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瑞王归朝, 满朝皆喜, 太元帝下令大宴三天, 并且接纳裴丞相建议, 举国不同程度减免赋税, 与民生息。

    大战之后，南北皆定, 一时间四朝来贺，大周威名远播，瑞王之名四夷皆服。太元帝封赐厚重，除金银财帛瑞王一概拒之, 且还朝之日，自动交还兵权。

    瑞王府金桂铺路, 幽香细密, 裴菀书自宫中返回，无咎依然在身边，拉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娘娘, 皇帝叔叔喝醉了, 他拉着王爷伯伯不停地喝，我今天就和娘娘睡觉了！”无咎清俊的小脸在清月中愈发精美, 像玉石精工雕琢一般。

    裴菀书垂首, 弯腰捧起他的小脸，深深地看着他, “无咎, 虽然爹爹没有陪在我们身边, 但是如果没有爹爹就没有我们大周的和平安定，他没有陪你，却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父亲陪在自己的妻子儿女身边，你已经不小，应该懂了，知道吗？”

    无咎仰着小脸，灿如黑曜石的大眼忽闪不已，而后微微一眯，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娘娘，无咎困了，娘娘抱！”

    “无咎，你皇帝叔叔不要你回宫吗？”裴菀书从没有溺爱这个儿子，虽然很想但是想到可能的种种总是极力克制。

    “皇帝叔叔让我好好陪陪娘娘，”无咎无辜地看着她，微微地噘起小嘴。

    裴菀书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住，然后抱起来，她身材比较玲珑，而无咎却个头长得快，抱着有点吃力。

    回去房中，将无咎放在床上，然后侧身躺在一旁轻轻地拍着他入睡。

    “娘娘，皇帝叔叔都不会讲故事，晚上睡觉总是呆呆的。还是娘娘好，无咎晚上也要听故事！”他眯了眯眼睛，一脸狡黠。

    裴菀书心思依然留在宫中宴会上，挂念着沈醉还有其他人，低头脸颊贴了贴无咎的小脸，柔声道，“快睡吧。”

    “我要听故事！”无咎兴致未尽，难得晚上跟着娘睡，不免想撒娇。

    裴菀书笑了笑，便慢慢地开始给他讲自己编来的故事，讲着讲着，无咎便睡着了。起身放下床幔，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去窗口，此时月影西斜，光华如水银泻地，将廊外那株玉兰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呀，爷回来了！”

    门外响起翡翠欢快的声音，裴菀书心头一紧忙推窗去看，月辉如水，沈醉大步流星而来，衣袂翩然若举，明亮的月光洒在他俊美清逸的面容上，唇角勾着温暖浅淡的笑，神情凝峻。

    裴菀书立刻闪身躲在房内，屏息凝神。

    沈醉自宫中夜宴返回，醉意微醺，因为记挂裴菀书便推掉了诸多祝酒立刻回转。在门口和翡翠胭脂飞快地说了几句便急忙闪身进屋。

    “小欢！”他温温地唤着，脚步轻浅。

    没有人应。

    “无咎！”再唤，便听见内室响着细密的呼吸声，是无咎。

    然后毫不费力便听到裴菀书躲在衣柜内的浅浅呼吸声，笑了笑走去四门雕花大柜前，故意挠头疑惑道，“咦，去哪里了呢？”然后自言自语道，“小欢，我好想你……刚才喝酒的时候还想，跟他们喝有什么意思？自然要找夫人一起喝！我们去外面长亭中喝酒好吗？”

    他低醇温暖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魅惑，让裴菀书咬着唇微微扬眉吃吃地笑出声来，想起他那年在窗外自言自语，耍剑的飘逸姿态，让她心头涌动着一股酥软的暖流。

    沈醉低叹一声，轻轻地打开橱柜，琉璃灯盏的光华倾泻在她似笑还含的面上，幸福洋溢。他心头一荡，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出来，毫无顾虑地吻上她的唇，浅浅地啄，细细地吮。她微微仰头迎接他的索取，任由他灼热的舌热烈地探索她温暖的口腔，追逐她的躲闪的舌。

    “沈醉……”她低低地唤着，似喜还羞地吟哦，酥软在他坚实的怀里，双臂紧紧揽着他的愈发紧瘦的腰肢。

    “还能去散步吗？”他低笑，缠绵的吻流连在她的耳底颈上，细密地啄着，轻吮。

    “要……自然要……去……”裴菀书努力地抬头，自他痴缠中找回一丝清明。

    “小欢，风雨亭建好，今夜是我们第一次散步……”沈醉深深地凝视着她，顺手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地往外走。

    裴菀书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虽然不喜欢被人抱着走，可是这人是沈醉，八月清远的夜里，就算被翡翠胭脂看到，她也不在乎了。

