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之上
草地依然青翠,眺望远方,一座延绵的山脉横在天地之间,仿佛是这世间边缘的屏障一般。
山脉这边,有一处简易的庇护所,正是宋怜与周显搭建的,他们已经在此处徘徊数月,每天除了休息与修行以外,只做一件事。
登山!
天箓书地图是自武当祖师传承下来的,至于从何而来,真假与否,无从可知,地图上并未标注天书的明确位置,他们只能自己寻找线索,最终在西北方找到了地图上七绝迷宫的位置,经历九死一生,从迷宫中逃出。
天脉山。
这是他们在七绝迷宫中得到的最终信息,这也表示,天箓书在天脉山中,可两人却从未听说过天脉山,也从未有任何典籍记录过天脉山。
苍天不负人。
经历万般磨难,二人终是在一座残破古刹中找到了天脉山信息,以门观灵质世界,不断寻找下终于找到了终年积雪的天脉山,那座不存在现实世界的山脉:天脉山。
这座恢弘的山脉,在现实中不过与寻常山脉一样,但通过门而观之,却是磅礴不已,远比现实中看到的壮观,绵延无尽,雪飘不止。
天脉山就在眼前,二人却发现根本无法靠近,似乎那山有意识一般,无论宋怜二人以什么方式向它靠近,它都会往后退,二人离开,山又向二人靠近,二人陷入了如此无尽的循环之中。
这日,山前冥想的宋怜受到了启发,受到拿起地图,引来天地灵气冲击地图,最终地图破碎焚毁。
不破不立!也是因为如此,那地图化作十二字浮在二人眼前。
天光云隐,风雷同至,雪遁幽府。
只一会儿,那十二字随风飘散,再无踪影。
风雷至,天书现!
“原来如此!”宋怜看着消散的十二字口中喃喃念道,也终于明白。
“时机已至,师弟,我们进山!”
群山之巅,风雪并存。
那雪白之间,两个青色的身影踏雪而行,身后的脚印不断被风雪覆盖,并未留下多少足迹。
两人衣服单薄,任那风雪肆虐二人仍面色红润,不曾被风雪的寒气所侵蚀,二人的长发被寒风扬起,在空中肆意地飞舞,双肩上有着不少积雪,不见沁入衣裳半分。
二人正是宋怜与周显,在山中已经寻找了数月,食物近乎殆尽,除了满天飞雪不见天上任何景观,更不肖说天光云隐,风雷同至。
自他们山下拜别徐青林,北寻已近三年,两人在天脉山一个又一个山头间寻觅,又消磨了许多时光。
此时已是午夜,天际的皎月照得雪地明亮,二人正在雪地中休息。
“师兄,天书真的存在吗,我从未在任何道藏典籍中见到有关天书的记录啊。”
花费了数年的寻觅,除了这一眼不见边际的雪山,再无其他,如此而已,也不怪周显打起了退堂鼓,他在想,上天让他们找到了天脉山,却找不到天书,是否因为他们没有接触天书的资格。
宋怜何尝不是如此,地图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不能是假的,天脉山的神奇也证明了地图的真实,但是天书,又如何知道是否存在。
天箓书《通玄册》,相传是道祖温如暮最盛时悟得一丝天道而写下的书,书成之时,得天道赐福,不沾染世俗尘秽。
无论是道祖,还是天书,那都只存在于传说中,离他们太过遥远,道祖无需多说,但是天书却无从证明真伪。
那可是得天道赐福的书啊,世间真有这样的神物吗?如此神物,又怎会无人知晓,又怎会不让五门共同看管?
