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舞蹈室也没什么可打扫的，毕竟每天都有勤劳的小美女们在地上摸爬滚打，地板常年处于一种锃亮的状态。

    拖把回归原位，文羽坐在更衣室前稍事休息。

    房门并不十分严实，能听见里面柜门发出的响动，还有鞋跟触地的细微声音。

    好在并没有等文羽坐下多久，皓钰就从更衣室里出来。她看见坐在门口的文羽有些惊讶，又探进教室中审视成果，回头嫣然一笑。

    “想不到还挺能干的嘛！”她轻抬起手腕，指尖勾着一串钥匙。

    “地方也不大。”文羽起身说道。

    完蛋咯，这丫头不但换了身衣服，还顺便补个妆，样子就像是要跟谁去约会似的。

    一件镂空抽绳的针织开衫，里面穿着件纯黑色的小吊带，下身搭配一条短款的牛仔裤，笔直的长腿搭配着双白色运动鞋。

    还有那青春洋溢的高马尾，会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

    明明刚才还疼得哭出来了呢。

    锁好门下楼，文羽将电车钥匙递给皓钰。夜幕笼罩，光影斑驳，橙色的暖光和苍白的冷光彼此错落，将城市的夜景映成琉璃般的颜色。

    “哈啊，外面好凉快啊！”皓钰张开双臂迎接路口的微风。

    虽然不至于说十分凉爽，但比起闷热且气味迷人的舞蹈室，还是好上太多了。

    “就是这辆了，你还要去哪儿？”

    “那你快点上车呀！”

    坐到皓钰的身后，这次贴的更近了，能闻到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还有就是第一次当女生的挡泥板，手放哪里？

    “好像不是特别远，十分钟应该能到。”皓钰将手机塞进口袋，“要抓紧我哦！”

    一手旋着油门到底，将电动车开出了改装摩托的气势。很难想象这丫头开车时候的心态，文羽右手勾住皓钰的腰肢，才没被自身的惯性甩下来。

    暖暖的，是碰到肚子了。

    吐槽的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就是随风飘舞的长发，直接扑面而来。文羽左臂在皓钰背上压住发尾，心里说你不戴头盔的事儿最好不要被警察叔叔抓到，不过好在路上的车流并不算大，而电车的速度也已经慢下来了。

    “丫头，你就不能好好开？”

    “你才丫头呢，说不定我还要比你大好吧！”皓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以后就叫我姐好了，正好我也想要个弟弟。”

    “认真的？”文羽有点不相信。

    不应该啊！按身份证上的年份倒推，不应该比自己小两岁吗，难道记错了？

    “当然不是真的，但你不许叫我丫头！”皓钰目光看着前方，语气恶狠狠地说道。

    好吧，女孩子的年龄是薛定谔的叠加态，只会偏向有利的方向，却永远不能从本人口中得到证实。电车拐弯一路向西，沿着干道绕了一会儿，虽然也走错一小段路，但总归是摸到了目的地。

    临街的店面，和大部分的自助餐厅一样，得先交钱。

    因为实在是于心不忍，文羽在大厅旁边看了一会儿观赏鱼。毕竟两人一起出现在前台，女生结账总显得有些尴尬。

    说蹭饭就蹭饭，他又不是没干活！

    一楼的装饰很有特色，但并不是自助餐的主战场，暖色调的装饰搭配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更像是一个酒店大堂。

    总之这么搭配也不会太丑。

    “好了别看了，这个又不能吃。”

    看鲨鱼的时候蓦然被皓钰从后面拉住，文羽被拽着手腕直奔二楼。

    这小妮子穿运动鞋走路没声儿的吗？

    跟在皓钰的身后，视线在越过楼梯豁然开朗，烟火和食客喧嚣络绎，油脂香气扑鼻。文羽一时间有些愣神，因为二楼的装修风格和一楼完全不同，有种介于大唐盛世和宋街瓦肆之间的感觉。

    一路到头向两边铺开，两人在靠窗的地方找好位置，剩下的事情就比较水到渠成了。

    “这不是约会哦，所以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吧？”

    文羽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桌上两摞十几个装羊肉的盘子。皓钰则垫好烤肉纸，拿着夹子正研究烤炉，肉卷摊开已经丢在上面了。

