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是由于情绪大起大落,又一直憋着,导致急火攻心一下子晕倒了。
陈齐安把李氏架到陈雪娇和陈雪如的床上,朱小太医拿起银针朝人中扎了一针,李氏缓缓转醒,呼出了一口气,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去看陈秀才,被陈雪娇几个孩子死死按住了。
朱小太医说李氏的身体无妨,也不用吃药,躺一夜就好了。
这边还要根据朱太医的吩咐给陈秀才熬药,大嫂倒下了,陈文英带着陈雪如和静好点起炉子给熬药。熬药的砂锅是前一段时间给陈子长熬药的砂锅,是陈雪娇到上房拿的,陈老太太扯着嗓子叮嘱:“别熬药熬的串味儿,你二叔胳膊还没好透视,要用它熬药呢。”陈雪娇没有理会陈老太太,抓起砂锅就走。
朱小太医亲自盯着熬药,在一边细细叮嘱火候时间。
药熬好了,陈文英亲自端着来到陈秀才床前,陈老爷子和陈齐安掰开陈秀才的嘴,灌了下去。陈秀才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知觉,一直闭着眼睛,神色安详的睡在哪里。
陈雪娇他们不禁有些担心。
陈秀才吃了药,虽然一直未醒,但脸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如纸,头上的汗也消了,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朱老太医走过来,重新给陈秀才把了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疲惫的神色舒展开来。
跟着一起进来的顾思源和黄三郎看到朱太医的神色,知道陈秀才的生命无碍,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若是陈秀才真有什么,可没有办法面对这么淳朴的一家人了,更不要提让秦师傅出使平凉国的计划了。
“老朱,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的医术还是那么精湛。”秦师傅朝朱老太医点了点头。
“身子骨老了,到底不如年轻那会,我已经五年未曾出诊了。”朱太医叹息了一声。
陈雪娇和陈齐安就知道陈秀才这是遇到高人了,于是叫过来陈雪如陈齐平,四个人一起给朱老太医磕头道谢。
朱老太医急忙拉起来道:“医者父母心。”
“除了刚才的方子,我在开个调养的方子吧。”朱老太医又开了一个方子,“药食同源,之前的汤药停了之后采取食补,陈秀才伤的很重,需要细细调养,两个月之内要卧床休息,不可劳心劳神。”
此时家里都知道名声在外的朱老太医来给陈秀才疗伤了,都感叹秦师傅的通天本事竟然能请动朱太医。陈文英见哥哥无碍,松了一口气,拉着郑豁子就要给朱老太医磕头,陈老爷子更是激动的拉着朱老太医的手直称是陈家的贵人。
“医者父母心。”这种情况朱老太医见得多了,淡淡的说了一句。
朱老太医又嘱咐了一番调养身体需要注意的地方,由秦师傅陪着,带着朱小太医一起回去,韩掌柜的主动亲自押车把他们送到徐州府,陈老爷子带着陈齐安一直送到村口才回来。
韩行健则送郑郎中去镇上,郑豁子跟着去了,打算等到天明帮着抓药在送回来。
陈雪娇看到顾思源、黄三郎以及赵一鸣也跟着熬了一夜,略想了一想,请他们先回去。
顾思源和黄三郎心里对陈家多少有愧,可是身体特殊又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陈家,只得说是盗贼所致。
陈雪娇心里头不信,但是也知道若是问,他们也不会讲明白,能请得动朱太医出山,就证明了他们不一般的身份。
只怕秦师傅的身份也不简单。
之前秦师傅也给陈老爷子表示,陈秀才的伤是盗贼误伤,盗贼已经被官府拿住。这样一来,陈雪娇反而不好追究真相了。透过雾里看花,迷迷蒙蒙的,或许真相一旦解开就是灾难的开始。
何况,陈秀才的命保住了,真相也就无所谓了。
陈秀才没有醒来之前,每个人都睡不安稳。虽然朱太医说陈秀才最起码要后日才能醒来,但是他们心里想万一要是提前醒,得有人递茶倒水。于是大家一合计,就决定在陈秀才的床下打地铺,一起陪着他。
陈齐安拿着扫把把地扫的干干净净,铺上了竹篾。陈文英带着几个孩子,从破败的木头柜子里搬出了被褥,然后把被褥铺在了竹篾上,大家囫囵躺了上去。
