕一把泪一把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老杨面前告状：“爷爷，管管你家杨浩辉，又打人呢。”

    浩辉在屋里吼道：“她看了一早上《还珠格格》，我刚调个《西游记》就不愿意了？”

    老杨哄了哄艺然让她进了屋，冲着徒弟尴尬地笑笑：“就这样吧。”

    师傅家的现状徒弟胡天赐了解的一清二楚，他能猜出来师傅退休在家哪能有清闲的日子过呢？无意间，他瞅见了师傅院子边小菜园四周摆放的石头，指了指问：“师傅，那些石头是你捡的？”

    老杨说：“是啊。”

    胡天赐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不错不错，有几块石头还是很漂亮的。”他又摸了摸几块比较大的石头，说：“这……”

    不愧是二十多年的师徒关系了，老杨立刻猜出了徒弟想问什么：“架子车，这几块大家伙是用架子车拉回来的。”

    胡天赐有些欣慰，师傅也算是给自己的退休生活找了一个乐趣吧。

    谈话间，兰芝的第一锅馒头蒸出来了，她用盘子端了几个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天赐，快吃，热乎乎的地软包子香着呢。”

    天赐也没客气，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地软淡淡的香气让人无法躲避：“香，石灵河边的面粉蒸出来的包子就是香啊。”

    老杨笑笑说：“香就多吃几个。”

    天赐边吃边笑着：“一个就够了。”吃完，他又说：“师傅，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征求你的意见。”

    老杨心想着自己都退休了，学校还有什么事儿需要自己的意见呢？

    “石灵县准备在四十里梁塬开展山川秀美工程，把塬上七十多个村的土地按照标准化、规范化的要求整修一下，还要修建大量的蓄水池。工程由农业局牵头，咱们农业机械化学校负责所有施工机械的运转维护，局领导特意让我请你出山，有你在我们心里踏实。其实你去了也不用干什么，整天睡大觉也行。领导说了，每月给你补助35元，另外还有3元生活补贴和1元通讯补贴，以及1元交通补贴。”

    老杨听了徒弟的话立刻兴奋了，急忙问：“这是好事儿，什么时候开始？”退休这些天在家憋坏了，总想找些事儿干，谁能想到事儿自己找上门来了。

    天赐说：“整个工程计划两年左右完工，所以县上的具体方案还没出来呢，我估计得等到过了年开春吧。师傅，你把家里的事儿都安排好，等工程正式开始的时候我来接你。”

    送走徒弟，老杨在院子里搓着手转来转去，他不在乎钱的多少，主要是又可以去工作了，想到这里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进了蒸汽腾腾的厨房，看见老伴儿、灵霞和秀玲三个女人在案板上忙碌着，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白乎乎的面粉，每个人都在用力揉着面团，这才是一个家庭最美的画面了。他高兴地把徒弟的话说了一遍，灵娃埋头只顾着往锅底下添柴，灵霞和秀玲只顾着揉面团，只有老伴儿说：“好，知道你在家闲不住，去吧。”

    下午吃了饭，灵霞的女婿军也来了，这个男人常年在外面的建筑工地打工，平时很少回家，现在来是给老杨帮忙炸馃子的。

    在石灵县县城附近的几个村镇流行用发酵好的面在滚油中炸馃子，将发酵好的面做成手掌大小的正方形丢进热油里面炸至两面焦黄，圆鼓鼓香喷喷的馃子就可以捞出来了。传说炸馃子是一件很神圣、很神秘的事情，一般不喜欢外人来打扰，因为过年时各路神仙都下凡了，如果有外人突然进来，万一哪个神仙跟进来嘴馋了，在没炸好的馃子上咬一口，剩下的馃子就做不好了。所以，在石灵县炸馃子一般是在下午和晚上进行。现在，馃子已经不再是什么稀罕食品，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做。馃子，也跟着家乡人的脚步出村庄、出县城，甚至出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军弯腰瞅瞅锅灶下的火：“灵娃，不要木柴了，拿些玉米芯放进去火才能控制好。”

    灵娃慢悠悠的站起来提着笼去外面装满了玉米芯回来。

    有人在外面喊：“兴智，兴智。”

    老杨应声出去，看见是村长站在院子的灯光下：“村长啊，进屋里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