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掌大的蒜头瓶，被收在红匣子里，像傍晚时呼之欲出的夜色，贪婪地侵蚀了人们的眼。我悄悄俯身向内看，看到了蓝色的——

    诡异的蓝，深海之蓝。

    它承载着无边寂静。

    无根，无叶，水面之上，白色花朵正绽放。风华正茂，开得正好。

    妈妈说，花开不败。这朵花距今已有千年，两千两百四十七年，这是真正的永生花。

    ……

    *

    “那时候，如果我留下来，我们会一起被找到，没办法，我只能将你托付给方子予。”

    夜晚的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暮色的地板，昏黄的灯光，两张深棕色的皮沙发，隔着胡桃色的茶几，小小一张，上头放着两杯颜色奇怪的果汁。深红色，据说是芭乐雪梨榨的，还加了一点点火龙果。

    方祁薇险些脱口而出：我情愿和你一起。想了想，又觉此话天真幼稚。抿了口果汁，她皱起了眉，道：“我找了你许多年——那天生病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很害怕，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男人和我擦肩而过。”

    她莞尔，“我才知道这是一场实验，可我没想到他们会，虐待你们。对不起。”

    没能陪着你。

    岑若生看她如此苦笑，掀起手腕淡然一笑道：“因为要测试人体的皮肤修复状态，很奇怪，明明人像死了一样，但伤口好得很快。”

    他手臂肌肤光滑细腻，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样子，包括他的脸，简直年轻得不可思议。

    方祁薇小心翼翼看他。

    “难道枪伤也会自我修复？”

    “嗯。”岑若生神色淡淡，无形中几分破碎，“所有伤口，据说细胞已经呈现为假死状态，所以人不会老去，身体会永远停留在注射药物的时期，但相悖的是细胞可以无限重组，重生，副作用是身体的感知能力会退化，变得很弱。不过这样很好，受伤也不会很痛。”

    “是那个瓶子里的水……”即使事实摆在眼前方祁薇也不敢置信，“那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蛇毒。”岑若生道：“据说是蛇毒，具体的谁也不知道，实验数据库没有任何信息，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难怪……”方祁薇垂着脑袋，喃喃道：“难怪当初瓶子的起拍价那么高。”

    岑若生笑了笑，“高吗？那还是没确定作用的时候，现在实验成功了，你觉得会怎样？”

    这问题，方祁薇懒得想，只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你现在逃出来时翦会找你吗？”

    一语未就，又道：“你和时嫣——”

    闻言，岑若生的脸刹那间沉下来。

    方祁薇再没问出口。

    他却道：“孩子就叫明天吧。”

    如此，方祁薇了然，倒不问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有答案，各人也自有各人的故事。

    他不愿提，她便不问。

    须臾出了门，站在门廊处，看到了坐在楼梯拐角处佯装看书的人，有一阵无语。

    “……”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一张绝美的脸，鼻梁上还装模作样架着副眼镜。

    他是黑发长眉搭着细长柔和的柳叶眼，还生了显眼的卧蚕，入眼即是干净俊雅，加之一对薄唇，轻轻一抿——此番姿态竟比初见时惊艳。

    这一眼看下来，方祁薇顿觉以往见过的所有帅哥美男都要黯然失色了。

    以至于魏云琛，她突然想起，脑海中只蹦出两个字：屌丝。再详细些，那是：只会穿polo衫，衬衫和t恤的屌丝。可眼前这人不同，他穿黑色高领毛衣，面料极佳，外披了条黑棕色菱格毯子，下穿一条白色灯芯绒休闲裤，奶白的毛拖鞋，里头是干净崭新的白色袜子，瞧着好舒服。

    顶级的头身比，从头到脚的干净与高质感，再加之这栋仿古的小别墅，方祁薇直接爱了。

    不过，她照旧板着脸，目光仿佛在审视，也不说话，像栋冰山似的杵在上头。

    想是鬼也看不出她在犯花痴。

    楼下那位见状，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没偷听，本来就喜欢在这里看书。”

    话音刚落，楼下转出一阵哭声。

    那人听见了，率先起身，哒哒哒跑下楼，方祁薇紧随其后。是闪闪在楼下哭呢。

    尚及满月的孩子被安置在沙发上，怀里的奶瓶掉在一旁，小家伙现在看也看不到，摸也摸不着，却晓得没奶喝了，也只能哭着干着急。

    他把奶瓶捡起来，轻轻塞进襁褓里卡住，这次闪闪抱紧了，用被衣裳裹得厚厚的手腕死死搂住。小家伙好似找回了安全感，立马将嘴吮上去，再不哭了，只发出舒适的嘤咛。

    安置完毕，他翘着腿在旁边坐正，抬头，学着方祁薇适才的模样审视起她。

    方祁薇道：“宝宝叫闪闪。”

    “啊？”他疑惑，“不是叫明天么？”

    “……”方祁薇掉头走了，去厨房。

    他抄腿跟上来，“呀，你也太不可爱了。”

    方祁薇没理，开了冰箱门想找食材，没想里头净是满当当的水果，盒装的，连标签都还在，她随手拿出一盒番茄看了眼，五颜六色的小番茄被单独装进透明盒子里，也不过拇指大小的，一，二，三，四，五，整有二十个，标价五百九十八。——？？？

    她不理解了，一个和自己哥哥同期的实验体，大概是刚逃出来没多久，究竟是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的水果，他甚至还有房子？

    不禁，她回头又是一番审视。

    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用眼神询问。

    什么？

    方祁薇道：“这个很贵。”

    他挑眉，一把捞回小番茄，“贵——但是哥哥有钱，你也别做饭了，出去吃也行，叫人送家里来吃也行。”说着，手上一指，“你以后更不许做饭，反正我会养你的，你只管享受就行。”

    “……”

    方祁薇不说话，愣愣看他，心里有种被奇怪的馅饼当头砸到的奇妙感。略思量，她道：“不要随便给奇怪的承诺，我会做水果沙拉，如果买点鱼，我们可以煎鱼吃，或者煮面，吃馄炖，什么都行，反正得先去买点食材。”

    闻言，他眼中精光一闪，“真的什么都行？”

    方祁薇冷冷地——

    “我想吃馄炖。”

    “……额，行吧……可是我想吃糖醋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