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行听到礼物眼睛陡然一亮,他就知道父亲不会坑害自己。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边走边说。”齐漱石招呼了一声,带着齐行向大门走去。
齐行现在虽然疑惑,但只好跟上父亲的脚步。
路上。
齐行稍稍落后了半步距离,看着身侧的父亲齐行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和父亲一起走过了。
上次?上次好像还是他书院入学的时候。
走着走着齐漱石脚步一缓,落到了与齐行相平行的位置,然后说道:
“浩然之气虽是用仁义与道德浇灌出来的,但它却是一种最平和、最刚正、最宏大的力量,如果没有完全掌控很有可能会伤了自己。特别是第一次引气的时候,正是自身浩然之气高涨到的一个极点,然后瞬间爆炸开的时刻,由此浩然之气从虚无缥缈变成了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力量。变化之时,若没有旁人引导,轻则引气失败短时间内很难再度凝聚,重则身受重伤,浩然之气再无望登堂入室。”
齐行回想起刚才被压迫的感觉以及胸腔之中乱窜的猛烈气息深以为然,他那时觉得无法呼吸,胸中仿佛有股气就要将身体冲破一般。
“那苏谦呢。”齐行疑惑地问道,苏谦多半是没有人帮助。
齐漱石想了想说道:
“苏谦如何做到并没有人看到。应该与他坚定的意志力有关吧。浩然之气虽然力量宏大,但仍是自己长久蕴养出来的结果,对于主人有着本能的认可,只要意志力,也就是精气神中神的力量足够,或是在某一刻偶然迸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将浩然之气驯服,也是可以做到的。神之一道最为飘忽,发生什么都不算意外。而只要第一次引气成功,浩然之气便为可控之物。平时不需要的时候便蛰伏在胸腔部位,温顺无比,但当需要使用时又可变为强大的助力,随着自身意念衍生出各种神奇的能力。”
“竟是如此……精、气、神……”齐行喃喃道。
这一刻他才有些明白了精气神三者的紧密关联,精不必多说,是人生存的基本,若没有精存在,人的一切活动都无法实现。
气则是依附于精存在的一种内在之力,或者也如浩然之气一般,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蕴养,形成不一样的气。就好像‘太阿’的原主人始皇帝,齐行猜测始皇帝的气绝不是什么浩然之气,那种气息太霸道了,与浩然之气的性质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慑服万物的气质。
对于神,齐行目前了解的还要少一些,但是据他猜测,神是统领精和气的一种东西,可能与常说的魂魄一类相似,在神的加持下,精和气可以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齐漱石看见齐行似有所悟,又补充了一句:
“若将气比喻为士兵,神则是调动万千兵马的将军,即便是同样的气在不同人手中却可以发挥出不同的威力。神之一道也最为神秘,很难定义神的强与弱。弱者可能仅仅因受到惊吓而身亡,强者甚至可以身死意志却仍存在一段时间,这两种状态甚至可以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身虽死意志却还在?这……这还是人吗。”
齐行有些难以置信,某种情况下有人会被吓破胆倒属于正常,但是身死却神存,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说是鬼神他都相信。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全看你如何定义了,待会儿你就能看到了。”齐漱石卖了个关子,不知道齐行看到那位时的会有怎样的反应。
“待会?”齐行心有不安,若真能见到这样的一个人,那无异于和神话故事中的神仙在现实中碰面。
当齐行与‘那人’碰面时齐行才发现自己今日的感觉竟出乎意料地准确。
齐漱石带着齐行越走越远,已经快要出了内城,终于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下。
齐行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宅子,内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处僻静之地。
宅门并没有关,空荡的院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高大的人像,齐行认得,那是夫子的塑像,塑像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火还在燃烧,显然是有人在供奉的。
“愣着干嘛,一起进去上柱香吧。”齐漱石推了推停在门前的齐行。
没有等宅中主人同意就带着齐行走了进去。
齐行有点犹豫,眼见父亲已经进去了他便也一同跟随进到了宅中。
走进院子齐行才发现,其中不仅摆放着夫子的塑像,后面还有四个站立的人物塑像。齐行并不认得,但是他清楚应该是儒家中有着崇高地位的四位。
齐漱石从供桌取了六柱香,分给齐行三根,然后恭敬地拜了三拜。
齐行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拜了起来,拜后将香放入香炉之中。
一切做完之后负责此地的人才出声打扰:
