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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 十年旧案
    三人赶到盐帮后,自然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可李半传这几日貌似心思并不在喝酒聊天上,整天带着一帮小盐匪神秘兮兮的。直到这天黄昏他找了个间隙,拉着真儿就走。

    “真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啥好地方,神秘兮兮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顺着后院的一条小径,不一会儿就出了寨子,又进入了山道。

    山道上荆棘丛生,仅有一人宽的小路。

    “小心点,别被刮伤了。”

    “嗯~”真儿注意着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路到尽头,峰回路转,前方竟能看见千灯湖。湖面本就如碧玉,此刻倒映着夕阳,染上了金边。整个看起来,就像金镶玉的翡翠一样。

    “千灯湖?!!”真儿惊讶不已。

    “还有更神奇的呢!”李明心大喊一声,“掌灯!~”

    湖畔忽然出现了亮光,像舞龙一样,徐徐展出一条灯龙。

    “好美!”

    “还有更精彩的呢~”

    没想到,那灯龙竟自会游走,顺着山势,时而翱翔于山脊之上,时而潜藏于山谷之间。

    再看,又一条灯龙升起。初识、相知、相守,两龙最后交织在一起,朝着真儿飞速奔腾而来。眼看就要撞上来了,二龙突然“刹车”,如小狗一般温顺。

    真儿这才看清龙身,原来是铁链上串着灯笼,灯笼外裹着画布。

    “它们是怎么动起来的?”真儿抚摸着龙身。

    “老祖宗的智慧,水车车水水随车。”

    “也没有见到河呀~”

    “地下河!在这山石之下,暗流波涛汹涌!”半传跳到石头缝里,用木枝敲打着山石,“我本想给他们造一条搬运物资的索道,临时起意,才搞了这么个玩意儿。不知能否入姑娘的法眼”

    说话间,李半传小脸通红。

    “好漂亮啊!”真儿并不作答,看着看着美景,蹦蹦跳跳地,还吐起了舌头。临了,才感叹“好想一辈子都这样。”

    “你的一辈子里能有个我吗?”半传低了好几个分贝,几乎是用唇语说出来的。

    “过去抱着她呀!”

    “加把劲,半传老弟,这不像你啊!”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老严一伙偷偷看着这一切,却各个心中似火烧。

    控制铁链的兄弟们也是等不及了,在山下对着上方大喊,“抱一个,抱一个!”

    李半传赶紧向他们示意,让他们住嘴。

    却忽然,真儿朝着千灯湖大喊,“我的一辈子可以有个你!”

    “什么?”李半传一刻欣喜与疑惑交织不清。

    众人也惊讶不已,直到有人呼喊,“亲一个,亲一个!”才附和起来,声音响彻山谷。

    正当李半传无所适从时,真儿勇敢踏出了那一步,走到了李半传跟前,亲了他的额头。

    荆州人的新婚礼仪中,有拜见父母的习俗,李半传父母早亡,可也要带回去见见村里的长者。于是三人,拜别方文,往荆州出发了。

    再看杨定州那边。

    他这个三弟,算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但也平日里,只干些嫖宿青楼女子不给钱的勾当。

    但杨宗阜却被一武林老者捉住了,正被控制在青楼。

    这杨宗阜乃杨定州同母同父的胞弟,自然是不敢怠慢,“您好~”

    却见那人胁迫着宗阜,怒目,“那个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什么盒子?”杨定州猫在墙角,问着身旁的喽啰。

    喽啰也是一脸糊涂,“这人劫持了三公子,一直提一个盒子,可什么盒子,小的们真心不知啊?”

    杨定州也猫出一张脸,“大侠息怒,您喜欢什么盒子,我这就命人做。”

    “十年前的盒子,一个从京城送来的盒子,我不想再重复了!”

    众人依旧是一脸懵。

    终于,杨太守姗姗来迟,才解了这个围,“十年前,老朽是收到一个盒子,是永兴镖局杨大当家的送来的。”

    “那是一趟生死镖,我们走的是明镖,杨山那个杂碎走的是暗镖。师兄弟们用命给那个杂碎挡住了追杀。”

    杨老太爷这才大悟,“竟有此事?”

