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留你下来还有点用。”左少卿难得温和地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李钧憨厚地笑了一下。
他们留在羯人居住的地方,就是为了商议互市的事情。
此次送来这么多物资,也是为了这个。
互市建立之初,羯人是没有什么东西好交易的。他们的牛羊汉人也有,汾州又产马又产牛羊,而且还有羯人没有的多种蔬菜,不需要换他们的东西。
可羯人需要汉人的茶、铁锅、木碗、棉布……
他们需要汉人的一切。
但是他们没东西换。
苏鲁克的部族在信国公府学会了织毛衣,但如今是初夏,没有人会买毛衣的。春夏相交羊才会褪毛,他们还要收集羊毛羊绒纺线,再织就衣服,这如何定价,都是问题。
他们要把自己的东西卖的比汉人更便宜、东西要比汉人的更好,才能卖的出去。即使是这样,汉人们也很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他们连语言都不通,要如何交易?
到底该如何买卖?汉人管理胡市,胡人要不要交税?汉人要不要交税?收了税是交给地方还是国库?羯人没有钱,向来都是以物易物,这税要怎么交?
卖一只羊交一条羊腿,还是卖一件毛衣交一条围巾?
左少卿已经和他们在这里扯皮了半个月,如今连羯人们的大帐都立好了,还没商量好。
李钧只陪左少卿听了几次,头就晕的很。他很佩服左少卿拍着桌子用羯语把羯人们说的鸦雀无声的本事。
但词穷却不碍得摇头的。
羯人们就是咬定了不好,不行,不可以,汉人欺负人,汉人狡诈。
他们对“收税”天生就有一种反感。
草原上一切天生天养,哪里有过收税的事情?
“能不能这样?”一次争吵过后,李钧灵光一闪,提议道:“胡市开始之初,不如由朝廷和收购的胡人物品的商人共同对胡人的物品估价,再以这估价由朝廷担保,寻找愿意提供胡人货物的商人进行交易。这样,即使羯人或其他胡人没有钱支付货物,也可以先买到各自要的东西。”
“像马匹这样的货物正是大楚所需的,就可以由朝廷公开在大楚的商人中选择一家或几家获得‘专卖’之权,胡人在马匹牛羊交易上该支付的税金,由获得大宗货物的专卖商人支付。这样一方面可以防止商人们对胡人压价,一方面,胡人也不需要再支付税钱了。”
让商人替胡人交税,商人们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在定价上,大楚可以把羯人的牛羊马匹的价格压低,商人逐利,只要算过账,发现即使他们承担胡人的商税也比大楚的还便宜,就会乐意支付。这样的话,羯人也不必反感收税的事情,虽然已经包含在实际价格里了,但他们若东西卖的快,即使发现了也不会有太大异议。
李钧的话一说,苏鲁克的眼睛就亮了。他开始和羯人们用羯语解释起李钧的话来。其他羯人一听汉人愿意给他们做担保,找商人,还让商人帮他们付税金,各个都大叫着这个办法好,就用这个办法!
左少卿脑子极为灵活,稍微一想就知道李钧的提议是什么意思。他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和苏鲁克说:
“大楚的商人狡诈多端,我们自己也很头疼,若是你们自行交易,难免受骗。这以后大楚商人向你们买东西要付的钱,由朝廷替你们讨要过来,再由朝廷帮你们找愿意便宜卖东西给你们的商人。胡市定期开放,在买完你们要买的东西以后,你们从大楚拿走剩余的钱和你们需要的物资,如何?”
如果朝廷彻底成为中间人,就可以进行许多控制。
首先,户部和鸿胪寺可以作为中间人对大楚的商家进行遴选,控制马匹这种战略物资进入大楚的用途,对好的马种,大楚也可以自留。马匹是人人争抢的货物,而牛羊毛皮等物,若有大商家介入,相信比胡人一件件的卖给老百姓要快的多。
想要获得马匹“专卖”之权的商人,为了在同行中获胜,就会自然的放低条件,甚至以购买牛羊毛皮来博取好感。商人买了胡人的东西后,钱交给作为担保的大楚,有大楚作担保,胡人不用担心商人赖账无处可追的情况。
大楚拿到钱,就等于变相的控制住了胡人。为了不让他们卖牛羊的钱化为乌有,他们就不会做出损害大楚利益的事,或者骚扰百姓。
这样,胡人不需要自己有钱,也不用担心货物积压的问题,大楚可以管控胡人购买的物资,不让他们拥有获得大量武器和工具的机会。
大楚作为一个国家,在双方的信用和调动力上也会发挥作用,只要能保证公允,至少几代内,和汉人互市的胡人不会有动乱。
至于小宗交易,他们私下要向大楚的百姓贩售,大楚也不必拦着。
双方在讨论过一些细节后,羯人都表示要向各自部族的首领请示,而且希望胡市管理交易的机构里也能有胡人任职。
左少卿齐煊说明此时还要启奏鸿胪寺、户部和朝廷,这种办法能不能允许使用,还要看当今天子的意见。
对于计算得失,如何在互市中得利,这都是户部的专长。
而鸿胪寺府负责调度和管理胡市,也要对周边各地的胡人能够提供的物品做一个统计。有些是大楚不需要的,只能让他们自行出售,不能作为囤积物资。
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决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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