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尚未走近亭子就听见了女子的低吟,夹杂着男子情动时的喘息。他不禁有些懊恼和犹豫。不知道是哪位风流公子哥儿在这行乐,好不晦气却被他撞上。幸亏他没抬脚就进,撞破人家好事,徒增尴尬,说不得还要撕破脸。
他这个文家六姑爷的身份本就不尴不尬,这是文府内的丑事,和他没挂碍,他又何必做这等讨人厌弃的事。
真可笑,曼曼怎么会在这?她便是喝醉了,也不会一个人跑到文府的花园里来,她一向谨慎小心,身边一个丫头都没带,对文府又如此陌生,怎么会乱闯乱撞?
更不可能跟别的男人在这里暗通款曲。
肯定是小丫头传错了话。
陈云正一刻都不愿意耽搁,抬脚就走。
领路的小丫头却焦急的道:“六爷,您别走啊,苏姑娘就在里面,奴婢听着声音不对,想必苏姑娘喝醉了十分难受,要不奴婢去禀过老爷夫人,替苏姑娘找个大夫瞧瞧?”
陈云正眉头微蹙,道:“你怎么肯定亭子里一定是苏姑娘?”
小丫头道:“是六姑娘身边的锦绣姑娘亲眼看见苏姑娘醉倒在亭子里,可她一时抽不开身,这才打发奴婢去请姑爷的。”
陈云正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亭子里的女子当真是曼曼,那这个男人是谁?她遇着歹人了?他不由的低斥道:“你确定?”
小丫头被他狠戾的眼神盯的一个哆嗦,退了一步道:“奴婢,奴婢确定。”
陈云正顾不得和她歪缠,抬脚踢开亭子的门便闯了进去。
纱帐轻撩,如烟似雾,亭子内间的竹床上是男女交缠的身影。女子长发披垂,衣衫半褪,似痛苦又似迷醉,那一张粉面含春的脸不是苏曼曼又是谁?
陈云正如遭雷霹,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是不是做了恶梦,才会有这样惨烈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他几乎是一步就冲了过去,也不及看那男人是谁,伸手将他从曼曼身上掀下去,挥拳朝他脸上就是一挥。
那男人身手倒也灵便,听得声响不对,轻轻一个翻身,便躲了开去。一回头便扬眉厉声道:“放肆,谁打扰了本王的好事?”
不防对上一双愤怒而灼烧的眼神,他便愣了一愣。
陈云正却没理他,自顾上前将曼曼裹进怀里。
她眼神迷离,神智不清,满面通红,四肢无力,任凭他死死抱着,毫不理会,只顾着蹙眉低吟。
陈云正闻见了曼曼身上的酒味,还有那并不陌生的催情的药味。他心思纷乱,不及理清头绪,先伸手替曼曼拢上衣襟,满含愤怨和恼怒的道:“曼曼,醒醒。”
曼曼闭着眼,不吭声,只一径的流泪,似乎听见了他的低唤,只是醒不过来,嘴上喃喃的道:“言直,对不起——”
陈云正心痛如绞。
谁对不起谁?
是他对不起曼曼,他护不住她,在亲情面前一再退让,只以为他和曼曼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可以慢慢弥补。他许了诺言而没能兑现,在强权和人命面前,他和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手。放手了他又没那个决断的魄力,是他逼曼曼重新趟进他和文初若这糟烂污的婚姻里头挣扎不得脱身。是他贪心不足,自以为是的以为这便是两全其美了,还要私底下以为自己为着曼曼做的仁至义尽,一味恨她不懂体贴,依着自己的喜怒和任性,他把她踩到脚下让她丢了自尊丢了傲骨。
谁对不起谁?
曾经曼曼是多认真的女子?曾经曼曼是多傲气的女子?曾经曼曼是多简单的女子?可现在曼曼从内而外,都只是一个弯了腰踏了骨卑微而可怜的婢女。
罪魁祸首是他,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陈云正双眼发红,紧紧的搂住曼曼,道:“曼曼,别说了,我带你回去。”
他打横抱起曼曼要走,不防曼曼却睁开了眼。她的眼神里带着迷茫,带着困惑,还带着梦幻一般的不可置信。似乎看清了是他,忽然伸臂揽住了他的脖颈,肆无忌惮的哭出来:“言直,我喝了酒,酒里有药,我好难受——”
陈云正满腔愤慨都化成了担忧,却只低下头亲亲曼曼的额头,道:“别怕,我在。”
曼曼却更紧的朝他的胸口蹭过去,大概是他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曼曼放松了许多,她喃喃道:“我好难受,救救我,言直——我难受——”她一双纤细小手急切的摸索着陈云正的胸口,想要解开他的衣服,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胡言乱语的道:“言直,我好难受,我想要你,你别丢下我,我怕——”
曼曼体温滚烫,陈云正知道这被药效摧逼的滋味,他不忍曼曼受苦,可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只得柔声哄着曼曼:“乖,我知道你难受,再忍一忍好不好?”
