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生在素白的沙滩上支起了一把硕大的遮阳伞,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伞盖下的阴凉里。
他扭了扭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拍了拍大腿旁的沙土,示意牧云坐在他的身边。
牧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盘腿坐在了余三生的对面。
“云子啊——明明你小时候最喜欢和我窝在一起的,怎么现在就变了呢?果然是长大了嫌弃我了吧!一定是的吧!嘤嘤嘤,把当年那个清纯可爱的云子给我还回来啊——”
余三生哭丧着脸,一秒变成了嘤嘤怪。
“不是……大佐啊,你冷静点啊,贫僧劝你放下基情向妹子看齐啊!”牧云一点也不淡定地抹去了额角的一枚豆大的冷汗:“还有,清纯可爱这个词和我有个毛的关系啊?不要瞎用词好吧?”
“嘶……云子啊,要不这样吧,咱们去泰国走一趟,你大佐我啊,听说泰国那里有一种神奇的手术,可以瞬间让我们这本小说变的有趣起来啊!”
余三生深情款款的抓住了牧云的肩膀。
“哥闻——滚!”牧云一脚朝余三生踹了过去:“要变性你自己变去,别打老子的注意,老子从身到心二十四k纯爷们!”
余三生微微侧过身,躲开了牧云的一脚,然后嬉皮笑脸的说道:“哎呦,我跟你讲啊,云子,就你这颜值,啧啧啧,变成妹子绝对好看,你要相信你大佐啊!等到时候你变成了妹子,你大佐我绝对追你!”
“卧槽,你还是赶紧去死吧……”
牧云扶额,深深的后悔自己这次出门没有带把刀出来。
“切,没意思。”余三生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感觉很没劲。
牧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余三生刚才可能并非就一定是在开玩笑……
“呵呵,应该是我想多了吧?”牧云抽了抽嘴角,在心底干笑了两声。
“好吧,不跟你扯淡啦,咱们谈正事吧。”余三生耸了耸肩,道:“先和你解释解释我的事吧,怎么说呢,好像有些复杂啊……”
余三生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想了一下,道:“你大概可以理解为——我曾经是个修仙界的大佬,活了很久很久的那种,几十年前和另一个大佬因为某些原因打起来了,深受重伤,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和记忆,甚至还变成了个小孩,一直到前几年方才恢复……听得懂不?”
“要是听不懂才怪了好吧?”牧云咂了咂舌,道:“还有,我主要想让你解释的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的事情……”
停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可你看——我现在也是个修仙的人了,你总能把瞒着我的原因告诉我了吧?”
说实话,当牧云知道余三生竟然是个传说中的修仙人士的时候,他确实是惊讶懵逼加小小的不爽了一下。
倒不是不爽于余三生不带自己修仙,而是不爽余三生瞒着自己这件事情本身。
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居然还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想都有点不地道了吧?
但他转念又一想,修仙这种事情吧,就像余三生之前所说的,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可能会引起资源的争抢是一个原因,但牧云觉得应该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是目前的自己还没有了解到的,而这些东西或许才是余三生瞒着他修仙之事的主要原因。
总而言之,牧云相信余三生是有苦衷的。
但他现在也是一修仙的啦,用某特别组织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现在是同志了”,既然如此余三生的苦衷对他也就不适用了,那么余三生也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了。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在意余三生解释的内容,只是出于某种诡异的心理作祟,他就是想要余三生亲口解释给他听,这么说起来倒也是别扭,但牧云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了。
反正就是有点不爽,反正就是要你亲口和我说个明白,要不然就算我能理解你,我也就不原谅你。
“嘶……云子啊,你还真是问了我个好问题啊……”余三生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首次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这个问题怎么了吗?”牧云愣了一下。
“关于这个问题嘛,云砸,你大佐我只能回你一句话。”
轻轻地竖起一根食指点在唇间,余三生自以为俏皮的眨了眨眼,嘴角缓缓勾勒起了一抹轻快又狡黠的笑容。
“天曰:‘不可说’。”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佐,你m死了……”牧云强忍住了一巴掌呼在余三生脸上的冲动。
“云子,我真没骗你啊!”余三生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说道:“真是天不让我告诉你的,天意不可违啊!”
