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好的雪花酥如数进了沈昭的肚子，沈安歌陪着她读了一会儿画本子，早晨出门的沈其南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

    玉暖湖上的安排沈安歌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老人吓了一大跳，丢下远道而来的一干商客就往回赶。

    “我也是临出门前才得知的，玉暖湖上划船的阿公瞧见周围船上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陌生男子，又知道我今日会去，有些担心才来报了我。”沈安歌给他倒茶，温声安抚：“外公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虽然知道外孙女聪明伶俐，但沈其南一想到她有危险的可能，心里的担忧不减，对薛家的火气也就越大：“薛家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都还没嫁进去，她们就忙着给薛景昳找小妾，那日后你进门了还怎么过日子？”

    虽说此时和薛家联姻是他们有求于人，但他沈家的姑娘也不是白嫁的，大半个沈家做陪嫁，说到底还是薛家得利。

    他薛家这件事做得不厚道，还险些害了他外孙女，他沈其南这辈子就只在乎女儿和外孙女，谁触了他的逆鳞，管他之前多少交情，那都是扯蛋。

    “此事薛二哥并不知情，王芸菁能上画船应当是薛家大小姐帮的忙，但她做的那些事情，薛家大小姐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薛景凝长她七岁，自嫁来杨家后也很少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薛景凝心底大概是看不上她这样抛头露面的商女的，所以才想着为薛景昳纳王芸菁做侧室。

    但平心而论，大庭广众之下毁人清誉不像是薛景凝能做出来的事情。更何况她来扬州四年，或多或少应当了解些沈家在生意场上的地位，就算两家联姻不成，她也犯不着将两府的关系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杨家首先就不会同意。

    沈其南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那个叫王芸菁的搞出来的，但说到底这还是薛景昳惹出来的祸事，且往后定然还会有。今日在扬州城，沈家尚且还有人手耳目在，可以为她通风报信；可等到了京城，这些事情就只能她一个人面对了。

    这么想想，他突然对外孙女嫁入安平侯府充满了担忧。

    “娇娇啊，你做这个决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嫁入京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什么选了安平侯府？为什么这些年对京城的事情那么关注……

    这些问题沈其南百思不得其解，却一直没问出口过。

    外孙女有主见，大事小事从没让他操心过。但这样智多近妖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像个孩子。沈其南甚至有时候能从她的背影里瞧出几分沧桑落寞来。

    可他自问自家外孙女从出生以来，除却被那个狼心狗肺的亲生父亲抛弃以外，分明也过得顺风顺水锦衣玉食啊。

    沈安歌被他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愣，京城的事情她不曾用过沈家的人手，没想到外公还是察觉了。那些事情她一开始就不想让沈家涉及，如今依旧不愿让外公知道太多，否则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沈家难以脱身。

    “我只是，也挺喜欢薛家二哥的。”沈安歌脸一红，低下头。

    沈其南：“……”

    得！外孙女在表演这条路上的造诣也已经炉火纯青了。他一时竟不知是要高兴外孙女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优秀，还是担忧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事实。

    ……

    祖孙两正谈着，薛景凝夫妇登门了。

    沈其南脸一黑：“让他们等着。”

    来报的小厮立在门口没动，眼神询问的瞟向沈安歌。

    沈安歌吩咐：“先将人请到大厅，好好招待着，就说我外公一会就到。”

    小厮得令，转头飞快跑了。

    沈其南看着小厮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吹胡子瞪眼：“嘿，感情来报我只是走个流程是不是？”

    沈安歌安抚他：“外公您不管家好久了，小六还能向您汇报一下，已经很给面子了。”

    沈其南：“……”他也是因为外孙女太能干，他就想着放权让她去多历练历练嘛！

    “薛家大姐姐夫妇如今登门，说明他们对这门婚事还是重视的。外公您也别晾着人家……再说就算最后这婚事没成，也不该和薛家伤了和气。”沈安歌劝他：“您就去看看嘛，听听她们怎么说，生闷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沈其南看她，现下倒是不太确定她方才那句喜欢薛景昳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真这么喜欢薛家那小子？”

    沈安歌轻笑：“薛二哥是个好人，值得遇见个好姑娘。”

    还挺自恋，沈其南哎一声：“那就看在你的面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外孙女难得求他啊！

    ……

    虽然一开始和薛家联姻有为沈家解燃眉之急的成分在，但沈其南也从没将自己外孙女放到需要看人眼色委曲求全的位置上，这事是薛家做得不对，他生气也是真的，所以对着薛景凝夫妇的时候没多少好脸色。

    沈家虽然世代为商，但骨气也不比读书人少。他不能让外孙女还没嫁进去就被婆家人看轻，觉得好欺负。

    薛景凝知道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出门前又被婆婆言语提醒了几句，此刻即便觉得沈其南这样做派让她失了面子，面上也依旧不露声色，连声道歉。

    杨家和沈家有生意往来，许多地方都要仰仗沈家照顾一二，若是真和沈家交了恶，公公婆婆只怕对她要有意见了。

    而京城娘家那头，父亲安平侯和沈老爷子情同手足，老夫人又厌恶这些手段，更在陛下面前得脸，这件事要是传回京中，她也少不得要被教训一顿。

    从沈家出来的时候正当午，薛景昳没在沈家见着沈安歌，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但沈老爷子从头到尾没提起退婚的事情，让他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薛景凝见自家小弟这个样子，心疼之余又不禁有些愧疚。若是她没擅作主张弄出王芸菁这事，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系列的糟心事了。

    “阿昳，你别担心，沈家小妹通情达理，她不会计较的。”

    薛景昳闻言，只轻轻点头，转身上马。

    他不是怪阿姐，只是隐隐觉得，玉暖湖上那一场变故，让他心里极不踏实。可到底是为什么？他又说不出个所以来。

    王芸菁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他相信经此一事娇娇不会不明白这个事实，可那时娇娇的神色，明明是复杂且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