曼曼只勒着他的腰身不松手,难得的耍起任性的小脾气:“我不要,我忍的好辛苦,言直,我忍不了了,你快点好不好?”
陈云正十分作难。光天化日,怎好胡来?这里不是自己家,而是文府,碍于情面,他也不能。况且这里又人来人往,不定哪冒出几个丫头,看着曼曼这般,三言两语传开去,曼曼以后还如何做人?文氏压根就不必处置她,光拿名节一项压曼曼,她还哪有命在?
更何况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身份未明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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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正恨恨的瞪他。
不用问,肯定是他给曼曼灌的酒,酒里下的药。亏他生的堂堂正正,却一肚子的龌龊肮脏。更可恨的是他没有一点悔意,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赖在这不走。不知道他在这很碍眼很碍事吗?
可这一眼瞪过去,发现那男人同样怒目而视着自己。
他当然怒,怒陈云正搅了自己的局,眼神落到被他遮的严严实实,却不安分的曼曼身上,怒火更炽。
这倒不是气的,而是恼的。这女子口口声声说她的感情是奢侈的东西,她谈不起,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眼前这男人是有真感情的。
在自己的怀里,尽管药劲上来,她迷迷糊糊,不受控制的凭他摆布,可她一直流泪,一直说“对不起”,倒比显而易见的挣扎还要抗拒。
可在这男人的怀里,明显是找着了家的小猫,说不出来的温驯。
两相比较,他身份再高也落了下乘,岂能不羞不恼。
两人虽未再大打出手,也没再恶言相向,可眼神里射出来的都是刀光剑影,火药味依旧呛人的很。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这么瞬间,亭子外边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头戴凤冠,遍身金缕,不是太子侧妃文初霁又是哪个?宫婢推门挑起帘子,她一眼看过来,便满面涨红,怒冲冲的道:“九王爷,你在这做什么?今儿是本宫父亲的寿诞,请你过府喝酒,原也是好意,可你不在前厅好好喝酒,怎么倒跑到园子里强霸良家女子?”
她一出口,就给这位九王爷定了百口莫辩之罪。到文家做客,却害了文家女客人的清白,这事可大可小。说小了是这位九王爷风流成性,一时没控制住。说大了,就是这九王爷蔑视人臣,仗威作福,压根没把文丞相放在眼里,没把她这位太子侧妃放在眼里,没把太子放在眼里——更没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九王爷景韵贤唇角浮起一抹讥嘲的笑,仍是欠了欠身算是行了一礼,道:“原来是文娘娘。你这话问的真是可笑,本王酒意上头,借丞相家的亭子散散酒,却不知道哪家的婢女不知羞耻,前来投怀送抱,本王来者不拒,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你情我愿,怎么就算的上强霸良家女子了?”
他说话也够刻薄,毫不客气的指出根本不是什么尊贵的女子,而是文家的女婢前来勾引,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说出去也是文家家风不严,再恶毒些,谁知道文家好端端的弄个婢女来勾引九王爷,私底下又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可不是一般的身份,乃是尊贵的皇子,和太子又不是同母所出,若被有心人参一个文丞相有谋害皇子之嫌,文初霁也难逃其咎,太子又哪里敢替她,替文家说一句好话。
文初霁毕竟不是一般寻常的女子,只不过愣了一瞬便嗤笑道:“王爷这是乱花迷眼,识人不清了啊,这可不是我文家的婢女,她确确实实是来文家赴宴的客人。”
跟在文初霁身边的是文初若,她初时面色还算平静,朝着九王爷福身行礼,只因文初霁和他针锋相对,没顾得上她而已。这会听大姐文初霁这么一说,嘴角就是一抽。
是,她们姐两个心知肚明,知道这女子是苏曼曼,与文家可以说没有一点关系,可这会儿陈云正把苏曼曼护得风雨不透,连双眼睛都没露出来,大姐姐这是从哪儿一眼就瞧出来她的身份的?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景韵贤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不无嘲弄的瞥了一眼陈云正和他怀里的女子,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收回了目光,道:“一向都知道文娘娘心思玲珑,口尖齿利,如果本王不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倒要让太子殿下误会是本王冤枉了文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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