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夏湘心里乐开了花儿。
有了这三千两,山上又可以多建两个园子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夏湘一指肥婆娘:“你,去取银子,”说着又指了指张员外:“你,跟我去见你儿子!等钱一到手,我立马放人。”
两人连忙点头,肥婆娘跌跌撞撞出了门,周玉年拉着张员外往角落里一间空屋子走去。
夏湘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乐了。
回到花厅,发现祖父还在跟李毅下棋,李毅魂不守舍,时不时四下张望,祖父倒是聚精会神,偶尔还会提醒李毅:“到你了。”
夏湘知道祖父是个臭棋篓子,却又是个棋迷,逮着个人便下起来没完。
李毅不敢弗了老人家的兴致,只好一直陪着。这也便罢了,老爷子这棋艺实在不敢恭维,李毅赢了一两局,老爷子便来了兴致:“不行,今儿真是遇着对手了,再来再来!”
李毅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赢了那两局。
随后几局,李毅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赢了老爷子,一盘棋下来真是耗尽了心力。
夏湘远远瞧见李毅苦不堪言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绕过花厅偷偷溜了出去。
从关押张霄的空屋子里,偶而传出张员外的哭嚎:“儿啊,儿啊,怎么伤成这样?都怪爹无能,没法护你周全!”
夏湘抿着嘴,眉头微蹙,心道,若不是你儿子起了色心,抢人家新娘子,怎么会挨揍?挨揍也是活该,没打残没打死算便宜他了!
院门外,张家人离得老远,站在黄杨树下,一个个恭恭敬敬,再没了来时的跋扈模样。
戴言站在离院门不远的地方磨刀霍霍,一声声哗啦哗啦的磨刀声杀气腾腾。
夏湘打了个冷颤,走过去说道:“讹了三千两,嘿嘿!”
磨刀声戛然而止,片刻后……
“不错。”戴言眉目端凝,轻轻吐出两个字,便垂下头来继续磨刀。
夏湘瞧着不对劲儿,盯着戴言瞧了半晌,忽然想起李毅来时说了一堆混帐话,想起戴言当时脸上一片肃杀之气,想起周先生抓住戴言的肩膀,戴言转身出了花厅……
还在生气呢?
夏湘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常跟戴言斗嘴,戴言却从没当真生过气。今儿瞧这模样儿,怕是动了真火。
这要怎么哄?
夏湘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眼睛一亮,转身朝厢房跑去。
戴言放下刀,望着夏湘的背影笑眯了眼。
片刻后,夏湘拎着个繁琐的络子欢欢喜喜地折了回来,将络子递给戴言:“喏,我忙活半个月才打好这络子,花纹繁琐的紧,若不是个心灵手巧的,根本打不出这花纹来。你看,样子好看,花纹的意头也好。”
戴言接过络子瞧了瞧,红色配着金丝线,打成五蝠捧寿花样儿,确实是好意头,花样儿也确实繁琐,只是这手艺依然不精,打出的络子还是有些拧巴。不过,对比之前那个梅花络子,倒是规整许多。
“上次送你那个太丑,戴着不好看,你把那个扔了,把这个络在你那块黄玉上,一准儿好看。”夏湘笑的眉眼弯弯,觉着戴言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罢。
戴言一把将络子揣到怀里,微弯下腰,附在夏湘耳边笑道:“扔了干嘛?怪可惜的……定情信物怎么能说扔就扔?”
夏湘蓦地发觉,如今戴言竟比她高出了小半个头来。
不对!他不是生气了吗?什么定情信物?夏湘便是傻了也不会看不出,自己着了戴言的道儿。
“你胡说些什么?你把络子还我!摆着一张死人脸,就为了骗我的络子?”夏湘着实有些恼了,这五蝠捧寿的络子原本是准备送给五舅舅的。
“哪有送人东西还往回要的?”戴言想了想,便敞开了胳膊说道:“你非得要回去也成,便扒了我的衣裳抢回去便是!”
夏湘瞧见门外的张家人探头探脑往院子里瞧,一时郁卒。
而此时,李毅正站在花厅门口,怔怔望着夏湘和戴言……
片刻后,张员外家那婆娘带着个小厮匆匆跑了来,手里拎着个小箱笼,呼哧带喘地说道:“大小姐,大小姐,银票拿来了,我那儿子……”
夏湘一瞧见肥婆娘手上的箱笼,心头郁闷一扫而空,欢欢喜喜去接肥婆娘手中的箱笼。
肥婆娘将箱笼抱的死死,奋力挣扎了两下,很不情愿松开手中的银票。
一旁的小厮都要哭了:“夫人吶,您快松手吧,大爷还等着您去救命吶,甭说三千两,便是一万两也是要给的啊!”
