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吴阿妈口中的凌广阔，”陶青唏嘘一声：“真的就是镇远将军邢广阔么？邢将军既然心念着原配夫人，又为什么会娶别的女人！”
陶青知道自己激动得有点不合适，但她就是没办法把吴阿妈的悲剧当成一般的故事来置身事外。
那个女人就像这世上所有的悲苦女人一样拥有最无奈的命运。离开丈夫失去儿子，被人卖给鳏夫，又受继子的虐待毁容……
她能撑下来，是因为心境平和。她选择愤然离世——可能只是对老天作弄的一种反抗吧。
“是太上皇要他娶了朕的皇姑长公主。”梁习看着陶青道：“他本来是不愿意的，并以自己出生低微为缘由，拒绝了好几次。
这位长公主新丧夫，一直以来是太皇太后最牵挂的人。何况，手握重权的将军与皇家子女联姻，这本来就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陶青也明白了。军权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给吧又担心倒戈，不给吧又难以行效。
真是的，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信任么？
“你刚才又说，你见了吴氏昨晚最后接触的一个人？”祁连转向洛凉书：“他是谁？”
“邢将军的儿子。”洛凉书脸色微微变了下：“他说吴阿妈跟他问了很多话。关于他父亲的事……”
“所以这个案子……基本就可以定了。”祁连挑了下眉，转向梁习：“陛下您觉得呢？”
“算是吧。”梁习点了下头：“仲兼，这就算是你留在怀德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了。也不用写的太复杂。以自杀为定论，动机就是心情压抑感叹世态炎凉吧。”
陶青当场就坐不住了：“陛下，您什么意思啊？！敢情你们是不打算把真相告诉邢将军？！”
“陶青你先坐下。”洛凉书拉着她道：“我关起门来跟你们说这件事，不就是为了不给第七个人知道么？”
“吴阿妈盼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丈夫近在咫尺，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她一个人含着委屈自尽，我知道她不仅是不敢以现在的样子面对，更是不想给她爱的人造成困扰。但你们却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就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么？”陶青咬了咬牙：“不行，我得为吴阿妈讨个说法。”
“站住！”祁连厉声道：“你自己明明就很清楚，吴氏是不敢面对，不敢困扰。
你这样做，她岂不是白死了？”
“她本来就是白死！”陶青眼里含着泪水：“怎么会有她这样软弱的女人呢！邢将军他……其实心里一直都还是惦念着自己的原配夫人吧。
她一声不响地就去死了……如果……男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是——”
“我得师父我最了解，他必是会以死谢罪相陪。”祁烈起身，站到陶青面前：“我替我师父求你，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让他知道。”
“当初徐掌柜去世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子息事宁人的，现在吴阿妈……”陶青转了下眼睛，屏住泪水：“我只是想想让她在入殓的时候，有跟至亲至爱的人去上一炷香……
跟她说几句贴心的话。黄泉路上，她也能安安心心地去。可是你们……你们打算永远瞒下去么？”
“至少现在不行。”洛凉书见她难受，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劝慰道：“陶青，要出征了。无论是人心还是军心，都不能动啊……”
陶青轻轻伏在他肩膀上，也不顾那么多人看着，更不管这话有没有大逆不道得嫌疑。她带着点埋怨地抽泣道：“可是这一仗打下来，不知又要有多少像吴阿妈这样的女人，失去自己的丈夫儿子……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就不能和平相处么？”
“你以为朕不想做个太平皇帝么？”梁习道：“男人去打仗，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妻儿不会在有朝一日沦为外族的奴役仆从。
你丢一个鱼塘都那么难受，那些战死的将士都是朕的子民。当皇帝的，心比你痛的多。”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以大局为重。”陶青擦了擦眼泪：“我暂时不说就是了，让邢将军安心打仗。”
“这才乖嘛。”洛凉书拍拍她的背，轻轻在她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吴阿妈孤单上路的。”
“诶？”陶青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见男人只是冲她眨了下眼睛，便不再多说话了。
“散了吧，大家都准备准备，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了。”梁习此言一出，但见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文惜突然冲了上去，一下子跪拦在他面前：“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求陛下成全！”
“文惜姐？”陶青一下子被这个场面怔住了，也不知道文惜这一脸坚定又执着的样子是——
“文惜你干什么，快起来。”祁烈变了脸色，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被梁习摆手制止。
“怎么？新婚第二天就到朕这里来喊冤，”梁习眯着眼睛亲自扶起她来：“仲兼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洛凉书碰碰陶青：“嘿，看来昨晚祁烈是用强了。”
“胡说八道。”陶青拧了他一下。
“陛下，文惜请求随夫出征北伐。”文惜坚定地吐出要求，祁烈当即一口否决：“陛下，这不可以的！主帅的亲眷理应留在京城——”
梁习挥挥手，打断他的话：“随军出征不是儿戏，夫人打算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朕？”
“文惜不想做第二个吴氏。”
听着姐妹口中吐出如是坚定的一句话，陶青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哭哭啼啼压根就算不得大逆不道！
梁习站起身来，看那表情，仿佛没听懂她的意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场上的气氛一度尴尬了起来。
大概沉寂了约有半盏茶，梁习突然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大胆！”
陶青几乎被吓尿，这……这……算是已经触犯龙颜了么？
“出征未捷，你却消极惑言，诅咒新帅，这可是为臣为妻之道？该当何罪！”
“陛下！”祁烈跪在文惜身边，急道：“陛下息怒，她出身贫众，不懂规矩。有什么错，由臣代罚。”
“文惜姐，先别说这些了，快点道个歉嘛。”陶青这会儿也扑上去劝道。
梁习毕竟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严还是不能少的。真惹火了他，说不定大家都得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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