“大佐,你找理由也要找个好点的吧,还天意?你当我三岁小孩呢?”牧云逐渐压抑不住想扇人的心了。
“呵,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余三生叹道:“云子啊,你能理解吗?我们的这个世界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操控的,这只手你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但他确实是存在的,他安排着我们世界的一切事情。
就像你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你的过去,你的思想,甚至连你遇见我也是他安排好的,我们不过是他指尖的小人,一直顺着他的剧本在行动,包括现在我和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他想让我说的,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能说了,你明白吗?云子。”
“呃……大佐啊,你在说啥呢?咋这么神神叨叨的?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牧云皱了皱眉,很直观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余三生闻言,既没有像往常一样贱笑,也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他只是耸了耸肩,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算了,反正再怎么和你说也不会有结果的……不聊这个话题啦,咱还是好好完成浣白衣那家伙交给我们的任务吧。”余三生很明显的转移话题道。
“啊?这就转移话题啦?”牧云着实是听的有些懵逼。
但既然余三生已经明确的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牧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还是那句话,牧云坚信余三生之所以不想说这些事情,那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兴许是因为以自己现在的境界知道太多不好,又兴许是知道了这些就会被卷入某种危险的阴谋中……
总之,他相信余三生是绝对为他好的——要知道他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所以他也很主动的配合余三生转移话题了。
“嘶,大佐啊,我记得门主大人是让我跟着你修行吧?呃,咱们是现在就开始吗?会不会太潦草了,我要不要再准备一下啊?”牧云迟疑的说道。
“呵,修行岂是如此不便之事?只要你有能耐,蹲坑时修行都可以,还需要个屁的准备。”余三生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头,他又说道:“云子,在开始修行之前,你先告诉我,在你眼中,修仙是为了什么?”
“修仙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牧云初来玄门时就有想过了,不过那时他还没有什么实感,对前路也很迷茫,所以就没有深思,但若是让他现在开始思考的话,他倒也仍是很快的便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修仙?那当然是为了天下大同啦!”牧云只想了短短几秒,就很坚定的说道。
“我靠,什特么的天下大同,你是某卫宫土狼同志嘛?”余三生捂眼吐槽道。
停了一下,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也是,也该是这个答案,很符合你的人设。”
“呃,我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太幼稚啦?”牧云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有点小尴尬。
毕竟天下大同这个词吧,说白了就是“天下太平”与“人人都能幸福”这两句话的合成体,性质方面很有些像是乌托邦,似乎是只有某些圣人伟人或未曾涉世的天真孩童才会挂在嘴边的话。
前者有能力去追求这份崇高的理想,有希望推动社会朝这个理想一点点的前进,所以这句“天下大同”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会被认为是伟大的信念与高尚的情操。
后者会说出这句话则纯属是因为天真与对现实中的某些黑暗的不满,并不是说他的这种想法不对,而是因为后者虽然会说,但无法做出实事,所以在他人的眼中就会变成幼稚的表现。
牧云当然不是前者,但他也不是后者,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其实在根本上可以用某句贯穿了“失败的man”所有系列的名言来解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就像那句很有名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牧云觉得修仙也该是差不多的道理。
既然你有能力去改变一些本来会走向遗憾或痛苦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呢?即便是为了追名也好逐利也好,最起码的你为这个世界做了什么啊?拥有着力量却不合理利用的人又和守财奴有什么区别?
