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辈出,逐鹿中原。连年征战,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纷纷攘攘数十载后,才由一代明君高家天子定了江山。定国号为梁,建都平阳,改元泰始,总算是给了天下一个太平。虽然仍有少数前朝余孽作乱,但大势已去,不足为患。
※
泰始五年,十一月初七。
距大梁王朝都城平阳西南二千多里,梧桐山脚下一处名为怀安的小镇正迎来新的一天。
青色的炊烟在稀薄的白雾中袅袅升起,家养的母鸡咯咯叫着,在经霜凋零的草叶中寻找越来越稀少的昆虫。
忽地,一只秋蟋蟀奋力跳起,惹得鸡群一窝蜂般的涌向一处焦黑的断壁残垣。看那形迹,这处人家应该是刚刚遭了火灾不久,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儿。
“去去去,少来添乱!”一个年轻妇人忽地从断墙那边,垮了一半的厨房立起,挥舞着锅勺驱赶着鸡群。
她看来也就三十许人,虽荆钗布裙,但相貌却是乡间少见的美丽,尤其是那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就是发着脾气,也让人赏心悦目。只是此刻紧皱着眉头,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路过的乡亲们瞧见,无不心生怜悯。
这位美娇娘原是镇上做豆腐的施家女儿,后战乱中嫁了个姓沐的落难公子,奈何又因战乱分离,至今仍带着女儿住在娘家。偏娘家近日又遭了火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
“哟,沐家娘子,这一大早的是谁惹你不快?”说着话,一个身材高瘦,鬓边插花的老妪就从小巷那边笑着过来。
沐家娘子欲待不理,可低头再看一眼自家被柴禾熏得黢黑的灶台,还是强自忍耐着挤出了几分笑意。
“何大娘这一大早的又是给哪家说亲去?好歹也告我一声,帮衬下我家好伐?”
何媒婆笑得老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跨过残破的短墙,也不嫌弃的迈步进来,“这不正是有个天大的好营生要关照你?”
“有营生关照我?”沐家娘子不信任的滴溜溜打量起何媒婆来,这老货从来是无利不起早,自家烧得就剩下两间孤零零的破瓦房了,她还能有什么想头?
何媒婆略有些尴尬,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咱们进屋谈。”
“不用了,屋子里老老小小全都病着,不便见人。大娘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沐家娘子断然谢绝,揭开锅盖搅了几下锅里的粥。
何媒婆瞅一眼锅中之物,急中生智找到话头了,“啧啧,这大清早的光煮点红薯菜叶也够吃?沐家娘子,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的小的想想不是?听说你爹你娘和你闺女都伤得……”
“好啦!你有什么说就直说吧,甭跟我在这儿打马虎眼。”
见她要翻脸,何媒婆索性牙一咬,把实话道出,“素闻沐家娘子你是个爽快人,那大娘我就托大说句不中听的话了。你男人一走十几年,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不过娘子你却是个有福的,城东的胡员外你知道吧,那可是个大财主。他刚没了正室,谁知就看上你了?现托我带了话来,只要你肯点头,他立马三媒六聘的娶你过门……”
“我呸!”沐家娘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想泼这老货一身滚粥,可想想这还是一家人的早餐,实在舍不得,于是蹲下抓了一把石子扔了出去。叉腰怒骂,“亏你还知道我是有男人的,有这么跟人说亲的吗?我虽没读过书,可我男人却是正正经经的大家公子,至少教会我认廉耻二字!他一天没消息,我等他一天。他一辈子不回来,我等他一辈子!就算是改了朝换了代,也没哪条王法是要逼着有夫之妇嫁人的。你这老货要是再敢来纠缠,当心我一状告到衙门去,看不扒了你这层皮!”
何媒婆给骂得又羞又臊,眼见四邻街坊已经有不少人站出来指指点点,只得半捂着脸道,“我是一片好心,眼见你家遭了灾才给你寻个出路。不过是个卖豆腐的破落货,喊你两句豆腐西施可别以为自己真成金凤凰了。往日跟男人打情骂俏的也没少见,这会子又假装什么清高?”