“齐先生,您来了,老师正在后堂等您。”
‘这声音?竟有些耳熟。’
齐行向塑像后面望去,发现来人并不陌生,正是考核之后销声匿迹的苏谦。
‘但是苏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想起苏谦的浩然之气,齐行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苏谦见齐行看向他,又对着齐行点头微笑,笑容与文试考核之时一模一样。
齐行心底有些无语,看着对方的笑脸有种想打过去的冲动,勉强扯了个笑容还了回去。
……
越过前院后齐漱石知道齐行心有疑问,便说道:
“苏谦考核之后就来了这里,你应该也猜到了,武科中苏谦正是用的浩然之气才能与你和薛青掰一掰手腕,那日之后孟离就找到苏谦收了他作为徒弟。”
“孟离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也是当今天下浩然之气最正宗、最浑厚之人。”齐漱石又补充道。
“正宗?”齐行眉毛一挑,浑厚他可以理解,这正宗又是何意。
“正宗的意思就是他乃亚圣嫡传,曾亲身跟随亚圣修行过一段时间,所修浩然之气深得亚圣之道。若说天底下谁最有可能将浩然气修的如亚圣当年一般,便是孟离了。”齐漱石看着后院景物有些怀念地说道。
“在人背后说三道四可不是你的风格。”一道冷声传来。
从后院的茅屋之中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衣着简朴却一丝不苟,有种说不清的气质,整体给人一种中正平和的感觉,但当齐行接触到对方的眼神时,却感觉对方眼中好像蕴藏着一把出鞘宝剑,锋锐无比。
“见过孟离兄。”齐漱石并没有介意来人略显冷淡的态度,相识多年,对方一直是这样。
“嗯……这就是齐行?”孟离没有理会齐漱石,反而将目光放在齐行身上一阵打量。
齐行感觉随着孟离目光扫过,身上就如同被剑刃划过一般,剑锋破碎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使得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对方眼下,再加上刚才孟离对齐漱石的冷淡与讥讽,齐行对孟离的好感骤降。
听说什么亚圣嫡传,最正宗的浩然之气。齐行还以为对方是个德高望重的隐士高人,但刚一接触,他就觉得十分失望。
“没错,正是犬子齐行,行儿,见过你孟伯父。”
齐漱石应了一声,将对方介绍给齐行。
听到父亲的话齐行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孟伯父,然后又沉默下去。
“有点脾气。”
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讽。齐行自己是觉得讥讽居多。
随后孟离又开口道:
“还可以,跟我走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齐行所说。
齐行望了一眼父亲,得到对方首肯后便一言不发跟在孟离后面。
……
孟离带着齐行在深处的一间房前停下,相比于孟离刚刚所在的茅屋这间屋子更像是如今大齐的建筑风格,看起来也比茅屋阔气多了。
孟离走近房门将锁打开,转身对着齐行说道:
“进去罢。”孟离站在门前,语气毫无波动,似乎并没有准备与齐行一起进去的意思。
齐行看了一眼屋子又看了一眼孟离,然后学着对方的语气说道:
“好。”
说完就开门进去了。
他实在对这个伯父提不起好感。完全一个冷面人。
孟离见齐行进去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前,目露追忆之色,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大灌了两口,就这样直接坐在了屋子旁边的草地上。
……
房间很小,打眼看去只有一个蒲团和一张供桌。虽然来时房间是锁着的,但是看周围整洁程度是有人定期来打扫的。
供桌上放着三样物品,最左边是一把带鞘的长剑,中间是一册卷起来的画卷,这两件物品光从外部都看不出什么特别;最右边则是一套有些古旧的衣服,款式与当下大齐百姓穿着有很大的区别。
齐行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除三者之外的其他物品。也就是说孟离让他进来的用意就在眼前的三件东西上。
齐行想了想就跪坐在地上蒲团之上,看着眼下三样东西,略微一顿,然后拿起了中间的画卷。
衣服太过私人,看款式应该是所属孟离长辈之类的人物,那柄剑齐行则是不敢打开,有了宫中拔出‘太阿’的经历,他知道有些剑并不是他可以简单操控的。
齐行将画卷打开,铺在了腿上,与他预想的不同,上面并没有什么画作,而是简单的几个字,正是他早上才和父亲说过的那句话。
‘我养吾浩然之气。’
这简单几个字看的齐行有些头皮发麻,他好像知道父亲先前说的那个身死却神存之人是谁了。
若是他所料不错……
突然,齐行感觉四周空间好在在发生扭曲,空气中泛起阵阵波纹,随后眼前光芒逐渐消失,最终陷入了黑暗。
……
门外,齐漱石也走了过来,看着坐在草地上毫无精神的孟离问道,
“已经开始了?”
孟离麻木地点了点头,又灌了口酒。
“这次算我欠你一次,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可来找我们。”齐漱石有些怜悯地说道。
面对齐漱石的许诺孟离没有搭话,他自然知道齐漱石所说的‘我们’是指的谁。
但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