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跃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喘着粗气，神色慌张，全身被冷汗浸透。

    双腿乱抖，躯干也随着呼吸一抽一抽而不受控地弯曲，他只能把自己的身体紧紧靠住石头，来减少自身动作幅度，省得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肯定不在地球。

    周围的植物奇形怪状、扭曲而丑陋。天空中云层密布，低压压、灰蒙蒙。

    又闻到了那股恶臭，怪物的身影在他脑中浮现，想停止也停不掉。

    那是一位赤身裸体，皮肤呈现墨绿色的妇人——至少第一性征第二性征显示它是个妇人。

    这妇人身高一米八，披着一头乱发，露出来的脸上没有五官，只在中间有两个孔洞。它挺着一个很大的肚子，好像即将临盆。

    九个没有嘴唇，长牙尖耳的婴孩挂在她的腿、背、臂、颈和头上。大小与刚刚出生的人类婴孩相当。这九个婴孩也是墨绿皮肤、身无片缕，还能看到身上有很多脓包，正往外流着脓水。

    五分钟前，陶跃刚来到这陌生世界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身负九婴的怪物一动不动，双手轻抚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愣愣出神。

    就在他以为这个怪物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妇人身上挂着的九个婴孩同时转头，一双双浑浊的黄色眼睛死死地盯住陶跃。

    妇人有所感应，也转身向他跑来。

    他愣了两秒才不要命地向相反方向狂奔，途中还摔倒好几次。万幸的是怪物跑得不快，才让他逃到这巨石边隐藏起身躯。

    脑袋里跟连环画似的不断放着那怪物的身影，陶跃不光头痛欲裂，就连身体都有一种要消融感觉。

    不过这边有不少的大石头，还稀稀拉拉的有几棵怪树，想来怪物视线受阻应该难以发现。

    心里这么想着，陶跃靠着石头瘫坐下来，悲伤的回忆涌上心头。

    母亲早逝，父亲三年前在工地出了意外，自己两年前在医院查出胃癌之后向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申请退学，在大学门口摆起煎饼摊来。

    他不想花钱治病，他想环游世界。

    两年来，他睡在最便宜的出租房，每天开三个小时的三轮车到大学门口，还要被城管追，到了出租房就学习英语，上网刷祖国或者其他国家的好地方。

    父亲的保险赔了不少钱，加上他这两年的煎饼收入，将将能够环游世界，他打算这个月月底就收手不做，然后买一张去海南的机票，先从南到北浏览祖国的山河，再从东向西地游览世界。

    他上一秒还在大学门口给一个高个儿摊煎饼聊着天，周围环境一黑就到了这里。

    这里随时可能送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如果不能的话，那计划就泡汤了，苦苦攒了两年的钱，最后连一个地方都没游览过。

    “我都这么惨了，那怪物还他妈追我！”

    想着想着，一股热浪自胸中涌上脑袋；先冲到鼻子，让他鼻子一酸；后冲到眼睛，让他泪水满盈；最后冲到额头，才让他明白这种情绪是愤怒。

    泪水模糊了陶跃的视线，他随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木头，站起身来向跑来的方向怒视而去，准备和那怪物拼命。

    “哇哇哇哇呀呀呀！”

    “啊啊！”

    前一声是九个婴孩怪物的尖叫，后一声则是陶跃的尖叫。

    尖锐、混乱的和声传来，怪物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直接吓得陶跃大叫一声，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也扔了手中的棍子。

    那好不容易聚敛起来的一分勇气和两分怒气，被那七分的恐惧一冲，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两方面的尖叫还不是这寂静世界的唯一光景。紧跟着陶跃的叫声，四周又响起了百十来种尖叫的声音，一时间，就好像周围全都是尖叫的人。震得陶跃耳朵生疼，心神慌张。

    那妇人听不见这种声音，但是她背着的九个婴孩听得见。只见那九个婴孩一个个捂着耳朵痛苦的尖叫，好像对声音十分敏感。

    那无脸的妇人看着掉落在地的婴孩，动作显得十分慌张，抱起这个抱那个，试图把它们重新挂到自己身上。但是这些小怪物已经配合不了，所以一个也没挂上去。

    觉得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危险，陶跃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感觉这些尖叫声是从树上传来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呆在原地，鸡皮疙瘩从脚尖起到头顶。

    这是哪门子的树？分明是某种动物。

    只见这“树”通体都是灰色，树干并不是太粗，一人就能合抱，树干之上有七八个树枝。每一个树枝上都长着七八根粗长的灰色藤蔓。

    灰色藤蔓一边连着树根，另一边则是连着一个人头。

    这些灰色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完整的五官和脸型，但是头盖骨好像变成了一个长长的锥形，锥形顶端连着藤蔓。

    现在，这四五十个人头，全都睁大双眼，满眼惊恐地看着他，一个个尖叫起来。

    最恐怖的是，这树还会动。虽然根部深深地扎进大地中，但是整个树干都在朝着他和妇人怪物的反方向倾斜，稀疏的树枝也在乱颤。“树”的全身还开始流出鲜红色的粘稠液体。

    看着越来越倾斜，抖动越来越快的“树”，陶跃只觉得两腿中间一湿，一股热流顺着腿就流到地上。

    妇人模样的怪物现在也不捡孩子了，那张脸正对着陶跃，全身颤抖，十分生气地向陶跃冲来。

    陶跃本来是吓呆了，但是突然之间他心中升起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一转头，就看见那怪物上前。

    不知道那里涌出一股劲，陶跃迈开步子就往反方向跑。

    虽然这妇人身上不挂婴孩跑得快多了，但还是赶不上陶跃。

    一人一怪跑出一千多米，陶跃看着前面的地形，心中只感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好大的裂谷。这边离对面不得有十多千米？”

    他想起以前做梦的经历，不由得边跑边笑出声来。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从高空坠落，那就醒了；如果这不是梦，摔死也就一了百了。哈哈，一了百了，哈哈哈。”

    那悲惨的人生走马灯一样地在他眼前闪烁，他都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这是一个梦了。

    他跑到悬崖边，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又回头看看还有一百多米就追上的怪物，缓缓伸出两手的中指。

    “去你妈的怪物，去你妈的人生。小爷我不奉陪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陶跃从不说脏话，今天还是破了例。

    没有犹豫，他纵身向下一跳。消失在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