沐家娘子大怒,提着锅勺就追打上去,“姑奶奶开门做买卖,一不偷二不抢,不过跟男人说句话怎么啦?难道比你这成天挑三窝四,耍嘴皮子的老货还不如?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人打情骂俏了?这话你要不跟我讲清楚,姑奶奶这就抠了你的眼珠子当泡踩!”
说话的工夫,二人就在小巷里撕打起来。
何媒婆毕竟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怎么样也比不上沐家娘子年轻灵活,一连挨了好几下,疼得杀猪似的叫唤。鬓边的红花也早落在地上,踩得不成形状。
眼看着何媒婆吃了大亏,才有邻居上前劝和,“好了好了,何大娘你确实不该说这样的话,还不赶紧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难道真要咱们把保甲请来你才服气?”
何媒婆心里那个恨啊!奈何自己没理在先,说不得只好含羞忍辱,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又取了一把铜钱赔罪,才得脱身。
赶走了这糟心的老货,沐家娘子给邻居们道了谢,又立时拿着钱去买了些小米回来,加进粥里熬好端进了屋。
“爹、娘,起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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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苍老的叹息幽幽响起,“蕙娘啊,你这又是何苦?虽说那何媒婆可恨,但你将人打一顿,岂不遭人忌恨?万一人家怀恨在心,找上门来,你一个妇道人家要怎么应付?”
“可我若不声不响的,人家岂不更要欺负到头上来?”沐家娘子,施蕙娘撒娇的翻了个白眼,把原本先捧给老爹的粥递到娘手里,转身又去端第二碗。
施大娘叹了口气,“老头子,少说两句吧。反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再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咱们左右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姓何的老货再怎样,难道还真敢来杀人放火不成?你倒是想想,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怎么过?我哪知道!”给转移话题的施老爹也是一肚子火,“家里烧得精光,你我又伤成这样,每天光是药钱都要不少。咱们活着就是拖累孩子,还不如当时死在火场里!”
施大娘哭道,“你以为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放心蕙娘母女。你说念福那傻丫头,当时跑来救咱们做什么?害得她那么个小人儿给砸得至今不能开口说话,看不到她安好,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一提到外孙女的伤,施老爹又勾起心头旧恨,“都说养儿防老,可施瑞那个混帐东西我算是看透了,他媳妇就更不是个东西!不过是给念福说了户好人家,她居然就能狠下心来放火!结果弄得整个家当都烧没了,他们却把咱们扔下,自带着儿女跑了。要不是蕙娘逃过一劫,咱们爷孙三个就坐着等死吧!”
“呸呸呸,一大早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又端着粥进来的蕙娘进门就啐了老爹一口,“你们命硬着呢,起码得活个百八十年才够本。要是敢不声不响的扔下我和念福走了,我就是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们的魂儿要回来!”
施家二老本是满肚子愁肠,可给女儿这番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再想想,又是说不出的窝心。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真是不错。这些天要不是有她忙里忙外的撑着这个家,老两口早寻个绳子上吊去了。
“一大早的别说这些鬼啊神的,当心报应。你把粥放下,这儿你娘还能动,你赶紧去看看念福吧。”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啊。”蕙娘确实也挂念女儿,看老娘已经自己一口,喂老爹一口的吃上了,便不客气的把粥搁下,转身往外。走到门口那儿,她忽地想起一事,转头笑道,“才隔壁李大娘来跟我说,一会儿带我去欧阳家试试。要是他家肯留我帮工,咱们就不愁没钱了。”
施大娘没听清,“哪个杨家?”
“什么杨家,是那个五进院子的欧阳家!”施老爹鄙视了老伴一眼,转而对女儿道,“那可是户好人家,你去了好生回话。要是能留下,怎么说也算是个正经去处。”
嗳!蕙娘甜甜应了一声,开开心心的去瞧女儿了。
可他们不知,薄薄的板墙隔壁,有双眼睛早已悄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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