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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1章 入瓮
    栗亢激动得一宿没睡好。

    想到那白板前日在草坡对自己的折辱,在成童礼上抢自己的风头,他就恨得牙痒痒。想到天明以后他就要将那个白板打倒在地,一雪前耻,他又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干脆在毯子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起来,几乎要把毯子撕碎,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梦中的思绪像水流一样杂乱无序。他梦到了那匹健美的、他没能抓住的铁青马,接着梦到了在草坡上遇到的那个明眸善睐,和煦如春风的姑娘,最后居然梦到了自己的妹妹。到了寅时,他从梦中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乱七八糟的梦,他当然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个时间大家仍在酣睡,没有谁愿意听他这些不着四六的昏话。栗亢感到有些憋闷,恨不得找个树洞倾诉一番。他偷偷起来,到院子里洗了一会,然后才穿好衣服,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呼吸着夏日拂晓沁人心脾的空气,感受着斗气的充盈。

    他的功法叫金气决,艮级功法,在乾、坤、巽、震、坎、离、艮、兑的功法序列里自然算不得高,但已经是整个栗庄年轻一代掌握的最高等级的功法了——至少他认为是这样。至于斗技,他已经掌握了两种——准确地说是一种半。第一种是父亲所教的“狼爪”,兑级斗技,级别不高,但是是他从小便练起的,用得熟练无比。另外半种则是父亲去年想尽办法从黑市给他搞来的艮级斗技,叫做“开山斧”,只是他练得不足,前摇过长,而且艮级斗技需要的斗气太多,他用尽全力才能使一次,斗气匹练也不能化成一柄威风的斧头,只是一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样,打一个白板也够用了。吃早饭的时候,他这样满意地想着。

    大约卯正三刻,他站起来,扫视了一下饭厅,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栗家的其他年轻人看到他的样子,立刻会意地也放下手里的碗筷,三三两两地跟在后面,出了门。栗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去打谷场的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农人背着农具,趁着天凉下地干活。栗亢站在空旷的打谷场上,有种俾睨全村的傲然之气。

    “来了!来了!”背后的跟班摩拳擦掌地说。

    一个人影远远地出现在街口,施施然走近了,那样子,不像是来打架,倒像是旅游。

    身后也没有跟人。就他一个人来打架吗?

    等那人走近了,才发现不是郭解,而是前些天他打过的小黑。小黑看着栗亢的跟班,居然拿手指指点点地数起人来:“一,二,三,四……”

    “白板呢?”

    “什么?”那小黑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看着就让人生气。

    “白板!”

    “什么白板?”

    “就是你家那个……那个小……”

    小黑吐出了口中的草茎,说:“你说他啊,他不叫白板。他叫郭霸。”

    “郭……”栗亢刚要问“郭霸在哪”,看着对面小黑促狭的脸,忽然醒悟,心知自己说出口,听到的肯定是“爸在此”,赶紧刹住,继续问道:“他在哪?”

    小黑忽然收起了笑脸,正色道:“他平时就起得迟,此刻还在家里吃饭呢。要不,你们再等等?”

    栗亢心里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脑门。想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怎么就这么难!他骂道:“岂有此理!说好的,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你速去叫他!”

    “叫是不可能叫的。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最重视养生了,吃饭都要细嚼烂咽的,肯定叫不过来的。”小黑慢悠悠地走近栗亢,“所以要么你们等着,要么跟我打一场。说吧,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栗亢看看身后的跟班,心想:群架是一定会打的,但如果刚开始就一起上,显得自己一方太弱势了。

    他记得这个小黑名叫郭般,成童礼时测得的属性为火,斗气级别为问道六级,虽然火属性对金属性有一定克制作用,但按照通用的斗气级别划分,每高一级,斗气大约翻一番,自己七级他六级,总不至于吃不了好去。

    心里衡量了一会儿,栗亢说:“好,那就一对……”

    “好!”没等栗亢说完话,小黑便欺身向前,挥起右拳直打栗亢的脸。栗亢话还没说完,赶紧抬起双手封住小黑的拳路,这才惊觉对方的力量不比自己少多少。他大喊:“一……我话还没……”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不是都要喷几句垃圾话才开打吗?!