    “但这也太多了吧？”文羽将自己的餐盘放到桌上。

    “里面的肉很少的，盘子倒是挺大。”皓钰手指放到旁边，确定了那几乎有两指高的深底方盘。

    盘子之间并不贴合，而是靠边缘的设计扣合到一起，摞起来显得格外的高。

    其实文羽更想知道，皓钰是怎么一个人把这么多盘子抱过来的。

    火已经点着了，受热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响声，扑鼻的肉香也是让人垂涎欲滴。中式镂空的花格装饰隔出一片小小的空间，窗内美食窗外夜，一侧是烟火，一侧是人间。

    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小妮子已经先开动了。

    “这个螃蟹的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皓钰将掰了一半的香煎蟹递给文羽，另一半就咬在嘴里，小心吸吮走里面的蟹黄。

    不过这只螃蟹原本就是文羽盘子里的。

    这也太自觉了。

    文羽接住蟹腿，皓钰已经把蟹腮剔掉，看样子平时也是没少吃。他挑的都是熟食，所以免不了被对面的小丫头先动几口，以前在家也常是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轻轻咬着吸走蟹黄，味道还不错。

    “话说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啊？”皓钰牙咬一下，然后轻轻掰断蟹腿。

    “在调教ai，看能不能帮我写代码。”文羽拿起夹子给烤肉翻了个面。

    “结果呢？”

    “单独的每一段都能用，连在一起就没法运行，还在调试中。”

    文羽将拔掉的螃蟹腿放到一边。

    “工作量好像很大的样子，你一个人真的忙的过来吗？”皓钰将螃蟹的小腿插进大腿，挤出的蟹肉送进嘴里。

    “我们圈子有句老话，叫‘百亿大厂十连抽，五人作坊戴森球’。人少不一定做不出来好作品。”

    好像把李明给忘了，不过无伤大雅。

    咬碎蟹钳的外壳，用蟹爪尖勾出里面的肉，有“煮豆燃豆萁”的感觉。切片的羊肉很薄，不一会儿就卷边带上了焦黄色，皓钰夹出来先递给文羽一片。

    “尝尝熟了没有。”她还贴心地在上面撒上盐粒。

    “七八分吧。”文羽吹凉放进嘴里。

    一盘又摞着一盘，事实证明文羽还是低估了两人的饭量。想来拿这种深底盘盛放这么薄的肉片，绝对是一种很严重的资源浪费，但是站在商业的角度，也确实不失为一种谋利的手段。

    “今天和你跳舞很开心。”皓钰将烤炉上最后一片牛肉卷到叉子上，又撒上一点黑胡椒，“说实话我也好久没跳过交际舞，有点怀念以前的感觉呢。”

    “大学？”文羽抬眸。

    “嗯。”皓钰将肉卷放到唇边吹冷，“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件修修补补的艺术品，一直半吊子的，既没有放弃，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瞳是放空的，就像跋涉许久的人在回望自己走过的经历，一路的栉风沐雨、日夜兼程，到最后都化作一抹带着些许无奈的浅笑。

    “在学校的时候，可不会去想这些呀。”

    皓钰将肉卷咬进嘴里，稍加咀嚼后皱着眉头一口吞下，像是要将过去的不满和辛酸一起咽到肚子里。

    “生活很苦，不过蛋糕很甜。”文羽将搭配着水果奶油的小点心推到皓钰面前，“坚持跳舞的好孩子，就该奖励一个小蛋糕。”

    切开的侧面能够看到夹心的草莓果酱，少女用小勺子切下一块，她的眉目依旧低垂。

    “不行，有点想哭，是我泪点太低了……”皓钰曲起指头点了点眼角，却并没有止住已经湿润的眼眶，“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觉得委屈，哭出来也没关系。”文羽抽出纸巾迟疑了片刻，还是坐到皓钰的旁边，“你已经很努力了。”

    是啊，不然谁会大半夜一个人、在那么个热死人的蒸笼教室练跳舞呢？文羽不再说话，也不问问题，只是默默把肩膀借给皓钰暂时靠一会儿，她真的太累了。

    看得出来，身体和心理都很疲惫。

    桌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的两杯酒精饮料，少女自述是第一次喝酒，又苦又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就味道而言确实是这样。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九点钟了，浪费的时间有点长，街上的车辆也没有来时那么密集。

    “喝不了就少喝点，半杯果汁也能给你醉成这样，真是服了……”文羽一手架着皓钰的胳膊，一手挎着提包在兜里翻找钥匙。路灯下夜幕透着迷人的金色，招牌的霓虹灯照亮身后那仿古门厅的阁檐。

    “什么果汁呀！明明就是酒……”皓钰不满道。

    “行行行，你别说话了，看着点脚下。”

