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老太太寿宴的第二日,钟山就要把庄珂送到高老大夫这儿来治腿。可庄珂的腿伤是假的,哪里敢让大夫瞧?借故发通脾气跑了。
别说苏澄,连钟山自己都起了疑心。把事情如实跟欧阳康做了回禀,生怕这个弟弟不知天高地厚的又捅出什么篓子。
苏澄听说之后,连连叹息他们办事没经验。要是把那小子截住,好好审问一番,不难查出究竟。可如今人已经跑了,钟山也不知应该上哪儿去找他了。
这回欧阳康一受伤,苏澄顿时想到,如果那天来他房间翻东西的人真的是庄珂,那么他一定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如借这次欧阳康受伤,让他避出来,设计一个破园疏于防范的假象,看能不能把庄珂再引出来,要不留个这样的定时炸弹在暗中觊觎着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欧阳康坚决拥护老师的一切英明决策,不过他只有一点担心,“要是……查出那个庄珂有什么问题,老师打算怎么办呢?”
苏澄瞥他一眼,“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成大事者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好吧,欧阳康知道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庄珂要怎样作死他不管,可钟山真的是一门心思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希望他那个弟弟不要太不靠谱,省得把人连累得太狠。
不过这样一想,自家弟弟虽不成器,可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欧阳廉前几天已经被打包送进了以严格著称的青松书院,小胖子欧阳庆也给苏澄介绍,送到城中一位不错的拳脚师父家里认真学习弓马骑射了。
欧阳康不指望他们能有大出息,只要平平安安,不惹事不生非就阿弥陀佛了。
才自想着,念福来探望男友了。
欧阳康忙躺在床上装可怜,可念福见了他这副模样,却是狠掐了他一把,“行了,别装啦,我都问过高爷爷了,你不过是伤了鼻子,又不是伤筋动骨,哪里就躺着不能动了?”
欧阳康忿然坐起来嘟囔,“就算没伤筋动骨,可那疼也不是假的,要不你让人打一拳试试?”
再瞧瞧他这副怪模怪样,念福噗哧笑了,却也心疼的上前看他的伤处,“怎样,疼得厉害么?”
“当然厉害。”欧阳康眼见无人跟进来,大胆搂住她的小蛮腰,在她耳边低笑,“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死相!念福很想揍他一拳,可看他那眉眼花花的样子,唇角竟是微微翘起,然后嘟起小嘴,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可这一下怎么够?
欧阳康手上使力,将她揽向自己,就想对着那两片思念已久的俏皮红唇用力吻下去。
有些滋味没体会过倒也罢了,可一旦尝过,再想戒掉就难了。
“郡……”
可就在才要触到的那一刻,房门被人推开了。罗武端着两杯茶,尴尬之极的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虽然二人在他推门的那一刹,已经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分开了,可就是那样短短的惊鸿一瞥,也能看出他们在干什么好事。
咳咳,罗武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半晌才干巴巴的憋出句话道,“我……我走错门了……”然后端着那两杯茶逃也似的跑了。
念福再看欧阳康一眼,已经羞得满面酡红,“都怨你!”
欧阳康低头数蚂蚁,男人嘛,在这种时候,除了挨骂还能怎么办?
忽地,院外传来妇人吵嚷的声音。
“成冠,娘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娘被人欺负么?你去跟人说清楚,那田庄是咱们娘俩的,怎么能不让我管呢?”
欧阳康听出来了,这不是谭夫人么?
念福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用出去,只将窗户推开一道小缝,看门外的好戏。
谭夫人可是落魄多了,衣饰虽然尚好,但精神却是大不如前了。
欧阳康悄声问,“你做什么了?”
念福耸了耸肩,“没做什么,她不是说她个妇道人家打理不来田庄地产么?我就让人把分给她和康守翊的东西全过户到表弟名下了。”
欧阳康,“……”
念福到底按捺不住,略带得意告诉他,“昨儿爹已经让人带着康家表哥去查看那几个农庄了,并跟佃户们都说好了,往后除了康家兄弟亲去,其他人的吩咐一概不必理会。将来有了收成,也都记在康家表弟名下。”她压低声音,又来一句,“这份算是康表弟的私产,不入康家公中的。”
欧阳康再看她这幸灾乐祸的小模样一眼,忽地就手指头发痒的想弹她脑门一记,却到底舍不得,只得磨着后槽牙提醒道,“你也不给她找点事做?等她再上门来闹你们,好看么?”