    没等栗亢说完这句,小黑的左拳已经狠狠击中了栗亢的肋骨下端,一股剧痛似蜘蛛网般从腹部传出,包裹住栗亢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想要蹲下。还没等蹲下,小黑的第三下攻击已经来了。他一脚踹把栗亢踹倒在地,一边踹一边骂:“叫你砸我的桶!叫你踢我的腿!”

    踹了两脚后,小黑拔腿就跑!

    栗亢捂着肚子大喊:“抓住他!抓住他!”

    栗亢后面,十几个跟班还在发愣。这个小黑他们也不是打了一回两回了,早就认定他是个仁善可欺的主,谁能想到竟然如此凶狠,上来就打!听到栗亢的喊叫,他们才回过神来,然后提气追赶过去。

    小黑是从郭家年轻人提前选好的,跑得最快。此时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嘲讽:“来啊,竖子!”

    栗家的年轻人在后边一边骂一边追,栗亢也忍着痛追在后边:“截住那厮!不要让他跑回郭家!”

    可是小黑并没有往郭家方向跑,而是绕着村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工夫,双方已经跑到了村庄外缘,栗亢肚子上的疼痛已经散去,他一边追一边在心里计较:自己的人已经分兵跑另一条街去堵那厮,所以那厮绝对无法绕回家里或者去搬救兵。自己这边人多,在空旷的地方跑,自己这方迟早会追上他。这次非得打断这厮的狗腿不可!

    当看到小黑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死巷,栗亢简直要笑出声来。

    这条巷子原先是不存在的。几年前郭家搬来栗庄的时候,官府所批的宅地紧挨着栗家和田家。为了表示睦邻友好,郭家在修房子和院墙时,主动让了三尺,就形成了两条巷子。栗家在发现这条巷子的存在后,就借翻修房子,把三尺地圈进了自己家。

    栗亢那时候还小,只记得那段时间父亲一直美滋滋的,走路都有劲了。

    田家在看到栗家占地而郭家没有表示之后也动了心,但实际行动比较渐进:先把巷口的房子翻修,悄悄扩张了一尺多,巷子里边倒暂时没有动。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口袋形状的死巷:里面有三尺宽,相当于后世七十多厘米,入口处则只有一尺多,也就是二十多厘米的样子,进出都要侧着身子。后来栗亢一伙人发现了这里之后,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自由王国,有时候打只兔子,捡些木柴,就跑过来烤兔子吃。

    栗亢看着巷子里走投无路的小黑,仿佛一只蜘蛛盯着粘在网上的倒霉虫子,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微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他看周围追击的人已经到齐,便把手指掰得“啪啪”响,下令说:“留两个胖的在外边守住,其他的人跟我进来!”

    他一边盯着巷子那头惊慌失措的小黑,一边带头钻进来。

    奇怪的是,他们在巷子外边的时候,小黑还在四下张望,一脸慌张。等栗亢带着人钻进巷子后,小黑脸上反而露出神秘的微笑来。

    栗亢带着人慢慢逼近:“姓郭的,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

    小黑斜着脑袋,往巷口方向看了看,确认大部分人已经进来后,才耸了耸肩膀,把眼光落回到栗亢身上。

    “你还有什么什么好说的?!”

    “我呀……”小黑挖了挖鼻孔,然后轻弹了一下手指,“我会说,告——辞——!”

    一根粗绳子突然从巷子尽头的房顶上甩下来,小黑抓住绳子就往墙上窜。

    这里的墙和房屋不到一丈高,也就是后世的两米多一些。修炼到窥园境界,差不多可以一跃上墙,但问道境界的修炼者,其体能和弹跳力并不比普通人高多少,所以仍需要借力。那小黑抓着绳子,一使劲便翻上了房顶,然后把绳子拉了上去。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墙上的小黑。气氛有点尴尬。

    栗亢突然感觉不对劲,大喊:“快出去!”

