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会看着办,你明早便去衙门,别再管这件事了。”
“可这是我的庄子。”沈安歌反驳他:“我走了,高远辙怎么上门找麻烦?”
“此事用不着他。”宋执静静看她片刻:“侯通父子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牵扯进皇家秘闻里,皇帝如何容得下她。
沈安歌皱眉,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冷了:“大人莫不是改了主意,打算把事情瞒下?”
宋执知她是生气了,但他现在不能说出原因:“刘家的事情固然要捅出来,但不是现在。”他说着看向她的眼睛,保证:“再等等,一个月就好。”
“为什么?”沈安歌沉声问。
宋执沉默。
“我还有十日就要进京了,刘家对沈家虎视眈眈,不惜几次刺杀外公劫杀我,我早已与他们势不两立。好不容易有个能打倒他们的证据,大人您却告诉我不能用。”沈安歌冷笑,气到极点:“现在不除了他们,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再对我外公和母亲出手吗?还是大都督现在后悔了,不想冒险了?”
“我会让锦鳞卫护好你家人。”守在门外的洵粲听得怒火中烧,宋执却没因她的不敬气恼:“给我一个月时间,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难道还能跟大都督您对着干不成。”沈安歌怒气未消,拾起桌上的扇子转身就走。
门口遇见怒气冲冲盯着她的洵粲,沈安歌横他一眼,带着琉璃风风火火离开。
宋执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沿栏,洵粲进来:“主子,这女的……沈姑娘也太放肆了。”就连都督府里皇帝赐下来的韩姨娘都不敢和主子这般说话,这沈安歌倒好,仗着主子对她与众不同些,敢给主子脸色看了。
“再派一半的人去扬州,让他们护好沈家。”
“主子…”洵粲惊愕,不可置信看他:“这些人是用来保护您的啊!”这次出京本来就没大动干戈带太多人,之前因为沈其南遇刺的事情,主子就已经分了好几个出去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看见宋执沉下去的目光,良久却只能点头称是,转身去安排。
这个沈安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主子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
沈安歌是次日一早去的府衙,杜二找到了,不过是一具尸体。
杜老头刚经历小儿子身死的噩耗,又听得二儿子也遭了不测,打击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挺挺倒下去了。
到底是骨肉亲情,杜二再如何混蛋,于老人而言,终究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
胡掌柜忙着将人带下去看大夫,县令方大人扫一眼顿时乱作一团的府衙,看看地上只剩森森白骨的尸体,再看看身边半分不怕的沈安歌,叹一口起:“真是作孽啊,一下就没了两个儿子。”
沈安歌看着众人将杜家父子带下去,目光在带着徒弟进门的侯仵作身上停留片刻,转而对方县令开口:“大人,杜家兄弟的命案,还劳烦您多费心了。此事也牵涉我们沈家,若是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力的地方,尽管吩咐沈家商铺便是。”
方县令此刻已经知道眼前的小少爷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对她遇事处变不惊进退得宜的态度更佩服上几分,便也不摆架子:“沈少爷这是要离开了?”
沈安歌点头:“家中有些急事,在下再见一见杜家父子做些补偿,便要仓促启程了。”
“是仓促了些,沈少爷远道而来,本县还来不及尽尽地主之谊。”方县令遗憾,又问:“这次是沈少爷你一个人回去吗?今日倒是不曾见到昨日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
实则他倒是很想知道一下那位公子的真实身份。这位女扮男装人见人爱的小姑娘是富甲一方的沈家继承人,那么那位气质出众不可一世的公子想必也不会只是他们口中普普通通的一介商人。
做了这么多年县令,方宽自诩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我与宋公子只是来时顺路同行,他不回去。”
沈安歌语气淡淡的,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但方县令莫名就是觉得,她这是生气了。
还说没关系,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的小姑娘啊,口是心非得很。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再问。直到沈安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一皱眉,问身边的师爷:“沈家只有一位继承人吧?”
师爷点头:“是只有一位,沈家老爷子的外孙女。”
方县令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京城苏家的那位二小姐?不过我记得是十五年前这两家就义绝了。”
“说义绝也不尽然。”师爷解释:“听说当年苏家老夫人没让收义绝书,是沈家自己断的。”
“这苏老夫人……看着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啊!”方县令不解。他好歹也是在京城混过几年的,对那些世家也有几分了解。
“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苏老夫人不想放人,是因舍不得沈家丰厚的嫁妆。”
方县令叹一口气:“这样的人家,怎么就能跻身皇城三大家呢。”而他这般兢兢业业,如今还清贫无势,这个世道实在不公得很呐!
师爷想了想:“大概是有几个“出众”的儿女吧!”
……
庄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看得出主子心情不好,干活都小心翼翼。
沈安歌去找宋执道别,到了他住处才知道他早早就出了门。
那日洵粲带来的不知是什么消息,让他这般在意。她转身离开,吩咐琉璃收拾行李。
实则她这一趟什么都没做成。宋执在京城或许有什么计划,所以现在不许她动刘家。而刘家的根基一日不除,方县令即使查得到杜家两兄弟的死和高刘两家有关,也不敢贸然行动。
所以她给了杜大一份足够养活自己和杜老汉的差事,算是她给杜家的补偿。
杜家的惨案终归是因沈家而引起的,而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为他们报仇。
这样的憋屈她已然忍受了许多年,但若不能对敌人一击致命,后果将是她的万劫不复,所以她要等一等,再等一等……
宋执回到庄子的时候是晚上,他眼底的青黑明显,面上是许久没好好休息的疲惫。
他捏了捏眉心,行至她的院落见院内漆黑一片,皱皱眉,问守门的小厮:“你们小姐呢?”
小厮原就怕他,此刻见他沉着脸更是胆战心惊:“小姐,小姐她已经回扬州了。”
洵粲跟在一旁,闻言轻哼一声,还算她有自知之明,要是她敢一意孤行坏了主子和皇贵妃的计划,就是主子也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宋执不意外沈安歌会因为此事生气,刘家在扬州一日根基不毁,沈家就一日无法摆脱危险。她入京的事情一拖再拖,如今不得不走,自然急于为沈家做打算。
只是如今他所谋涉及的不止他一个,身后千万人的安危和他相关,他不得不谨慎。
再等一等,等尘埃落定,他再同她好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