在牧云的认知里,当一个人的能力达到了一定的地步的时候,他便有责任有义务为他人为社会乃至为国家为人类付出些什么、做出些什么贡献,而这些付出所造成的最终表现就是天下大同。
事实上,这估计是个任何人知道了都会觉得天真觉得可笑的想法,或许还会有很多人嗤之以鼻,牧云也就只敢在余三生的面前说出来了。
但这些真的是牧云一直以来的坚持,他也一直在试图贯彻他的这种想法,这也是促使着他走上讲台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教育,不但一个是对他人对社会对国家对人类都有意义的事业,也是就他目前的能力而言一定可以干好干出成就来的事业。
带好国家的下一代,让他们能够展翅飞翔,让他们能够为了社会发光发热,牧云觉得这就是教师的意义所在。
说实话,牧云的脑子里很多时候就是充斥着这么多“天真”的念头,他的很大一部分理念就是在基于“付出”的思想上诞生的,他并不是没有私心,而是很多时候他能把自己的私心和某种更广阔的层次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如果他觉得自己的工资少了,他并不会抱怨,而是会想,“如果我们的国家能变的更加富强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工资不就自然能够提高了吗?”
于是他就会更加努力的去工作,更加勤勉的学习与教导学生,立志为国家富强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即使他的这份付出在庞大的国家面前显的渺小无比。
若是有一天有人能够看到牧云的思想,那那个人一定会觉得牧云幼稚愚蠢的无可救药。
但牧云就是能够坚持贯彻着这些他所相信的东西,他认为是对的东西,说他是愚蠢也好,说他是幼稚也好,说他是倔犟也好,反正他就是这么个样的人,会在余三生问他修是为了什么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回答“为了天下大同”的人。
对此,余三生的评价是:“呵呵,我看你早晚会被你的天真给害死。”
牧云吐了吐舌头,也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好啦,说回正题。”余三生揉了揉额角,又问道:“云子,你知道我问你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吗?”
“知道个锤子。”牧云很不客气的回答道。
“唉,说来其实也不复杂,咱们修行一事啊,夺的是天地之造化,侵的是日月之玄机,修出来的一切——无论是延长的寿命还是各种各样的神通,其实都是一种对世界规则的挑战。
举个例子吧……长生不老你知道吧?这就是一种对世界规则的违背,因为自然规定了万物终有一死,你若是长生不老了,那你不就游离在世界的规则之外了吗?这其实是一种对天地规则的挑衅,是天地规则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这片天地常常会特地安排一些事情来阻挠我们的修行,用道门的话来说这些事情叫做‘劫难’,我们玄门叫它‘生死关’,佛门则叫它们‘魔考’,也叫它‘逆境菩萨’。
因为在佛门之人的眼中,这些事情其实是上天派给你的考验,若是能挺过去,那么你所领悟的得到的都将对修行大有所益,所以他们才会管它叫‘菩萨’。
其实佛门的这个说法确实很有道理,因为虽然这些生死关名义上是过来废你修行的,但若是你撑过去了,你将会得到许多平日里得不到的感悟,在修为上也会精进很多……
雷劫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常有的东西……啊,对,它就是生死关的一种,你看电视剧的应该清楚吧?那些修士啥的,只要渡过了雷劫,修为就会突飞猛进,这其实就是一种渡过了生死关后的表现。
但毕竟生死关嘛,是天地的愤怒,是它对你的惩罚,就像你惩罚不遵守课堂规则的学生一样,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简单的渡过嘛,过关之途那必然是凶险万分,稍不留神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时,咱们就要利用到一个对我们修行之人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了,没错,那便是——初心。”
“初心?”牧云疑惑道。
“初心,初衷,信念……随便你怎么叫它,它是促使你开始修仙的理由,可以是为了杀什么人,可以是为了做什么事,也可以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
就像你觉得修仙是为了天下大同,这其实就是你修仙的初衷,你就是为了实现它才开始修仙的,你修仙修成后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实现它,同时它也会是让你努力修行的最大动力之一。
所以修行之人对初心这种东西尤为看重,道门就有句话说的蛮好——‘固守初心,万劫可避’,意思就是,只要你能保持好你的初心,就算上天再怎么派困难险境来阻挠你,你也能够做到身心不动应对自如。
啧啧啧,你看啊,道门的那些道士们就是比咱玄门的神经病要会说话,随便一讲就是至理名言,也就是太讲究清心寡欲了,要不然我都想去道门那里混了!
