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周到来前，应钟依照橘春的建议，于夏尔镇四处活动，这个镇并不大，依靠脚程，一天足够跑上一圈，他途中尽量避开看上去隐秘奇怪的地方，以免撞上黑帮成员。

    说来奇怪，赫尔诺特描述的阿扎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恶人，自己开枪射杀掉对方珍宠的小儿子，没理由不被找上门，可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周一来临，应钟一大早就来到警局，将失而复得的公函交给德莱赛高级督察。

    办公室里，高级督察顶着一对黑眼圈，一手揉着宿醉的脑袋，“昨晚有不得已的应酬，希望你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欢迎你的加入，应钟督察。”

    崭新的警服交到应钟的手里，样式与制式军服的差别不大，两者共享军衔体系，只是职务大相径庭。

    “谢谢您。”

    应钟拿起警服，接着说道：“我的职务，是治安课的课长？”

    “全称是高危治安课。”德莱赛纠正道，“你的办公室在侧楼，就是警局后面的二层小楼的楼上，每周的薪水由迪妮莎文书官发放，具体情况你的探员会详细告知，去见见他们吧。”

    应钟没有立刻离开，他又抛出一个问题，“局长，前几天，也就是我来到夏尔镇的那一天，发生的案件，现在怎么处理了？”

    他想试探一下，关于阿扎斯的相关情况，如果警局里有不值得信任的人，局长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已经结案处理。”德莱赛高级督察的表情没什么不同，“我必须称赞你的英勇，感谢你为镇民做出的贡献，已经不需要你担心了。”

    没有透露出任何不利的消息，看来他要继续打探才行。

    被高级督察打发出局长办公室，应钟先来到更衣室，换上制式警服，他的左右肩章上各有一颗银星，依旧是少校的军阶。

    警徽居于帽子正中，周围装饰有黑白相间的格子花图案，对照镜子整饬衣领和袖口，应钟满意地点头，接着从后门来到侧楼的位置。

    侧楼虽是两层，但要小很多，和主楼对比就像是一个袖珍的孩童，每层各有三间屋子，楼下一层的三间屋全部用来充当杂物室。

    应钟看到杂物室的时候，嘴角不免抽搐了一下，通往二楼的楼梯像是多年不曾打扫，角落积累着厚重的灰尘。

    拾级而上，二楼的第一间门的上方挂着‘高危治安课’的亚克力门牌，透过常年不擦而模糊的玻璃看向里面，其中摆放着几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

    应钟推开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身影正在埋头书写，听到动静立刻抬头，露出微笑，伸手打起招呼，“早上好！督察！我申请调到治安课啦！”

    打招呼的正是橘春，应钟回以微笑，四下张望，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呢？都不在吗？”

    “还有一位，他去主楼的盥洗室洗手，马上就回来。”橘春指着靠近门边的办公桌，“那是他的办公桌。”

    办公桌的一角放着座位牌，上面印着探员的名字‘克里夫朵’，橘春介绍道：“克里夫朵警长即将退休，最近的几个月，他都不怎么出外勤，但他有很丰富的经验，算是我的半个老师。”

    一个即将退休的老警长加一个刚过见习期的警员，应钟看着其他空缺的办公桌，“所谓的高危治安课只有三个人？”

    橘春鼓起脸颊，“督察，我们还需要招募队员，如果有愿意来治安课的警员，我们的人数会增加的！”

    警局里大概没几个人想来这种地方，应钟心里吐槽，拉过一张木椅，因为老旧，坐下来时发出‘吱呀’的松动声。

    治安课现存的三个人里面，应钟对各种情况的通晓几乎是零，橘春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克里夫朵警长对各种情况稔熟于心。

    克里夫朵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年龄比局长还要大一些，一脸白色的络腮胡，稍微有点秃顶，见到年轻的督察，他毫不拘束地热情招呼，并拿出自己珍藏的咖啡豆，邀请应钟和橘春喝上一壶。

    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品尝着咖啡的苦涩和香醇，应钟对克里夫朵询问道：“你是怎么看高危治安课的？仅凭我们三个人，到底能应付什么‘高危’事件？”