    清月如银盘，随着他们纠缠的身影慢慢的移动，暗香浮动，金风玉露，他走的很稳，怀抱温暖，让她感觉满满的幸福。

    再也不会失去的那种感觉溢满心怀。

    “沈醉，若……若你再离开，我便……再也没有勇气等下去……”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丝丝的哭腔。

    沈醉听着她撒娇似的埋怨，一时间心思如潮，荡气回肠，用力地抱紧了她，低笑道，“你，你若肯……”说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惹得她身体火热，娇嗔不断。

    竹林风雨长亭内，明月悠悠，黄云袅袅，倦鸟归巢，情浓缱绻。

    她靠在他怀中，趴在画栏上，仰头望月，轻轻地抬手，垂柳挽风，落叶悠悠，斑驳一地月光。

    “沈醉，你看那块云，像不像一只……唔……”唇被噙住，气息紧促，腰上一暖被他修长的手臂围住，沁凉的指尖挑开衣带滑过她如丝细腻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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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欢……我想你……很想……”他低低地说着，深情而急切地抚摸着她的肌肤，却又竭力的克制生怕弄伤了她。

    虽然生过孩子，可是那纤细的腰肢还是不盈一握，在他手心里细腻丝滑。

    “我……知道……我……也想……想……得心都碎了……”声音细碎，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闪烁着璀璨的白月光。

    “……小欢……小欢……”他急切地说着，火热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双手用力将她抱起放在画栏上。

    当他微凉的唇烙在她身上，裴菀书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夫君……”

    闻言沈醉胸口一痛，越发无法按耐，捧起她的脸颊迎光凝视。

    这个女人，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爱得心口绞痛的女人。

    “……沈醉？”她微睁双眸，迷离朦胧，看着他俊逸的容颜，微微不解。

    沈醉双眸骤然一沉。

    “娘娘，娘娘……我要娘娘！”远处竹林外传来无咎耍赖的声音。

    沈醉眉头一蹙，立刻将裴菀书衣襟掩好，又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儿子来了！”

    裴菀书猛地意识清晰，窘得满脸通红，立刻从他怀里溜下地整理衣衫。

    “娘娘，娘娘……”无咎的声音越来越近，片刻，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胭脂似无奈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声地诱哄他回去。

    这鬼精灵哪里是胭脂能骗的！裴菀书不由地笑了笑，脸颊喷火滚烫，立刻背过沈醉跑着迎上无咎，牵着他的小手，道，“不是睡觉么？怎么跑出来了！”

    “我要娘娘，我要娘娘……”无咎噘嘴朝她伸出手臂要她抱。

    “无咎！”沈醉大步走近，将他抱起坐在肩上，笑道，“爹明日带你骑马可好？”

    无咎晃了晃身子，细声道，“我会，皇帝叔叔教的。”

    裴菀书眉头微蹙，伸手去握沈醉的手。

    他拍了拍她的背，示意他不在意。

    “那你想要什么？跟爹爹说，一定满足你！”沈醉笑了笑，一手托着他，一手揽着裴菀书往回走。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他趴在沈醉耳边小声问道。

    沈醉扬眉轻笑，看向裴菀书，“问问你娘。”

    裴菀书面上发烧，嗔怪道，“无咎，你是大人了，要自己睡。”

    无咎不乐意地晃了晃小脚，“皇帝叔叔都一直陪我睡的。”然后扭了扭身子，“我要回宫了！”

    裴菀书眉头一蹙，伸手拽他，“你下来！”

    见她突然变得凶起来，无咎更是委屈，瘪着嘴，更是要下地。

    沈醉笑了笑，将无咎抱在怀里逗他，无咎才顺了气，勾着他的脖子委屈道，“你不在，娘娘晚上都不理我，你回来了，娘娘也不理我。”在灯光温暖的夜里，他的声音越发奶声奶气。

    深夜露浓，裴菀书哄着无咎睡了，谁知道他们没说两句话他便赤着脚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无辜地抽泣。

    “无咎，你再不听话，娘娘都不理你了！”说完心里却抽痛了一下，想收回却已经不能，正不知道是该哄他还是让胭脂带他回去之际沈醉已经笑着朝他伸出手。

    无咎一看立刻笑滋滋地奔跳上床，赖在他们中间嘻嘻呵呵了一会，终究是夜太深，不久便沉沉睡过去。

    裴菀书轻轻地拍着他抬眸看向旁边的沈醉，朦胧的灯影里他黑亮的眸子如清澈的泉水，潺潺涌动。

    他将手覆在她盖在无咎肚子上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将他们搂在怀里，轻笑道，“……睡吧……”

    碎云如巢，风浓香透。

    瑶华宫内，沈睿一身暗金团龙袍，斜靠在宽而长的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殿内几盆金玉垂丝菊，阳光透过菱花窗格洒在他脸上，俊颜冷峻，双眸沉沉。