不过,虽然道门对初心的评价非常高,但要是问整个修仙界哪个门派对初心最为看重的,那还得是咱玄门。
咱们玄门推崇以心入执,化初心为执念,以执念推动修行,认为这样就能修成世间诸法,渡过世上一切难关。
但由于执念乃欲望之巅,玄门此法会使人凡欲过盛,有驳于现今修仙界以清心寡欲为主的主流观念,故此其他门派常常将我们打为‘邪门’,最近几年还跑出了个‘邪门无道’的说法。”
说道这里,余三生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可是他们懂个屁!一群只知道嚷嚷着消灭人欲的呆子罢了,哪晓得咱们玄门的道理?
咱们主张以执入空,利用执念去压制其它的欲望,使人绝不为外物所动,更是坚固初心的最佳之举,岂不比那些臭和尚死道士们一天到晚打坐吃斋来的要靠谱?
说到底,初心乃修行之本,若能使初心牢不可破,自然能苦修不倦修为精进,纵然上天创造再多的苦难来摧折你的心智,也无法动你分毫。”
“所以,云子……”余三生突然伸出双手牢牢地抓住了牧云的肩膀。
那一双铁钳似的手,夹的牧云肩膀生疼。
“你记住了啊!”余三生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一时竟有些狰狞:“无论将来你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什么样的困境,你都绝对不能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你不能没有它!一旦没了它,你就不再是牧云了你知道吗?
所以给我记住了,记着你的初心,打死也不能把它给我丢了!”
牧云愣愣的盯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心底居然缓缓地涌现出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恐惧。
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好像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余三生——这个抓着他肩膀表情扭曲的余三生……其实并不是余三生真正的样子。
真正的余三生应该隐藏在这具皮囊的下面,就好像画皮里面的那只女鬼一样。
永远将自己掩埋在美女的皮里,让你只能看到美女皮上呈现的喜怒哀乐,却触摸不到她真正的心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他的脊梁骨冲到了他的天灵盖上,他重重地打了个寒颤,心里一阵阵的发悚。
“好好……好……我知道了……呃,那啥……大佐,你能先放手不……那个……疼……”牧云轻轻地拍了拍余三生的手背,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余三生怔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缓和了下来。
牧云揉了揉被余三生掐的发麻的肩膀,内心一阵后怕。
刚才余三生施加在他肩膀上的巨力,让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肩膀几乎都要被夹碎了。
他的心里突然有种很可怕的预感……如果他刚才没有回答的话……如果他刚才拒绝了余三生的话……
余三生可能会硬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将他浑身的骨头都捏碎,直到他永远的记住余三生说的话为止。
这样的余三生让牧云感觉很陌生,头一次的,牧云感受到了承载在余三生身上的上千年的份量。
“抱歉哈云子,涉及到专业知识,我一下子有些激动了。”余三生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歉意的笑了。
“没事,反正你掐的是我的肩膀,又不是我的喉咙,死不了。”牧云装作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咳咳,那谈回正事啊……呃,刚刚咱讲到了哪来着?”余三生挠了挠头,问道。
“嗯,初心乃修行之本……来着?”牧云想了想,说道。
“哦哦哦,对——刚才讲的那些啊,是关于修心的内容,包括化心为执在内,其实现在离你都还蛮远的嘛,咱只随便讲讲就行了啊……从现在开始,本尊将要教你真正的修行!”余三生说道。
“卧槽,终于要开始正式修仙了吗?”牧云顿时挺直了腰板,聚精会神的聆听余三生的一言一语。
“没错,要开始正式修仙啦!”余三生眼神一凝,重重地点点头。
“那么,请问余老师,我们该怎么修行呢?”牧云问道。
“咳咳,说的简单点,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感应天地之间的灵气……来,像我这样盘腿坐下,双手蜷曲于丹田处,啊,对,就是这样……然后咱闭上眼,放空身心,嗯~很好,想象一下自己漂浮在云海中……嗯~很大,很广阔的云海,四周都是棉花糖似的白云,云海里飘着很多很多只余三生……”
余三生用老妈哄婴儿睡觉的语气,缓缓的,温柔的吟诵出仿佛儿歌一般的话语。
牧云终于忍不住了。
他“啪嗒”一下睁开眼睛,用“你特么莫不是在逗我?”的眼神看着余三生。
“大佐啊,你确定你这是再带我修行吗?这不是在哄我睡觉吧?还有,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鬼?那是什么地狱绘图?”