累了一天,几个孩子都困倦不已,可是没有谁真的想睡,陈秀才没有醒来,都睡不踏实。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氏从里间耳房出来,坐在陈秀才的身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爹,你可以醒来啊,为了咱们家的五个孩子你也要醒来。”李氏低低的声音,她说五个孩子自然把静好算了进去,“我在家里为姑娘时,当年说了一门亲,没有过门人就死了,人人都说我克夫,就把婚事耽误了。后来是大姐极力说服了爹去我家提亲,说就看重我心眼实能吃苦,我当时心里还不大情愿,我以为你是个秀才要么是个身体有疾的要么是个古怪性子的,要不为啥那么大了还不成亲。我爹来陈家看了一趟,说你是个知冷知热的实诚人,还给我爹说你不信我克夫的谣言。”
陈雪娇静静的听着,这是李氏头一回变现出对陈秀才的依恋。或许只有经历生死之边,才能让一个恪守礼节的古代农妇,不顾及地上躺着的孩子,朝自己的男人吐露心声。她心里浪花翻滚,没有想到李氏和陈秀才竟然有这么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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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如和陈齐安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
“成了亲,你对我果然很好。”李氏的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甜蜜,“咱家是清苦了些,可是你对我好,刚成亲那会,你只要去集上都会给我带点零嘴,后来被娘发现了,娘骂我你还护着我。我知道你夹在后母之间日子过的难,于是我再也不吃你给我买的零嘴了,他爹,等你好了,你再给我买,我吃,不管谁骂我都吃。”
“他爹,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先头生了两个闺女都没了。娘骂我克夫又克孩子,要休掉我,你安慰我说咱年轻有的是机会,后来我就生了齐安。”李氏小声哭泣着。
陈雪如和静好也落泪了。陈文英哽咽着,大嫂当年的两个闺女都没了,她可是清楚的。
陈雪娇心里酸楚不已,没有想到李氏经过那么苦的事情,丧子之痛应该是每个女人最痛彻心扉的伤痕。怪不得,陈秀才年长陈子长五岁,陈齐安竟然年纪比不上陈齐林,原来是前头的闺女都没了。
“孩他爹,你可要醒来,刚成亲那会,你就给我说你不信克夫一说,我也不信,我不信我能把你克了。”李氏泣不成声。
躺在地上的孩子也都眼泪闪闪。
第二天陈秀才依旧未醒,李氏已经恢复了平静,亲自煎药喂药,余下的时间就守在床边。
期间,韩掌柜的、韩行健、顾思源、黄三郎、赵一鸣以及私塾里的学生都来看望,带来了许多补品。
陈文英郑豁子夫妇俩,就留着家里帮着李氏忙里忙外。
陈雪如则带着孩子们打扫、浆洗。
而陈家,除了陈老爷子、陈子富一家、大蛋对陈秀才表示关心外,其余人都没有露面。
惯会做人的赵氏,此时被陈老太太压制的,也不敢出面了。
又熬了一天,第三日,鸡叫三遍时,陈秀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李氏和几个孩子喜极而泣,压在头上的巨大阴霾一扫而空。因为失血过多,陈秀才身体十分虚弱,只是朝着李氏和孩子们微笑了一下,没有力气说话。
“孩他爹。”李氏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两天,李氏明显憔悴了,陈秀才抬起手想去抚李氏的鬓角,手臂却使不上力气只得放下了,艰难的开口:“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几个孩子也都跟着哭了。
秋日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古旧的窗子,洒落在陈秀才和李氏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形容枯槁却面带微笑,一个面容憔悴却目露深情。
陈雪娇的心里,就如同被覆盖了一层冰雪,忽然一阵春风吹来,融化了一汪春水,洒落了一地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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