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泛川岳闻声看去,就见到一个欣长的青年身影驻足于丈许开外。
他认出了青年的模样,顿时一股怨怼从心底升腾起来,语气变得咬牙切齿:“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泛轻舟?”
大名鼎鼎四个字,泛川岳咬得极重,明眼人都懂他的意思,绝非夸奖。
“这里还有其他人叫泛轻舟么?”
泛轻舟站在原地,视线环顾了一圈四周,吆喝道。
空荡荡的四周,除了暗中隐匿看戏的目光之外,就只有追随在泛川岳背后那成群结队的莺莺燕燕。
所以,泛轻舟的吆喝,注定没有任何的回应。
四下寂静,气氛凝固,泛川岳脸色变得铁青,他身后的莺莺燕燕们,敏锐地察觉到了泛川岳周身气势的变幻,一个个本来打算冷嘲热讽博取爱意的心思,瞬间收敛了起来。
甚至,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两步,用充满同情的眼神凝视着泛轻舟。
要知道,泛川岳之所以受到内院弟子的追捧,他的师尊身份功不可没,但同样的,他本身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这个王八蛋,竟然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连我这个同地位的内院弟子都不放在眼里!”
泛川岳脸色憋得发青,他没想到当初将自己打落神坛的泛轻舟,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如今竟然变得这般目中无人。
而他还没来得及呵斥,从阁楼旁边的草丛里面,就陡然跳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
“放肆!一个区区内院弟子,就敢如此无视江兄,莫不是活腻了?”
这一脸狡诈猥琐之相的青年,身穿内院弟子的服饰,显然是一名内院弟子,还是泛川岳的追随者。
他身形一闪,窜到了泛川岳的面前,先是向着脸色变黑的泛川岳谄媚一笑,随后用手指着泛轻舟,趾高气扬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这般忽视江兄?你知不知道江兄是内院弟子第一人……”
“滚!”
他的话音未落,泛川岳就忍不住了。
一声爆喝响起,双鬓青筋暴起的泛川岳,直接含怒一拳将挡在身前口无遮拦的蠢货砸翻在地。
“蠢货!猪狗不如的蠢货!”
泛川岳余怒未消,他狠狠一脚踢开死狗一般的青年,暗恨不已。
这尖嘴猴腮的青年,是内院弟子中的老人,但实力隶属下乘。
当初泛川岳看他还算机灵,又对修道院诸多情况不甚了解,便将他收归己用。
谁料想今日他就犯了蠢,在暗地里的众目睽睽之下,揭了自己老底,让自己蒙羞。
被人忽视已经是惹人发笑了,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大声吼出来,这不是蠢猪是什么?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那青年也是为了表现忠诚。
修道院内的弟子,没有几个脑子不够用的。
对于泛轻舟其人,大多数通过口耳相传有所了解。
一个新晋弟子,就被皈寂唯那个女魔头看重,纵然只是记名弟子,也足以说明泛轻舟的不简单。
所以明知泛川岳与泛轻舟有仇隙,他们也没有急不可耐地蹦哒出去表现自己。
只有刚才那个尖嘴猴腮的蠢货,许是立功心切,这才如疯狗一般窜了出来,做一番狗仗人势的姿态。
然而弄巧成拙,竟然说出泛川岳是内院弟子第一人的狂言妄语。
这下非但没有立功,更是给泛川岳无形间拉了一波仇恨。
修道内院势力错综复杂,厉害的弟子不在少数。
泛川岳虽然实力不俗,但想要稳压所有弟子,无异于痴心妄想。
内院弟子哪个没有些傲气?
“那个蠢货!”