宋怜心里诸多疑问,但他不能说,更不有临阵退缩的想法。
“各门各派传承至今,又怎会不知道关于天书的秘闻,天书事关重大,没人拿出自家秘传来与人分享的,不仅正派,恐怕那些人也在寻找天书踪迹,”宋怜安慰周显道:“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又怎可无功而返,莫说三年,即是五年,十年,也寻得。”
“有时候我很怪自己,明明出众的就是感知,却在这样的环境里作用甚微,是我拖累了师兄。”
宋怜举起手,想敲周显的头,又放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已经帮了师兄很多了,在七绝迷宫是,在天方古刹是,在这里也是,且勿妄自菲薄,师父说你只是浮躁了些,静下心来好好感知,师兄不是一直都信你吗。”
宋怜的肯定让周显重拾信心,逐渐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闭上眼睛,以门细细观察灵质世界,感受灵气流动的规律。
那一丝非比寻常的波动,如同青丝中的白发,愈发明显,周显也是逐渐握住了那一丝异常灵气。跟随这丝灵气而去,感觉越来越接近,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灵压袭来,周显感觉到黑暗之中一双巨大的黄金瞳睁开,盯着自己,巨大的灵压下,周显显得十分吃力,胸口一闷,鲜血吐出,热血滴落在雪地上,红得可怕。
突发的变故,吓到了宋怜措手不及,慌忙扶住他。
“师兄快走有大妖,它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赶紧走!”说罢,周显失了力气,几近晕厥。
听到这话,宋怜不敢耽搁,随即背起周显,提起木匣正要离开时,就听到一阵雷动,转瞬大风四起,雷声阵阵,激起漫天风雪,恍惚间,一条白色巨蛇出现在二人身侧,一双黄金瞳盯着二人。
风雪渐稳,宋怜再看,来者似蛇,却有四足,四足生四爪,头顶两侧有突起物。
这哪里是蛇,这是蛟,而且已具有龙形的蛟有机会化龙的蛟!
天脉山的守山雾灵!这想法再宋怜脑海中一闪而过。
此蛟眼眶中是一双黄金瞳,瞳孔呈现细长的十字模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龙威,头部有着短小的突起被皮肤盖着,不难看出是未成形的犄角,体长约十丈,粗约三丈,周身白色鳞片覆盖,伴随风雷而至,好不威猛!
风雷同至,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白蛟的鼻息有规律地喷出,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气,盯着二人,并未展开攻击,而宋怜额头已是满布细汗,沿着脸庞滑落,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在这隐约的龙威下他不敢妄动,却不得不时刻注意这白蛟的动向,若白蛟发难,他也好迅速做出反应,保护好师弟。
双方都未动,宋怜是因为不敢,而白蛟,或许是好奇。
宋怜也看出,此物气息纯粹,甚至散发一种祥瑞之气,并非如雾妖那般杂糅着让人厌恶斑驳的气息。
世间谁的雾兽能如此强大?道祖?不可能,身死则道消,雾兽也好兆器也好都会随之消散,这是不变的天道,道祖再强也不可能逆天而行,所以白蛟只能是天生的雾灵。
“前辈,晚辈二人并无恶意,方才我师弟感知之下打扰了前辈清修,望前辈宽容!”宋怜率先开口,周显现在受的是道伤,必须地马上调息,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白蛟绕着二人转了一圈,伸过头嗅了嗅二人,开口问道:“武当来的?”
见到白蛟知晓武当,宋怜也是赶紧承认:“正是!晚辈宋怜,这是晚辈的师弟,皆是武当弟子。”
“尔等来寻天书?”
“正是。”
“且随我来”白蛟扭动身躯而走,宋怜也是背着周显跟上。
“前辈,我师弟”宋怜想先为周显疗伤,但是开口就被打断。
“无碍,天脉山灵气滋养,比你运功为他疗伤要好。”
“吾奉命看守天书千年,许久未见生人,惊吓到了你们,从你们进山吾就开始注意你们了,说起来,你家祖师与我也有过一面之缘。”
奉命?道祖吗?
白蛟身后的宋怜听到这话,心想,莫非祖师的地图是白蛟给的。
“地图非我赠与三丰道人的,往昔他也是拿着地图寻觅至此,想来已过数百年了,至于那地图,并非道祖所制作,吾亦看不出是出自谁之手。”
白蛟不愧是天生雾灵,如此感知力实在惊人,哪怕是宋怜这样隐晦的疑惑情绪都能被其捕捉到。
“天书是道祖手书,更是得天到赐福,若有缘,尔等自能取走,一切皆是缘法,昔日三丰道人天纵奇才,在此苦守数年才见天书,说来奇怪,既见天书,他却未曾取走,甚至未曾翻阅,只道缘法未到,自有后世有缘人取走,自那以后在数百年再无人至天脉山。”
“到了。”
白蛟停了下来,将二人带到了一处平坦的雪地上,风雪早已停下,空旷的雪地被月光照映得莹莹生辉。
宋怜背着周显向前走去,除了这篇空荡的雪地再不见其他东西,回头想问白蛟,却不见了白蛟踪迹,走得无声无息。
白蛟不知去向,也没有他法,只得将周显放下,一边慢慢等周显伤势康复,一边等十二字真言的奇观,奇观出则天书现。
再数月,周显伤势已痊愈,雪地上却不见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么空旷那么安静,不生一物。
“祖师尚且要等数年,我们远不及祖师道行,我们能等到吗,师兄?”