    将这丫头安置到后座，文羽跨上电车，还是先把她送到住处吧。

    一路上皓钰把头贴在文羽背上，双手围腰勾成一圈，吓得文羽大气不敢喘。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自己的事情，但因为耳边的风声太大，文羽并不能全部听清。

    “喂，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呀！”她将下巴搭在文羽肩头，大声喊道。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文羽的注意力还在前方的路况上。

    “你再说一次又不会怎样！”皓钰将马尾辫抽开，散落的长发迎风飞舞。

    “我喜欢那种有点距离感的女生。”文羽话语停顿思索了一会儿，“最好能温柔体贴、不花里胡哨，而且有灵气的姑娘。”

    “那就不是我咯……”皓钰的语气像是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手指着街边一条向内的小路，“这边也可以过，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我送你到家吧。”

    主要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皓钰指着的小路挺黑的。

    沿着楼梯往上，文羽扶着少女爬到三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站定，皓钰从口袋里翻出钥匙。

    “我的头好痛，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一开门的时候，房间里就就能闻到细微的香水味。皓钰躺倒在沙发上，手臂搭在额头上降温，文羽拍开照明灯，客厅之内看着还算整洁。

    “一个人住吗？”文羽问道。

    深灰色的茶几旁插着小麦的装饰，皓钰并没有回答。

    “要睡觉也去床上睡啊……”文羽来到沙发旁边，“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嗯……”

    脸上泛起绯红，皮下毛细血管扩张，呼吸频率加快……这丫头不会酒精不耐受吧？文羽找到饮水机先接一些水，虽说是小概率事件，但想来平时滴酒不沾的人第一次喝，确实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总之先把这丫头搬床上吧。

    文羽蹲下托住皓钰的后背和腿弯，而后者倒是也挺配合……这可比抱古兰的时候沉多了！

    轻拿轻放，像是在抱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但是声音和表情都在向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算了，撤回前言。

    “不要，我想去洗澡……”皓钰躺在床上舒展着懒腰。

    “明天再洗吧。”文羽脱下少女的鞋袜。

    “明天不行！明天就得洗床单了……”皓钰闭着眼睛，撒娇似的抱怨道。

    还有点小洁癖的样子。

    “不是我说，你现在都神志不清的，还是算了吧。”文羽将被子拉过来，盖到皓钰的肚子上。

    “你帮我脱衣服吧……”她的眼睛微眯着，噙满泪水看向文羽的脸颊。

    房间寂静得只剩少女的呼吸声。

    文羽黑着脸，这算什么坐怀不乱的考验？大姐，三年起步我怎么敢啊！

    “水给你放床边了，记得喝，我就先回去了……”文羽话还没说完，就被皓钰揪住了衣服。

    “别走……”呢喃般的声音。

    文羽转身单膝跪在床面，一手拿开皓钰阻挡的手臂，然后用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有点烫，而且看样子还很难受。

    “行，我不走，我去给你买醒酒药。”文羽实在没办法了，也怕万一真出点什么意外。他握着皓钰的手掌拿下，轻轻放回被子里，然后退出房间熄灭主灯。

    橘色的小台灯照着深灰色的窗帘，将柔光铺洒在皓钰的面庞上。少女的呼吸逐渐平和，窗外人影错落，依旧有霓虹在闪烁。

    tobecontinued

    后记：

    首先，被半杯啤酒干到头痛的人是存在的，酒精不耐受的全国占比平均为34%（度娘数据，我也是查了之后才知道；其次，两人吃饭时拿的酒精饮料属于调制酒，度数不明、撂倒就行，当然是不是真喝醉就不知道了；最后，过量饮酒有害身体健康，未成年人不要饮酒。

    ——灰猫，于223419

    昨天拿快递的时候，撞见了个原本以为不会在这个次元存在的搭配。白长袖配灰格超短裙配透肉白丝配白色腿环配白色运动鞋，这搭配降个纬或许还有人能够驾驭，但对三次元的人类而言还有些为时尚早。

    最近在看一本老漫画，作者应该不是国人，但看得出来很喜欢我们的文化。

    说实话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具有画面张力的作品了，在这方面黑白页漫好像有天然的优势，国内为了适应移动端的彩色条漫，虽然画面更好，但暂时还没找到有如此表现力的作品。

    也可能国内漫画家了解的少，比较小众，或者是我个人口味的问题。上一个这样的作品还是《神契》，很久之前看的，在我心中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灰猫，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