泛川岳意识到暗中隐匿的几道气息偷偷退去,显然是给那些静修的强大弟子们通风报信了。
他后悔不迭,原本顺风顺水来刺激泛轻舟不成,先是被泛轻舟无视,又被一个蠢货大声揭底蒙羞,最后更是被吸引了一波仇恨。
但事已至此,想要再澄清,无疑是欲盖弥彰。
“无妨,多几个敌人,也就多了几分磨砺。”
泛川岳定了定神,遂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眼前的泛轻舟身上。
从尖嘴猴腮的青年蹦出来呵斥,到泛川岳暴怒出手只有短短几个呼吸。
几个呼吸间,尘埃落定,全场再次寂静无声。
这时候,泛轻舟沉吟少顷,打破了沉默,说道:“看来周围没有其他人叫泛轻舟。”
“那么,”
他清了清嗓子,露出腼腆的神色,道:“这位江兄阁下口中大名鼎鼎的泛轻舟,就是在下了。”
“你!”
江兄阁下四个字,就如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泛川岳的脸上,泛川岳面上无光,耳朵发红,羞恼不已。
他刚说了一个字,后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生生打断了。
“不过……”
泛轻舟见缝插针,直接再一次无视掉怒气冲冲的泛川岳,自顾自道:“大名鼎鼎就实在有些高抬了,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内院弟子,何德何能称得上‘大名鼎鼎’?
顶多就是个小有名气罢了,小有名气而已。”
说话间,他还连连摆手,语气平和而谦虚。
“我是在夸你么?”
泛川岳忍不住想要动手了,但脑海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却阻止了他,于是他只能硬是压制住怒意,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却是震惊且警惕:“雁师父刚刚说这泛轻舟深不可测,绝不可能抗衡……
短短数日,他就实力大增,是得到了什么传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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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修道院笼络了不少人心,对于泛轻舟的实力有着大致的了解,否则不是有十足碾压的把握,他敢直接挑衅么。
然而短短数日,归来的泛轻舟竟然被雁师父评价为深不可测,无法抗衡,这让泛川岳震惊至极。
不过他好歹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什么危险没有遇到,面对深不可测的泛轻舟,他虽然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惧。
“看来今天只能就此作罢了。”
泛川岳虽然心有不甘,但雁师父不贵会害他,为了避免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决定暂时不要与泛轻舟为敌。
“大名鼎鼎是褒义成语罢?”
这时候,泛轻舟摸着下颌,若有所思道:“江兄阁下说我大名鼎鼎,难道不是褒奖抬举么?”
泛川岳的思绪被泛轻舟的声音打断,泛川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泛轻舟,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那一句嘲讽。
这种明知故问,装疯卖傻的模样,让泛川岳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登时窜了上来:“的确是江某人我抬举你了,你不仅不是大名鼎鼎,还不是小有名气,你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杂碎!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泛川岳红了眼,他想到了当初和至亲沦落街头,被整日羞辱折磨的凄惨经历,心底的憎恨和愤怒,犹如漫天神雷炸响,淹没了脑海中清冷声音的警告和阻挠。
“如果不是你,我会是泛家万众瞩目的天骄之子!”
“如果不是你,我会是浔阳城冠绝同龄的青年才俊!”
“如果不是你,我会是泛家未来的继承人,会是浔阳城未来首屈一指的强者,会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享受无数人顶礼膜拜的老祖!”
“都是你!泛轻舟!一个废物!一个废物,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辉煌,毁了我的未来,毁了我一切的一切!”
“你该死!”
仇恨蒙蔽了泛川岳的理智,过往那一幕幕的众星捧月和一幕幕的凄凉悲惨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泛轻舟,你该死!”
泛川岳再也抑制不住,通天的杀气直冲云霄。
“啊!”
他身后的一群少女们,感受到泛川岳那不受抑制的冰冷杀意,一个个尖叫连连,纷纷粉面失色。
泛川岳怒气当头,自然没有心情去安危自己的女人们。
他对背后的尖叫置若罔闻,脚步朝着泛轻舟的方向踏出一步,坚硬的地面瞬间龟裂,沉闷的脚步声,如巨鼓声,震的暗地里窥视的弟子们面色发白。
那些弟子们惊恐的发现,之前那个蠢货的狂言,并非是无的放矢。
单凭泛川岳这骇人的气息,就足以碾压内院的大多数弟子。
“修道内院弟子之间,不得私斗!”