余三生闻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绞着双腿,咬着一张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小手帕,满脸泫然欲泣的说道:“怎……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被一群大佐包围着你难道不幸福吗?”
“我靠,怎么可能幸福?这种事情只会让人感到不幸才对吧?”牧云扶额长叹。
“哎呦呦,我不行了,我受重伤了,如果你要是不答应明天请我吃饭的话,你大佐我啊,今天很有可能就要因为心痛过度而当场死亡了……”
余三生仿佛一只快要被干死的鱼一般,在地上扑腾着。
“哦,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大佐,你安心的去吧,贫僧这厢也是为民除害了啊!”牧云低眉颔首,仿若菩萨一般。
“我靠,云子,我要是死了,谁带你修行啊?”余三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向牧云伸出了手。
“呵呵,你也知道你是来教我修行的啊?还耍宝?赶紧给朕起来!”牧云忿忿地踢了余三生一脚。
“哎呦,我没逗你啊,凡人修行,皆是从感应天地灵气开始修起的,刚才我教你的是打坐与放空,目的是让你静心,让你融入自然之中,与自然共鸣,与天地灵气共鸣。”
余三生委屈巴巴的说:“由于你年岁过大,天生灵性已失,难以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若是在凡俗之地修行,就是耗费上个数十年,你也才只能勉勉强强的进入咱玄门的第一重境界。
所以我才特地带你来的沉沦海,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修行圣地,灵气浓郁程度甚至比太古时代还要夸张一些。
只要你潜心在沉沦海修行,我估计只要数月,你就能突破到凝海境,到时候你可就真正的算是一名修士了。”
“数月?这么久?”牧云皱起了眉头:“有没有什么速成一点的方法啊?”
“还速成?你想锤子呢你。”余三生白了牧云一眼:“仙路漫漫,无有捷径,你还是自己一点一点的耐心修行吧……”
“明天请你吃饭,帮我速成一下。”牧云平静的说道。
“呵呵,区区一顿饭你就想让我帮你?招黑奴都没有这么便宜的,你想桃子呢你?”余三生不屑的笑了……
“来,照我刚才说的坐好!对,就是这样,放空身心,等我直接把周围的天地灵气都塞进你的身体里……”
牧云看着一只手按在自己头顶上的余三生,心情复杂的说道:“大佐啊,不是说不帮我的呢?”
