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脚面。
水上人家的最爱,切得细细的面条氽熟后,搁上两三块炖得软烂的猪脚,再舀上一大勺用黄豆花生炖出来的猪脚原汤,鲜美之极,也有着最吉祥的寓意。
“早就该请你吃碗猪脚面的,去去你身上的晦气,日后必定否极泰来,诸事顺意。”
幽幽的灯光下,窦容若笑容恬淡安谧,祝福真挚朴素。
欧阳康目光沉了沉,唇角的笑意也深了三分,才想说点什么,忽地阿直来了。瞟了瞟欧阳康,欲言又止。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进去,欧阳康起身道,“谢谢窦姑娘的面,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他们如今在一艘中型船上,欧阳康也分到一间舱房。只不过有个小孩子,就是水生跟他同住,倒也谈不上监视,照顾他的还比较多。
只是离开的时候,欧阳康瞥见他们的船下拴了一艘小型快艇,艇上有匹马,月光照在马儿身上,光闪闪的,只是看着它的神态颇为疲倦,应是长途奔徙而来,身上的汗迹还未完全干透。
欧阳康神色如常的回了房,而那边窦容若却是神色一变。
“什么?义父怎么会这么做??”
来传话的汉子有一身黝黑的腱子肉,约摸四十上下,极是精干的样子,“帮主就是知道你不信,才特意让我来,大小姐,别人骗你,可我老余会骗你吗?帮主说,不管你信不信,都请改道去迎丰桥与他会合,他会亲自跟你说清楚。不过在此期间,一定得护好此人周全,万万不可把他的消息泄漏出去。”
窦容若道,“这个没有问题,只不过柴家的人似是知道一些。那日救他之时,沈老三给撞下船,头磕在礁石上死了,后来他还派人送来了赔礼和当时几个手下,不过我没收。”
叫老余的男人想了想,“那就不去管他,总之大小姐你小心从事。此人眼下可是抢手货,不少人想打他的主意。”
他顿了一顿才压低了声音道,“帮主的意思,要不委屈下大小姐,干脆扮作回娘家的小夫妻。也不要带太多人了,就你们几个单独上路,剩下这里再造个假的,遮人耳目,一路上正好也试试他的深浅。”
窦容若脸色微沉,“行了,该怎么上路我会看着办的,老余叔你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老余走了。
窦容若在灯下思量,眼神变幻,半晌下不了决心。忽地,她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阿直,阿直顿时连连摆手。
“小姐,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可我就是跟那欧阳公子扮了夫妻,谁信呀?兄妹都不可能。老余叔说得没错,如果你们一起上路,不扮夫妻,更惹人疑心了。”
窦容若无法,思之再三,挥手让她退下。
独自在灯下沉吟,义父这样一番布局,究竟是何意?
次日起来,欧阳康却拿了一封短笺给她。
“你昨晚说得很对,虽然我忘了许多事,可总不能不给家里报个平安。你瞧,我这上面就写了这么几句话,能帮我送回我京城家里吗?”
窦容若再看他一眼,微有些歉意,“对不起,只怕不行了。眼下有不少人在找你,你的行踪不能外泄。”
欧阳康轻哦了一声,略微失望的收了信回去,“那就算了吧。反正他们知道我失踪要担心,知道我平安却见不到人,也一样要担心。还是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
窦容若再看他一眼,更觉赧颜了,“如今,因为我们帮中遇到些事,我得带你离开。你,你能扮成我……兄长吗?”
欧阳康微怔,忽地随和一笑,“那倒是我占便宜了,你说吧,什么时候走?”
窦容若指着已经准备好的衣裳,“你去换了,我让阿直给你装扮一番,现在就走。”
欧阳康点头,等到再从船舱里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蓝色绸衣,只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脸上又刻意涂上一层古铜色的涂料,人便没有之前那么白皙出挑,倒象是个普通的富商子弟了。
而窦容若也换下布衣,换上一身稍鲜亮些的茜红衣裙,后面再准备几口大红箱子,便象是哥哥送妹妹出嫁,倒也说得过去了。
二人弃舟换了车马,除了阿直水生,只带一个车夫,就踏上了行程。
而那边,在柴荣再次打发人来想要和谈时,老余叔作主,开了一个条件。
……
“什么?他们要我两成绸缎的红利?”柴荣不可置信的听着手下的回报,直觉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可一旁贺宪听见却道,“不好!只怕他们已经金蝉脱壳了。”
怎么?柴荣想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故意开个我接受不了的高价,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然后伺机带着人离开?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贺宪答得很直白,“有人开出比你更高的价钱,让他们无法拒绝。”
“怎么可能?”柴荣不信,“欧阳康就算是有些利用价值,可要是不造反,谁要他啊?就算是拿我两成绸缎的红利我都嫌高,再说如今这天下除了我,还有哪路反军能开得出比我更高的价钱?”