    克里夫朵喝下一口咖啡，耸耸肩，“很久以前就有高危治安课，原本是针对一起特殊的谋杀案，上面下来的警司亲自督办，案件结束课室就保留下来，原本的办公地点在主楼，去年开始便搬到无人问津的侧楼了。”

    办公桌上散落着一堆案件卷宗，克里夫朵挑出两份文件夹，给橘春和应钟各一份，“先前的高危治安课，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出外勤，只能等其他部门的人送来无法处理的案件报告，挑着处理，难度极大，都快变成第二个积案室。”

    应钟翻看着手中的卷宗，许多案件的现场情况十分惨烈，很少收集到证据，人证更是一例都没有，想要再次调查，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都是这些东西。”应钟蹙眉，“高危治安课根本发挥不出效力。”

    克里夫朵表示赞同，指向橘春的办公桌，上面有一台崭新的拨号电话，“您来的前几天。局长决定做出一些改变，赋予高危治安课一项新的任务，随时支援全镇的突发事件。”

    荒诞感充斥着内心，目前的人员配置应对夏尔镇的突发情况等于自寻死路。

    “感谢你的咖啡豆。”应钟站起身，“现在，先让我们考虑一下眼前的事情，打扫一下这里的卫生，至少看起来稍微整洁一点。”

    橘春找来扫把和拖布，克里夫朵去主楼接水，侧楼没有独立的供水系统，应钟则依次整理房间里的摆设。

    二楼的第一间屋占地面积最大，可容纳七八名探员共同处理案件，第二间屋是一个稍小的会议分析室，一侧的墙壁上挂着黑板和地图，最后一间是应钟自己的办公室，身为课长，他拥有独立的办公区域。

    支援全镇的突发情况，应钟拿抹布擦拭着桌椅，回想着克里夫朵说的话，这根本不现实，德莱赛高级督察一定另有用意，说不定某一次冲突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接着殒命当场。

    橘春提着拖把，来到应钟的办公室门前，“报告督察，局长刚刚来电话，需要您亲自去处理一起案件。”

    应钟深吸一口气，平复掉乱七八糟的念头，仔细听橘春向自己传达局长的内容。

    夏尔镇有一个雾之馆，是一个举办画展和艺术品观赏的高档场所，馆主被卷入某起案件，局长决定由应钟负责这件事。

    “局长表示您一个人去就行。”橘春说，“说只是一次调查而已。”

    克里夫朵也从一旁冒出来，“出外勤的话，我陪着督察一起去吧，我比较熟悉路。”

    “没关系，既然只是调查，你们留下来完成清洁工作，路线我大致清楚。”应钟放下抹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让橘春先忙，留下克里夫朵一个人问道：“上一周，我来到夏尔镇的那一天，开枪击毙了一名持枪暴徒，你知道这件事吗？”

    克里夫朵果断地点头，“当然，那伙人在酒吧喝酒，怂恿同伴用炸药袭击车站，有个傻瓜居然答应了，接着就被您制服了。”

    应钟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概的案发经过，但他想要了解的不是这个，“我是指那个被我击毙的男人，你知道他吗？”

    克里夫朵沉吟半晌，摇摇头，表情显得不解，“我不太清楚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威胁巨大的黑帮头目的唯一子嗣，警局的人没理由不知道，应钟决定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疑虑，“我听说，被我干掉的男人，是一个叫做阿扎斯的本地黑帮头目的儿子，你们不清楚吗？”

    克里夫朵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这点我不清楚，不过您口中的阿扎斯，从两个月前就不再现身，他的势力依然存在，人手却少了许多，本地的黑帮虽然不少，却很少敢于直接挑衅警方，我觉得您没必要特别担心，”

    警局的人近期也许没有见过阿扎斯，赫尔诺特却有可能知道对方的行迹，结合两方的说辞，阿扎斯或许正在忙于某些事情，不想在这个时间招惹警局的一位准高层。

    离开警局前，应钟特地换上勤务腰带和长靴，领走自己的手枪，骑着警局配发的自行车，前往雾之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