“废话,有饭不吃是傻子!”余三生一撩头发,潇洒的说道。
“呃,你这是把自己看的比黑奴还便宜啊……”牧云抽了抽嘴角,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余三生了。
“别废话了,定神!”余三生低声吼道。
牧云立马调整好了坐姿,闭上眼,然后收敛心神,尽量使自己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良久,他感到有一股冰凉的细流从他天灵盖的位置冒了出来,缓缓地往他的身下淌去。
这细流似乎是按照着某种轨迹在他的身体里行走,他静静的感受着,眼前的黑暗中竟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像是地图,又像是残破的人体,牧云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他总感觉这张图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随着冰凉的细流逐渐爬遍牧云的全身,牧云眼前的那张图也越来越完整了。
最后,细流停在了牧云丹田处偏下的一个位置,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扩散开,仿佛有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牧云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凉爽。
他颤了颤,长长的舒出一口浊气,精神为之一振。
又一股细流从他的天灵盖那里冒了出来,这一次,细流在牧云的丹田处转了几圈。
第三十二次,牧云眼前的图案逐渐清晰,他也将灵气在他身体里流动的轨迹记的差不多了……
第四十一次,牧云开始尝试着自己运转灵气,这一回,他出了三十五次错误……
第八十六次,牧云开始感受到弥漫于天地之中的灵气……
第一百零一次,牧云已经可以开始从四面八方汲取一些灵气了……
第一百八十二次……
牧云自如的从天地中吸取灵气,然后让灵气顺着身体里的脉络流转,接着他将灵气汇聚于丹田处,在丹田处缠绕线条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转满了三十一圈再转不下去了为止。
最后,他将灵气引入了丹田下的一处位置,那里仿佛有一道门,灵气撞到了那扇门上面,就再不能前进分毫了。
它们如云团一般散开,一部分溢出了牧云的身体重新回归于天地,还有一部分融入了牧云的血肉中,成为了供他成长的养分。
“好啦,已经成啦,你可以睁开眼了。”耳边响起了余三生轻快的声音。
牧云缓了一下,睁开了眼,入目就是余三生那张似笑非笑的大脸。
“恭喜你,你已经步入了玄门的第二重境界——蕴灵境了!”余三生鼓掌祝贺道。
“蕴灵境?”牧云疑惑道。
“玄门境界,第一重是感灵境,意思是感受天地灵气——这一点你现在已经做到了。
第二重境界就是蕴灵境,要你利用天地间的灵气来打通体内的筋脉与窍穴,本来正常人要想修炼至蕴灵境巅峰,至少要数月有余,可由于你天生筋脉全通,只要能感受到灵气,就自然能够跳到蕴灵境了,啧啧啧,只能说这就是天赋吗?”
余三生难得夸赞了牧云一句。
“啊,我这就第二重境界了吗?感觉也没什么变化啊?”牧云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感觉自己也没有变得有力之类的。
“废话。”余三生骂道:“你当这是坐火箭呢?刚修就能有变化啊?你才修了一天哎兄嘚?怎么滴也得再修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有点修仙的样子嘛!”
“哦,原来如此啊!”牧云恍然:“呃,既然我现在已经到了蕴灵境了,那我接下来该干嘛啊?大佐。”
“废话,当然是继续修啊!”余三生道:“别人修行都是一修修个几天几礼拜的,修的废寝忘食了都,就你一天天的问该干嘛,赶紧给我继续修行去!”
“哎,还要继续啊?”牧云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对了,大佐啊,现在几点了啊?”
“bj时间2:48……你问时间干嘛?”
“嘶,那什么,大佐啊,你也知道的……今天周三,我明天还要去给学生们上课来着的……”
“安啦!”余三生拍了拍牧云的肩膀,道:“你先放心修着,等时间差不多了,我立马就把你送到你的学校去,保证连一秒都用不上,你就放心修炼吧!”
“大佐啊……”牧云热泪盈眶的看着余三生:“你看你这瞬移的功夫这么厉害,要不以后我上下班……”
“滚!”余三生看出了牧云的意图,并给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切,你不送就不送嘛,我又不是非要你送……”牧云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不看余三生了。
“哎呀,还和你大佐闹脾气呢?”余三生笑道:“行啦,你先在这里炼着,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干完就回来接你。”
“啊,什么事啊?”牧云一怔。
“秘密。”余三生眨了眨左眼,脸上浮现出孩子似的调皮的神情。
“哟,还给我搞起神秘来了?赶紧滚,看着你我就心烦。”牧云哼了哼,一脸嫌弃地朝余三生挥了挥手。
“那我可走了哈?”余三生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沙土,目光跃向了海天交际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云子啊,记着,千万不要和沉沦海进行身体上的接触啊!碰都不能碰!一旦你碰到了这海,呵,到时候连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余三生严肃的说道。
“哦扣扣,知道啦。”牧云点点头,保证道。