贺宪摇了摇头,“那可未必。也许有人同样觉得欧阳康奇货可居呢?又或者说,人家不一定志在欧阳康,或许是对嘉善郡主有什么想法?不过这个中关节,我一时也参不透。但有一件事,是你现在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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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柴荣不笨,很快意识到了,“对啊,他们既然金蝉脱壳,我去把人逮回来不就行了?鱼儿离了水,想来要抓也容易了,可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贺宪想想,“如果他们要把欧阳康带走,肯定要藏到最安全的地方。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他们的老巢了。”
“这个我知道!”可柴荣想想又摇了摇头,“既然他们知道避人耳目,也不一定会回老巢,若是随便把人藏在途中那怎么办?”
贺宪反倒笑了,“那你就去查与从他们老巢与人送走的地方,最有可能碰头的几处码头港湾。不管怎么处置,这样的奇货,总得在他们信得过的地方留下。说不定,还要和大人物见见面的。”
柴荣只觉茅塞顿开,“我这就着人去办。”
不过贺宪又提醒了他一点,“不要光顾着手上做的,还有京城里,皇上身边,才是最要紧处。只是动作不要太大,越不起眼越好。皇后娘娘最近似是过得不太顺,越是这样,越要有人雪中送炭。”
柴荣拿扇子敲着手,一路去安排了。
可贺宪眼眸微沉,似想到什么,另有深意。
京城。
卓日烈至今下落不明,草原已经隐有纷争之意。
那是人家的内政,大梁不好干涉。只是高显在接到自己的皇长孙后,如约把他交给草原留下的使者哈斯朝鲁,命其送去大漠。
而在送别之时,皇上似是不堪其伤,当场晕过去了,让原本还想催着大梁,赶紧把他们汗王寻回来的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等皇上给送回宫中,王皇后极是震惊,赶紧前去侍疾。
这回可没有人再能阻止她了,因为皇上昏迷,她身为正宫娘娘,皇上不发话,她便最有资格看护皇上。
只是当御医说高显这回的病势来势汹汹,只怕不大好时,王皇后的心情在紧张,不安和担心之余,竟又生出三分莫名的异样。
皇上理不了政事,那么,是不是应该快点立下接任大统之人?那么,还有比她的儿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王皇后咬了咬牙,几乎是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以皇上的病情不能被打扰为由,严密监管起皇上的寝宫,除她和睿王以外的嫔妃皇子公主想要前来探视,都必须通过她的同意。
当然,能在皇上床前“尽孝”的,也只有睿王了。
可皇上在昏迷的当天半夜,人就醒了。
那时皇后和睿王都睡得正好,等到早上醒来,就见昨晚才苦心布好的局就被人破开。
只是皇上身体确实不好,歪在榻上,连朝也上不得,只得召人把折子送进来批阅。可就如此,他也只能处理一些最紧急的。
在贺宪还没有找到接班人,皇上也没有更多帮手时,这样的病弱就显得格外力不从心。纵是有心掌控全局,也已经有心无力。
王皇后虽有些遗憾,但也看到了机会。
此时,身边有人建议,“皇后娘娘何不寻个好厨子,好生为皇上调理下身子?让皇上不必过于操劳?”
王皇后一愣,思忖一时方才明白过来,“你既如此说,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可还记得,从前那个被赶出宫去的陆三姑娘?听说她如今在外头,是越发长进了。”
王皇后眉头一皱,“她?”
可仔细一想,那个陆滢跟念福不和,跟太后也不和,而且见罪于皇上,如果自己笼络了她,那她就只能一心一意为自己卖命了。况且不论别的,她的厨艺实在是很好。
“可是,她的名声……”
“她已经离京这么久,从前的事都已被人淡忘了。只要说是娘娘您家里送来的厨子,只在您的小厨房中侍候,又有几人知道?便是知道,又有谁会去多这个嘴呢?”
王皇后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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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薯:讨厌,抢我台词,咬你!恶,全是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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