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真是好手段，使得一招瞒天过海，真让人大开眼界！”宫斌右手抚在腰间刀柄，缓步向兄妹二人逼近。

    刘洪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看了看妹子，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茅草屋，愣了那么一瞬，不知是在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还是心中早已一片茫然，但最终他选择跳下马车，快走几步，挡在门前。

    “偷盗不是死罪，劝你勿要做无谓挣扎，你偷得那些都不是什么名马贵种，我想，若是论罪，最多也就是发配边疆。”

    虽说宫斌之前有过一次一线岭的剿匪经历，可那必定不是自己亲手抓人，说这话时，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抚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改变成紧握着的状态。

    刘洪紧咬牙关，盯着宫斌，喉咙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紧握着的双拳，因为用力过猛，骨节处都有些微微发白。

    宫斌在刘家院门两丈外停下脚步，周身源力悄然运转，已打气十二分小心，可刘洪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大感意外。

    双膝一弯，“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刘洪竟是磕头如捣蒜。“灵探大人，马匹皆由我一人所盗，与舍妹无关，求您高抬贵手，我愿跟您回去，认罪伏法。”

    宫斌被刘洪的举动弄得有些发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目光移动，略过磕头的刘洪，扫过流泪的刘默，看向兄妹二人身后的那间茅草屋，透过泛黄的窗户纸，屋内似乎有个人影正在挣扎着起床，分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却仿佛做得艰难无比。

    “哎”一声长叹，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宫斌心中萌生出掉头就走的念头，双腿越发的沉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刘洪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泥泞的巷弄，补丁的院门，低矮的黄泥墙，拥挤的院落和简陋的草房，还有那身边不停颤抖着的少女，这一切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只有十六岁的少年灵探鬼使神差般地开了口：“是你一人所为，牵上马跟我走。”说完他便转身，不愿再多逗留。

    刘洪猛然抬头，看着宫斌的背影，先是一脸难以置信，随后悲喜交加，飞速转身，牵上那匹枣红马，快走几步追上宫斌的脚步。“多谢大人成全。”

    “看你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您是修行者，又是灵探，自然不懂百姓的疾苦，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被逼无奈，被逼无奈”

    宫斌喃喃地重复着，小院和那少女已被甩在身后很远，于是，他从腰间解下绳索，粗略的捆住刘洪的双手，将他推上马背，自己也跟着飞身上马。

    只要双脚一磕马腹，顷刻间便可冲出这条巷弄，只可惜还不等宫斌有所动作，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沙哑嗓音。

    “灵探大人，请留步，请留步。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

    草屋门前，站着一位面黄肌瘦且憔悴不堪的中年妇人，说是中年，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迟暮的老妪，病魔将她折磨得形如枯槁，要靠一只手扶着门框才能站稳。

    刘默飞快的跑到妇人身边，把妇人的手臂搭在她那副有些娇弱的肩膀上。“娘，您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屋去。”她还想说些劝慰的话，可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老妇十分执拗也力量很大，靠在门口不肯移动半步。

    宫斌不知如何作答，又不好驱马离去，从小就没有母亲，眼前的这一幕对他的触动之深可以想象。

    “我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妇人又问了一句，可是虚弱的身体已经发不出太大的声音，经过这一番折腾，巷弄里的左邻右舍早有了动作，有人在门缝里窥视，还有人在院子里竖耳聆听，可就是没人敢走出门来看这“热闹”。

    “娘，您别担心，灵探找我问个话，很快就回来。”刘洪坐在宫斌身前，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可是声音表现得却很镇静，这句话帮所有人解了围，老妇在刘默的搀扶下进了屋，宫斌押着刘洪绝尘而去。

    “你娘。”宫斌犹豫着问道：“得了什么病？”

    “肺痨，上个大夫这么说的，可他却治不了，我听说百草堂的大夫能治这病，所以”

    “所以需要钱，对吗？”

    “嗯。”刘洪点了下头，街上已有一些行人，他把头埋得很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

    “差多少钱，我帮你出。”宫斌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十三两。”

    “好，你在牢里且安心，在下言出必行。”

    “谢谢你！希望有空代我看看妹妹。”

    “尽力而为。”

    简短的交谈淹没在街道的嘈杂声中，所幸清晨滨城的街道并不拥堵，十一分堂就在眼前。

    年轻的灵探抓了盗马贼，算不得什么大事，在十一分堂也没有引起任何风浪，只是让大多数的灵探记住了“宫斌”这个名字而已。

    在灵探堂领了文书，回到学院悬贡所兑换了贡献，宫斌回到自家的小屋时已是夜幕降临，推开门，他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起来。

    出门在外比不得家乡，身边没有亲人、朋友，宫斌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剿灭了一线岭的山匪，生擒活捉盗马贼，这两件看似极有成就的事，却让他根本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怅然若失和些许迷茫。

    一觉睡醒已是天亮，啃了桌上剩的半个干粮，喝了几口凉水，宫斌在柜子最下层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赵志给的赏银，用了一年还剩九十五两，他从中数出五十两揣入怀中，赶着飞快的脚步离开了学院。

    走进泥儿巷，一切依旧，宫斌站在小院门前，半边大门难掩院内景象，满头大汗的刘默，正抱着一捆刚劈好的干柴，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灵探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宫斌从怀中摸出布袋，眉头微皱，推开半边大门，来到刘默身前，把装有五十两银钱的布袋塞到她手上。“这些钱拿去给你娘看病。”说完，竟好似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转身匆匆离去。

    宫斌身后，“哗啦啦”一阵乱响，干柴散落一地，被压抑着的呜咽声轻轻响起，只是不知那少女的眼泪为何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