“哈哈哈,那本尊便去啦!”余三生忽然朝天大笑了两声,紧接着一拂其实并不存在的袖子,昂首阔步,流星一般地往之前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他还一边自以为潇洒的吟诵着应该是自己写的诗号——
“几世浑浊几世清,半生烟雨半生腥。天意轮回劫生死,命途绝时文犹青……”
一时人去,吟诗声却还悠悠的在海天之间飘荡,并没能传的很远,几乎是顷刻间就溺死在了海里,燃尽在了阳光中。
明明他吟诗时的语调是那么的高昂,充满了轻快与欢乐,可诗声的余韵却透露着那么一股伤人的悲凉。
就像深秋飘落的枯叶,就像掩埋在凛冬风雪下的杂草。
简直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重重地摇了摇头,把杂乱的思绪都从脑海里赶了出来,牧云看了看不远处翻滚着的雪白的浪花,忽然感觉世间一片寂静。
“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蓦地,牧云的脑海里跳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默默的把这个想法吞进了肚子里,并在心里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把它说出来,牧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他闭上眼睛,重新沉浸在了那片黑暗。
灵气在四肢百骸里经过,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他的血和肉,他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肌肉和血液在膨胀在扩张的声音。
真的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把几十年成长的过程都浓缩到了一瞬间,好像种子被种进了土里,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参天大树。
牧云很享受这个过程,如果没出现意外的话,他甚至可以就这样修炼上一整天。
可是那个声音终究是出现了……那个注定在这一刻出现,改变牧云今后的人生的声音……
一开始只是轻声的呓语,牧云并没有注意,直到它开始变的嘈杂变的嘹亮的时候,牧云才终于意识到了它的存在。
“云……云……云子……云……”
“听得见吗……云……”
“你的名字是……云……”
“我叫……很好听是吧?”
“喂……你还记得我吗?”
随着声音涌入牧云脑海里的,是一道朦胧的、青翠的身影。
他应该是一名男性,屹立在一片茫然之中,他好像在笑……笑的很灿烂……笑的很清澈,清澈的像是风,像是雨,像是碧蓝的天空……
逗大的汗珠从牧云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的心脏不安分的跳动着,仿佛见到了故人,仿佛吞噬了什么他很早以前就忘记的东西。
一阵阵的绞痛,好像有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上划动,他不想睁开眼,因为这样,那道脆弱的,朦胧的身影好像就会消失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想让他消失,又不敢直视着他——这种感情是什么?他不明白。
但他真的,很想……很想……看见这个人。
那个人的脸……看不清……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的脸上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幕布……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很暖和,很柔软……很怀念……
“我见过他吗?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是牧云此时唯一的想法。
除此之外是贯彻心扉的痛,好像有群山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连跳动都变的有些艰难,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肺不安地张合,一声声几乎难以抑制的嘶吼与狂喊被他默默的咽进了肚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难受的好像连天都裂开了……
他看见那人的嘴唇开合着,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他听见了风和云在翻滚,雷霆经过天空,阳光灼烧着空气,月亮悄然的安眠。
他听见雨水在瓦楞上破碎,树木在生长,飞鸟的翅膀诗意地切割时光。
他听见那人轻轻的说:“云子……你为什么杀了我?”
仿佛天地在一瞬间崩开,牧云睁开眼,指尖离荡漾的海面还有区区几毫米。
余三生的话语撕破了所有的虚妄与不确定,真真切切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像是靡靡梵音,指导着他走上正确的方向。
心还来不及跳动,他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颤抖与缩手的动作几乎是在同时发生。
可是……已经晚了。
一只白皙的手蓦地从海里探了出来,像是蛰伏已久的毒蛇,就等待着猎物接近自己的那一刻。
巨大的力气将牧云拽进了海里。
在即将掉进海中的一瞬间,牧云看见蔚蓝的海水里沉浸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那几乎和牧云一模一样的脸——细长的柳眉,微狭的双眸,淡淡的嘴唇好像一片绽开的薄樱。
只是那一头白发苍苍。
冰冷的海水扑面而来,钻入牧云的鼻孔涌进他下意识张开的嘴巴。
他眼前一黑,意识堕入了无边的深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