肥婆娘还是舍不得松手。
戴言蓦地站直了身子,将磨好的刀轻轻那么一挥,旁边一块木板便应声而碎。
肥婆娘吓得一激灵,手一抖,箱笼被夏湘抢了去。
夏湘朝戴言投去个赞许的目光,看在三千两的份儿上,也不再跟他计较了。不就是个络子嘛,大不了给五舅舅重新打一个更好的。
肥婆娘跟着夏湘去见张霄,戴言不放心,放下长刀准备跟过去,却被李毅拦住了。
“世子爷下完棋了?”戴言对李毅没什么敌意。
上一世李毅是追随大皇子的,而这一世,戴言也打算追随大皇子,想来,会是同盟。况且,他上一世了解到,宫里的赵美人正是当年宁王未过门的妻,却被皇帝瞧中,强行接入宫中做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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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赵美人对宁王一往情深,任皇帝如何宠溺,她也不愿辗转承欢,是故,即便早早诞下皇子,却依然还只是个小小的美人。
宁王一向站在大皇子身后,而李毅与大皇子也是交情匪浅。所以,戴言即便知道李毅对夏湘有些心思,却也不愿与他交恶。
只是……上一世是上一世,而这一世,又不同!
“哼!”李毅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去追夏湘,然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夏湘便是搬来庄上,也还是夏府大小姐。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动些歪心思!”
戴言依然笑的温和,说出的话却冷硬的很:“我要得起!”
“你!”李毅气急,哈哈大笑:“你拿什么要?”
戴言向李毅走了几步,凑到李毅跟前,笑容越发诡异了。
李毅心头一惊,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廊庑的柱子上。戴言的功夫远超同龄人,便是跟周玉年打上一打,用些小手段都未必会落了下风。功夫好自然气势强,李毅不堪压迫,才会连连后退。
待到李毅退无可退,戴言才笑道:“拿什么要……用你管?!”说完,从李毅身边掠过,径直朝关押张霄的空屋子去了。
李毅气的一拳砸在廊庑的柱子上,木头从花厅追出来:“世子爷,我连着输了十盘,老太爷就说他累了……”
“……”果然只能输!
戴言追到夏湘的时候,张霄正骂骂咧咧,坐在他娘身边嚎丧。肥婆娘瞧着儿子被打的不善,脸上也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来。
带来的小厮则跑到张员外耳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这小厮就是原本没进门前,张员外派出去打探夏湘身份的,这会儿正趴在张员外耳边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虽说张员外心里大致有了计较,可听着小厮的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没想到,这丫头打从几年前就小有名气,八岁作诗画扇,做出了有口皆碑的父女饼,琢磨出了吊床。之后来到庄上,将颗粒无收的贫瘠土地变成了一片肥田美景。随后,又张罗出个馆子,跟京都贵人们有了这样深切的联系,这丫头还琢磨出了香露,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睐。
其实,夏湘也觉得,自己这些年顺风顺水,即便被姨娘算计,被父亲厌弃,被婚约缠着,被赶到庄子来,被人下毒、暗杀,被丞相夫人设计……可想想,最后都是逢凶化吉,万事顺遂了。
张员外听完小厮的话,一把捂住张霄的嘴巴:“快……给大小姐认个错儿!”
张霄瞠目结舌:“我……给她认错儿?”说着,说着,抹了把眼泪又嚷嚷开了:“我让他们打成这样儿!还得我认错儿?他娘的……我……”
张员外又一把捂住张霄的嘴巴,张霄开口,便只剩一阵阵的“呜呜”声。
“去去去,叫几个人来,把他给我绑了,嘴巴给他堵上,抬回家去!”张员外吩咐小厮,小厮一叠声地应了,就往外跑。
夏湘想了想,对张员外笑道:“既然误会一场,这事儿也就算了。不过……”
“大小姐有什么话儿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办。”张员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破财消灾,三千两换个合家平安,知足了。
“回去好好劝劝你那……”夏湘琢磨了半天,灵光一现:“你那犬子,让他别存着什么打击报复的心思,否则,下次可不是钱能摆平的了。”
张员外连连点头。
大约折腾了半个时辰,张家人终于抬着张霄离了庄子。
夏湘欢天喜地将箱笼里的银票取出来一部分,给出力的佃户和戴言手下的小子分了,又单独拿出一些硬塞给了采莲,剩下的便收入囊中准备用来给山上的园子添砖添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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