    “皇帝叔叔，皇帝叔叔……”

    随着急切的呼唤，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进来，宫婢们自然不敢拒绝他，纷纷退下。

    纤长的眉头微微舒展，唇角含笑，沈睿朝他伸手，“小鬼！这里！”

    无咎飞快地跳进他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鬼，又捉弄谁了？怎么不在府里陪你娘娘，和爹。”纤长的手指托起他的小脸蛋，老宫婢们说无咎生得像他小时候，粉雕玉琢一般。

    “我告诉你哦，你可不能告诉娘娘……”无咎得意地趴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一番。

    沈睿初始眉头微蹙，随即唇角笑意渐深，最后无奈地苦笑，敛眸摇头，他昨夜对月酌酒到天明，昏沉之际还在想他们是怎生情浓意浓。

    却不料……叹了口气，将无咎抱进怀里，微微沉了脸，“无咎，不许再这样！”

    无咎疑惑地看着他，小手摸了摸沈睿的脸，感觉下巴上扎手的胡茬，“可是你明明不喜欢王爷伯父回来的嘛！”

    沈睿心头被什么狠狠一撞，纤眉紧拧，自己会如此明显吗？想当初沈醉派人回来告诉她他很安全的人，自己装作不知让人当做北国的探子杀死，一直以为没人知道。

    可是就连一个孩子也……心头绞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皇帝叔叔，你怎么啦？你生气了吗？我以后都乖乖的就好了！”无咎心疼地看着他，然后跪起来伸出小手慢慢地一下下抚摸他紧锁的眉头。

    沈睿握住他纤柔的小手，笑了笑，低声道，“去玩吧，我想睡一会。”

    无咎点点头，然后趴在他怀里，嫩声道，“那我陪你吧。皇帝叔叔，你放心，谁都不会把我抢走的。”说完他闭上眼，将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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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睿咬了咬唇，抱紧了他，慢慢地阖眸将天地烦忧都挡在外面。

    夕阳西沉，金霞满天。

    无咎依然趴在沈睿书房的御案上学着看奏章，不时地揉揉小脑袋，然后看看对面看似在看奏折实际却在发呆的沈睿。

    感觉他看着自己，沈睿起眼，“无咎，今天还回府吗？”

    无咎想了想摇摇头，“我想跟你一起。娘娘都不愿意理我了！”

    沈睿笑了笑，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娘娘不是不理你，是你长大了。你小时候娘娘不知道多稀罕你，是我不好，是我一定要你留在宫内陪我的，你不要怪娘娘好吗？”

    无咎点了点头，却还是皱着小脸，不乐意地道：“皇帝叔叔和师傅还有娘娘对无咎最好了。可是娘娘有了王爷伯伯就不要无咎了，无咎好难过啊。”

    沈睿叹了口气，只有他懂她有多想将无咎带回去，那次就在这里她哭得昏过去，他终是没有点头。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求她原谅，只求她记住他，就算是用恨的方式。

    月白星淡，露浓风清。

    裴菀书趴在窗口看着月亮，幽幽道，“那小鬼今夜不回来吗？”昨夜烦他捣乱，可是心里实在是想，如果他回来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可惜他是来捣乱的，不是来留下的。

    沈醉笑了笑，伸臂将她勾进怀里，柔声道，“他不回来明日我们去看他后日再去直到他接受我这个爹爹，不是更好吗？”

    小孩子总归是很好哄的。

    裴菀书心头一动，双眸晶亮的看着他。

    “就是这样的意思，如果允许我做个闲散王，为了儿子留在京城我也不是不肯，反正如今天下清平，也不需要我再四处奔波，我就留在京城每日陪你赏花种菜，四处游玩。”他低笑，勾在她腹前的手，指端一挑，拉开她腰间的束带，唇熨上她耳底，滚烫地道，“你喜欢孩儿，我们再要一个可好。”

    裴菀书靠在他怀里，纤细的手及时按住了他的大手，十指交缠，她心里一片柔软。

    “沈醉……我爱你。”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软。

    从前她倔强、疏离，可一旦爱上他，她又倾尽自己所有来爱他。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哪怕前路多艰难，多诱/惑她却从未心动过。

    她的心里只有他。

    他心口一荡，紧紧地抱住她，“小欢……小欢……”

    他脑海里从前的那些画面一幕幕闪过，从他小时候暗恋，到他后来设计谋取，算计她嫁入王府做了自己的王妃，再到后来她若即若离，她对他的抗拒……可他从未想过要放手。

    他爱她，一开始他就知道。

    虽然他不肯承认，可他沈醉，如果不是他要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做自己的王妃呢。

    月亮爬过窗口，掩面而行，风行树梢，靖靖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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