    没等一群人扭过身来,他就听到巷口外面,两个把风的跟班“哎哟!”两声,像是被人打倒在地。接着两个身影出现在巷口的房顶上,是郭衍和另一个十五岁的郭家少年,两个人看着巷子里的人,满脸笑容,仿佛秋季丰收时的老农。

    他们手里还各自抱着一块大石头。

    栗亢一边往巷口跑,一边喊:“不要扔!”

    可是已经迟了。只听“嗵!”“嗵!”两声,两块石头落在巷口的窄道上,接着更多的石头落下,把巷口封住了。这些石头都是提前从河边找的,只有一块石头稍大,卡在郭家和田家的房屋之间,和下方堆积起来的石头隔出一个仅够一人爬进爬出的洞口。

    接着更多的郭家少年出现在屋顶,一手持木板,一手抓着石头、泥巴就往下方的人群里砸,一时间,巷子里仿佛下了一场石头雨。刚爬上房顶的小黑砸得最起劲,他一边砸一边骂:

    “叫你砸我的桶!我叫你砸我的桶!”

    被瓮中捉鳖的栗家少年们,有的四处躲避,有的中了石子,哎哟哎哟地惨叫,有的往巷口跑去,结果被大石头堵住,有的试图攀上墙进行反击,有的抓起地上的石子往上乱打,结果砸在准备好的木板上,又掉下去了。房顶上的人哈哈大笑。

    一个少年用手脚撑住两边的墙壁往上爬,一根竹竿狠狠地戳过来,正中大腿,他大叫一声摔下去了,险些劈叉。

    混乱的局面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巷子里的栗家少年们累得动不了了才停下来。一个少年从屋顶上露出头来。

    郭解。

    旁边还有郭青。

    “卑鄙小人!”栗亢捂着受伤的头,仰起头大骂。

    “栗兄这是什么话,”郭解微微笑着说,“你们自己要进来的嘛。再说了,‘吾宁斗智,不能斗力’,栗兄没听过吗?”

    栗亢喘着粗气,做出气馁的样子,悄悄积蓄斗气,慢慢靠近郭解,突然一跺右脚,整个人像兔子般跳起来。他的境界本身就高,用尽全力时几乎可以摸到屋顶——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他并不是为了爬上屋顶。

    栗亢拼尽全力朝郭解方向挥出了一记手刀,一条斗气匹练从指间喷涌而出,向郭解方向袭来。自从被困在死巷,他就在等这一刻,这也是他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艮级斗技,开山斧!

    斗气匹练在空气中不断变幻着形状,最后变成一柄灰色斧头的形状——说是斧头,其实更像铁匠用的大锤。大锤挟着破风声,朝郭解胸口飞来。

    “小心!”

    郭青一直小心地监视着下面,可她也没想到栗亢竟然还能攒着力气,等到机会发出这全力的一击。她伸出一只手,要把郭解往身后拉,另一只手已经在急速积蓄斗气。虽然父亲一直嘱咐不要使出家传的斗技,但此刻……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艮级斗技,紫火……!

    “不用。”

    郭解淡淡地说着,一边弓起身子,拉住郭青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飞来的大锤,随时准备向后跳。

    果然,那大锤先击中了房顶,把房顶砸出一个小豁子后,就越飞越慢,颜色也越来越淡,等快碰到郭解身上的时候,已经像一个飞了太远的肥皂泡,几乎变成透明的了。郭解甚至还试图伸出手去摸一把。

    大锤消失了,栗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消失的大锤,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跟着消失了。

    “可惜了!”郭解遗憾地说,“如果你能多练两三年,使出斗技的时候能凝神静气一些,准头再好一点,刚才的大锤就可以把我打飞了。”

    其实他哪里懂这些,以往郭延年在教郭家子弟时,他经常在旁边听着,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这几句,此时说出来,感觉像个教书先生教训熊孩子似的。

    熊孩子栗亢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他深吸一口气,说:“好……我们认输了。你想怎么样?”

    郭解笑了:“说到这个,我还真有点想法……我要你赔我们的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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