念福挑了挑眉,看着窗外谭夫人各种惺惺作态,勾起一抹冷笑,“谭氏虽没了父母,但毕竟还有叔伯兄弟,一个妇道人家手上拿着这许多钱财,要是不找个人嫁了,只怕易生出事来。虽说初嫁从夫,再嫁从已,旁人也不好勉强,但叔伯兄弟也很就应该帮着提点几句。”
欧阳康斜睨她一眼,接着又道,“当日那位卢妈妈死得蹊跷,她的家人未必不生疑心。”
这小子,还帮自己使坏!念福眨了眨眼,“那个卢大石现在住的院子可是这位谭夫人名下的产业,谭夫人若是要嫁人,别说夫家,就是娘家也不能不清点下嫁妆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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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时向谭夫人望去,又对视一眼,同时心领神会的笑了。
颇有一种狼狈为奸,啊不,应该是夫唱妇随的感觉。
对于那些对他们好的人,他们会真心替人家着想,可对于那些总是各种来作对的,那可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相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谭夫人的生活必定会十分精彩,再也没有闲暇过来吵闹了。
※
宫中。
昌乐哭着跪求到高显跟前,撤消她的婚事。
“……哪怕是父皇要我嫁个贫寒士子,我也情愿的,只不要去那天寒地冻的塞外,怎样都行……”
贤妃在旁边跟着哭,“昌乐不慎落水,实属意外,给那乞颜王子救了,也是事有从权。眼下诏书还未颁下,要挽回还来得及。若是远嫁,从此骨肉分离,多少年也不得相见,昌乐心中也必不会安乐的。”
跟昌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也在哀求,“父皇,儿臣就这么一个姐姐,嫁得那么远实在是舍不得,还请父皇怜悯。”
高显低头批阅着奏折,直到这母子三人都不说话了,这才抬眼看了看承平。
承平会意,将那对并蒂莲的荷包送到昌乐跟前,昌乐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变了。
贤妃还不知所为何事,只听高显淡淡道,“花开并蒂,本是好兆头。朕既为两位皇儿择取了婚事,岂有中途变卦之理?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就是嫁到京城,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距离远近又有何关系?朕还记得,贤妃你的娘家远在冀州,比乞颜部族离着京师还远,莫非你也时刻惦记着家里,心中不能安乐?”
贤妃浑身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道,“怎么会?臣妾在宫中过得很好,从不想家。”
高显笑了笑,“既然如此,想必贤妃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劝慰昌乐了。她远嫁在即,一时舍不得是有的,你这个做母妃的多劝劝她。”
不等贤妃答应,他又望着尚未成年封王的六皇子高长顺严厉道,“长顺你是男子,怎可如此儿女情长?况且此事已经是当众有了公论的,难道你要父皇做个背信弃义之人么?你的母妃姐姐是女子,性格柔弱,反复无常倒也说得过去,可你却是堂堂男子,处事怎可如此不周?罚你回去禁足一月,除了上课,哪也不许去,在家中好生读书,朕随时都要抽查。如果答不上来,必要重罚!”
高长顺骇出一身冷汗,慌不迭的同母妃姐姐一起退下了。回头就埋怨她们,“明知这种事不讨好,还要拉上我,这下可好,我成给你们背黑锅的了。”
昌乐不忿的想骂上几句,可贤妃却把女儿拦住,让儿子先走,带她回了宫,“说,你那荷包是怎么到的皇上手里?”
昌乐哪里敢说实话?
贤妃瞧她神色便冷哼道,“你也不必编谎话来哄我了,既然事情闹到这样地步,你也不必再想旁的心思了,老老实实准备出嫁吧。看在你要嫁去塞外的份上,你父皇也不会太过难为你。往后帮着你夫婿把自家日子过好了,说不定还能求着皇上照应一二。”
昌乐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卓格是长得不错,可一想到要跟他去塞外过茹毛饮血的日子,昌乐就是一万个不乐意。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御书房里,高显已经黑了脸。
要不是看在这个女儿即将出嫁的份上,他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真以为她干的事天衣无缝么?不需要查证太多东西,高显只要让人把事件始末做个大致回禀,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卓格想借大梁朝的势,偏偏自己这个女儿不知死活的往上凑,弄得不嫁都不行了。这一下子不仅是堵死了昌乐自己路,也间接的堵死了高长顺的一切可能。
别看大梁朝眼下跟乞颜部族结了盟,可日后说不好还会有开战的时候,高显绝不会容许一个有这样外戚的皇子掌权,那太危险了。
不过昌乐已经订婚,不好明里责罚,高显眯眼想了想,下了一道诏书。
追封德清公主的生母沈姨妤为沈贵妃,让她以贵妃之女的身份出嫁,并格外对皇后言明,公主夫家寒微,需要适当照顾。
王皇后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贵妃和贤妃就差了一个级别,而女子的嫁妆更是可以在表面上做到一样花团锦簇,内里却有天差地别。
昌乐这个蠢丫头,违拗皇上的意思,给自己择了这么个夫婿,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两位公主的终身大事择定了,嘉善郡主的亲事也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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