虽说三年来他们已被磨练出十足的耐心,也找到的最终地,但如此等待,怎让人不心急。
昔日他二人北上时杨柳依依。
“我辈自有我辈福,白蛟前辈的意思是讲不是说天赋高就可以有结果,而是在于天缘,我们虽并非祖师那种入圣之人,但依旧有自己的缘法”宋怜再想了想,接着说道:“再等一段时间吧,若不见我们就回武当,这三年,我们错过了太多了,也不知武当现在怎样王师弟想必早已出关了吧,若他见到满瑞不知是怎样的表情,想来满瑞也开悟了吧我们这算是失约了”
思绪涌上心头,原本话少的宋怜也不知说了多少,他并没有注意,天边的皎月正慢慢消失。
“想必王师兄去参加了大会吧,不知道带小师弟去没有,我觉得他肯定能位列前五!武当除了师兄你就属他最厉害了,还有霜林道观的二人,不知他们表现如何,我想杨道友未能见到你兴许回很失落吧。”
片刻后,天色暗淡下来,原本一尘不变的天空慢慢升起了缕缕光雾,好似丝绸飘带一般,把原本暗淡的雪地照亮,赤红与碧色交相辉映,深邃的淡紫色游离其中,此刻天上的光景当真是美得动人心魄。
天光云隐不外如是!
一座古楼在天光下闪动着,慢慢化作实体,原本空旷无物的雪地上,现在却出现一座古楼,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半缘修道半缘君,天佑我二人!”宋怜也不免激动地站起来起来。
“玄妙至极,玄妙至极啊,天光云隐,风雷同至,雪遁幽府,这定是存放天书的地方!师兄,我们终于找到了!”
“走,去看看!”
说罢,二人便飞身来到古楼门前,靠近下,能嗅到丝丝木质香气,古楼正堂大门朴实无华,有着极重的年代气息,门上悬着一块匾,写着“书隐楼”。
书隐楼,楼隐书,书隐楼里隐天书。
一门之隔,天书就在那门后楼中,近在咫尺,宋怜却不敢无礼,古楼不显一点玄妙之感,却能将天书隐藏,足见其不凡,宋怜带着周显后退了几步,对着古楼躬身行礼,周显也随宋怜一般行礼,无论是对天书,还是对故去的天书作者道祖,宋怜都觉得理应有如此礼数。
做完这些,宋怜上前,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推了古楼那古朴的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推开,明明是木门,却十分沉重。
一种难以形容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岁月的风从脸上流过一般。
古楼内并无火烛,却依旧十分明亮,正堂中四周十二顶梁柱共同支起楼顶巨大的房梁,更显空旷,正中央是整块的汉白巨石,镌刻着日月星辰,上面一本书静静地躺着,褐色封皮更显其年代质感。
二人走进细看,书面上只写三个字,金纹描边,好看至极。
不是天书又是什么!
“《通玄册》!是《通玄策》!师兄,我们真的找到了天书!”周显极力按捺心中情绪,依旧激动得快要跳起。
看着那古色古香的书册,眼中尽是喜悦之色,向着天书伸出颤抖的手,忽然又收了回来,与另一只手在胸前紧握。
宋怜并非是觊觎天书,他如此心境,若真动机不纯,天书也不会出现。
宋怜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周显,此时得见天书,区区三年的艰辛又算得什么。
“群山之中觅真影,何其幸哉!”宋怜感概道,随之对周显说:“师弟,取书!”
“嗯!”周显答应道,放下木匣,从中取出一块白色丝质方巾递给宋怜。
宋怜接过丝巾,取下天书,放在丝巾上,小心翼翼包起来。
两人收好了天书,从古楼走出,天上霞光依旧多彩,取到天书的二人心情大好,周显更是满脸笑容。
“终于完成任务了,好想快点回到武当,好像好好睡一觉啊。”周显伸着懒腰,相比天书,他更想回到武当,回到那个他长大的地方。
“去拜别白蛟前辈再走吧。”
宋怜想着去向白蛟辞别,说初这句话,就听见远方飘来的声音。
“既得天书,就下山去吧。”
得到回应,二人也不矫情,归心似箭的二人向着声音的放下抱拳行了一礼,朝着原来的放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