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伤不了。”沈安歌莞尔:“所以不是请了您来吗?”
宋执无奈:“你这女子,就没有不利用本座的时候。”
“这话我当大人是在夸我。”沈安歌笑着接下,忽而一手托腮,弯腰靠近宋执:“这些年刘家一直和您不对付,可您又碍于陛下的面子没对他们下手。那如果我帮您让刘家失宠甚至得罪陛下,大人可愿同我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宋执饶有兴味看她。
“大人娶我如何?”
马车于闹市之中前行,车外喧嚣热闹,但他只听得眼前少女温润爽朗的话语声,那一句大人娶我如何,比她凑过来时的呵气如兰更动人心魄。
他已经数次在她面前失态了。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烦躁,然而想要抛开时,又舍不得。
“怎么个娶法?”他鬼使神差问,待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少女噗嗤一声笑开来,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开玩笑:“自然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啊。”
………
抵达济州的第三天,古董铺子伙计的事情水落石出了。
许久收不到父亲徐管家传信来的徐添知道事情败露,卷了铺子里的银两逃了。沈安歌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小赌场里输得差点连裤子都当掉了。
“有这么个不孝子,也是造孽了。”看着浑浑噩噩的徐添被带走,青鱼忍不住感慨。毕竟平常人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在明知亲生父亲出事的情况下流连赌场。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徐添有错,徐管家也有责任。”徐添今日所犯下的种种,偷盗钱财、杀人埋尸,纵因他人性中本有的恶,也因徐管家一再的纵容包庇。
从前学经商,徐管家教她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这个道理若能教一教徐添,也教一教他自己,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世人总有许多大道理义正言辞的去约束他人,却不肯多在自身身上反省反省。自欺欺人,古来如此。
徐添被带回去泼了盆冷水就清醒了,银钱输净,如今还沦为阶下囚,生无可恋的赌鬼承认得很痛快,连几时同发现自己偷拿钱财的伙计发生争执,如何在打斗中用玉观音砸伤伙计的脑袋,事后如何把被砸死的伙计转移出去丢进自家院里的枯井里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官府接到报案赶来,果然从井里捞了具尸体上来。尸体上头白茫茫铺了一层石灰,被人挪动过后,那从内里传出的腐烂味瞬间弥漫开来。
徐添由衙卫压着,看了解释道:“丢进去几天就发臭了,我就倒了两袋石灰进去。”他已知自己死罪难免,倒是一下子听天由命起来了。
济州温润,此时天气也不炎热,尸体腐烂的慢,朝上的一面被石灰紧紧裹着,如今已经风干,只底下接触了井底,被少量积水泡着,一搬动,味道上头得很。
宋执站在做少年打扮的沈安歌身旁,下意识伸手去蒙她的口鼻,不防俊俏少年秀眉一挑,移两步上前去,打量尸体去了。
洵粲跟在身后,瞧见自家大人换了个方向若无其事捂住自己口鼻的手,一时无言。
同沈安歌在一起,大人身上发生的尴尬总是出其不意的多呢。
“这位小兄弟,来认认这是不是你们聚玉轩的人?”沈安歌长相娇柔,但穿上一身男装不仅不显得女气,配上她的神态动作反而有几分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又因她此刻大胆举动,为首的捕快对她的印象颇好,说话也和气。
两相对比之下,远远站着不动还捂着鼻子的宋执就更不招人待见了。因而捕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宋执整个人都僵了僵。那一眼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沈安歌:……这位捕头大人也是,勇气可嘉了。
不过现在不是取笑人的时候,她没见过失踪的伙计,于是唤了掌柜的来认尸。
“这……衣服倒是铺子里统一的,身形也差不多,可……”掌柜的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肯定:“都已经成这个样子的,小的也不敢断言是不是杜三呀。”
毕竟是一个多月的尸体,该烂的不该烂的,都烂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就只能验尸了。”沈安歌朝尸体最后看一眼,征求为首的捕头:“这位大人,还劳烦衙门替这尸首做一次尸检,待过几日我将杜三的亲眷接来,让她们再辨一辨。人既然已经死了,总得给活着的人一个明确交代。”
捕头大人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个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人,当下心情很好:“小兄弟放心,我们济州衙门的侯仵作验尸技艺高超,一定能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再道几句这都是官府该做的如此之类的话,官差们带着尸体和徐添离开。
沈安歌和宋执跟着出门,外面围观的人已经散了,小巷一时间寂静。
宋执问她:“你说的弄死刘家的筹码,在济州衙门?”
四下无人,沈安歌点头,同他一道沿着街慢慢走:“二十三年前,刘贵妃尚是闺中少女时,曾跟随其母来过一趟济州外祖高家,因济州大雨阻断道路而停留三月,待得雨停路通,其母折返,贵妃却以为外祖母侍疾为由,又留一年之久。大人猜一猜,到底为何?”
宋执见她狡黠模样,不由一笑,也任着她卖关子,给面子的动了动脑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刘贵妃不得不留在济州,亦或是高老夫人的病有蹊跷?”
“高老夫人的病有无蹊跷已然无从查证,贵妃进宫第三年她便辞世了。最重要的,还是贵妃留在济州高家的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这才是让刘家,甚至是六皇子无法翻身的关键。”
“小丫头所图不小。”宋执似笑非笑看她:“一出手就想对付贵妃皇子,莫非想拿这个当敲门砖,投太子一派?”
沈安歌一脸无辜:“太子乃大统传承,身为臣民,拥护帝王储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话,也只有你敢在本都督面前说了。”
沈安歌笑笑不说话。宋执和楼飞复不和的事情人尽皆知,然而这些年,他们之间倒也相安无事,没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要她来说,宋执和楼飞复之间其实并没什么深仇大恨,这样看不惯对方的态度,未必不是朝堂之上互相之间的保护色。
皇帝多疑,想必不会乐于看见自己康健之时,储君和权臣交好的场面。
二人行至马车前,沈安歌朝他看去:“我带都督去个地方,到时候都督再考虑考虑,要不要陪我一条路走到黑,如何?”
宋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已经被拉上贼船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
沈安歌轻笑,抬手:“那,大都督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