一声沉喝由远及近,企图阻止泛川岳。
“滚一边去。”
泛川岳转眸望去,冰冷的目光如两柄利剑,直直地刺入匆匆赶来的内院执事心间。
噔噔!
内院执事面上闪过一缕莫名的忌惮,竟是被泛川岳那犹如地狱恶鬼的一道眼神惊得后退两步,额头渗出冷汗。
他有心想要反驳,但刚才泛川岳的眼神,横亘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让他不敢再出言。
而这一切,落在了暗中围观的弟子中,顿时引起一阵无声的哗然。
一个小小的弟子,竟然敢直接呵斥内院执事,而内院执事竟然没有反驳,一声不吭,默认了泛川岳的呵斥!
要知道,当初倍受恩宠的云阳少年,对待内院执事都得恭恭敬敬。
瞬间,围观的弟子们看向泛川岳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不论是起于何等缘由,丝毫不畏惧内院执事的姿态,就足够让其他弟子们心生敬畏。
这一战结果如何,都奠定了泛川岳在内院的地位。
同时,还有泛轻舟的地位。
毕竟,被一语呵斥的内院执事,都变了脸色,露出忌惮。
而处在泛川岳气息碾压之下的泛轻舟,依然一脸的平静,平静中还略带不解和好奇。
这份定力和心性,让其他弟子们也高看了一眼。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许人也?”
泛轻舟好奇地看着暴怒的泛川岳,问道:“为什么与泛某初见,就如生死仇敌一般?”
“与泛某初见……”
泛川岳的步伐一滞,耳畔只剩下这句话在盘旋。
他当场愣住了。
原来,泛轻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当初弄死自己,对泛轻舟来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至于他这般盛怒,泛轻舟都完全没有联想到当初。
“这场游戏,玩的还真是憋屈,说好的穿越者都是主角呢?”
泛川岳扯了扯嘴角,“纵然有重生和穿越的双重身份,我还是一个小丑么?
就像在以前一样,无论多么努力,都只是一个小丑……”
“我累了,不想玩了。”
他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身上慑人的杀气蓦地溃散。
“没有。”
泛川岳摇了摇头,转过身,便欲离去。
没人听懂他这句没头没脑的否认是什么意思,除了泛轻舟。
“和我没有仇怨……么?”
泛轻舟目光深邃,闪烁着幽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泛川岳身上的变化。
如果说上一刻的泛川岳,就是一只跳脚的猴子,那么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只沉默的雄狮。
“阁下叫什么名字?”
泛轻舟心神一动,高声道:“泛某想记住你。”
“江小白。”
泛川岳离去的身影微顿,他轻轻道。
“不过,倘若你想记得我,就记住我叫泛川岳。”
说话的同时,他远远传来一道神念。
“泛川岳。”
泛轻舟双眸一凝,倒是记起了在浔阳城的陈年旧事:“是你啊。”
“是我,不久前我活了过来,本来想好好陪你玩玩,但我突然觉得这样很无聊,所以不想玩了。”
泛川岳远走越远,但略带笑意的传音,却如附耳一般清晰:“有一个自称姓雁的人,似乎想借刀杀人还是什么的,总之想对你不利。
你注意些。”
“我知道了。”
泛轻舟听到雁这个字眼,心底微惊,但旋即他便恢复了平静,说道:“你要走么?”
“嗯,我要走了。”
泛川岳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泛轻舟,道:“虽然是一场游戏,但我对你仍然充满了憎恨。
至亲对我的爱,一丁点也不假。”
“所以你不杀了我再走?”
泛轻舟反问道。
“不了。”
泛川岳背对着泛轻舟,嘴角露出笑意:“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在我的世界里,有一种职业叫算命师,虽然他们之中很多都是神棍,但我却是有真本事的。
我算到自己大限来了,必须要走了。”
话音刚落,注意到玉简传音的王子衿火急火燎赶来。
人未到,一道绚烂如彩虹的道术,就将泛川岳的身影彻底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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