    里面人不答,却听见三少爷的哀求之声,“爹爹,救我~”

    “儿子别怕,爹爹自会救你~”杨老太爷心疼不已。

    杨老太爷也回忆着往事,“那个盒子里面,其实就是一封信。”

    “什么信?”

    “一些纪纲的鬼话,让我去半路截杀信王。”

    杨定州真不敢相信父亲竟能做出这件事,“信王?当今圣上?”

    “对,那时先皇驾崩,膝下无子。信王和恭王二者必有一人可继承大统。纪纲那点心思,我还是明白的。恭王才几岁的孩子,他是打算挟天子令诸侯。我没有听他的鬼话,亲自带兵将信王护送至京。”

    老景头不禁仰天长叹,“这十年,我杀人无数,就是为了这个?我残存的门人可是全军覆没啊。”

    杨老太爷赶紧转移话题,“杨大当家的可安好?”

    “被我一刀一刀剁成了肉泥。”

    “这”众人不禁愣住了。

    杨定州见弟弟还在他手上,“大侠,家父虽眼拙,但幸而没有铸成大错。贵派几十条人命换得天下十年太平,可谓居功至伟。您看这样成不?我们许您一座山头,黄金万两,再帮你重建贵派。”

    老头并不作声,只是老泪纵横。

    “荆州现在有骋远、振武、扬威,虽算不得名门正派,但也在江湖小有名气。由本公子出面,推选您做掌门。”

    老景头也是聪慧之人,“杨大公子果然是个人才,招徕天下势力为你守着这荆州城。但景某为你守边,就能换回我那门人的性命吗?”

    定州仍旧不依不饶,“新修的女子门派也是可行的。”

    杨老打断了定州的话,“定儿,切勿胡闹。景大侠,江湖事江湖了,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了,若能平息你的愤怒,请取走吧。”

    “老爷,您可不能死啊”众小厮听见杨老这么说,泪水喷涌而出。

    混乱之际,老景头一个闪身,定住了所有人,“杨大公子既然如此能耐,那就请帮我约见吴纲吧。”说罢,带着杨老太爷、杨宗阜消失了。

    杨定州等人被定住了身形,硬是在那傻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可活动。

    当场,样定州就大发雷霆,“一群废物,赶紧去把会吱声的叫来”

    听说杨老太爷被掳走了,不一会儿,陆峰回就赶到了。许逸晨更是快马加鞭,分别请了振武的黑衣老者、扬威的白发老者。

    四人赶紧进了太守府,见杨定州怒发冲冠,正对着老景头的画像吐口水。

    陆峰回先开口了,“令尊的事情,我等都听说了。”

    杨定州也是懒得和他们废话,“你们都是一派之首,也算得上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了。闲话不说了,城东破庙,让我看见你们的实力!”

    城东破庙顷刻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许逸晨一马当先,“哪来的不知名鼠辈?快点放了老太爷。”

    “刷!”一阵剑气飘来,许逸晨来不及躲闪,就被掀翻在地。

    “哈哈哈”黑白二位笑得合不拢嘴。

    “刷!”又是一阵剑气飘来,黑白二位的帽子被击飞在空中。

    这下吓得众人纷纷后退,空留三掌门在原地。

    陆峰回顿了顿,开了口,“前辈果然好身手,可否当面切磋一二?”

    “刷!”又是一阵剑气飘来,陆峰回赶紧拔剑去接,可手中的剑瞬间破碎成了两节。

    众人见状,瞬间作鸟兽散了。

    “废物,一群废物。”气得杨定州差点把会客厅都拆了,“悬赏三军,能擒拿此人者,当场封将军。”

    这次是杨定州带队,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着敢死队。

    杨定州虽然也怕,但仗着人多势众,清了清嗓子,“景老头,此刻放了家父,还能留你个全尸。”

    本想到,会飘来一股子剑气,众人更是团团守护着杨定州。

    可没想到,老景头此刻却走出了破庙,“送点吃喝来,令尊饿了。”

    杨定州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拔出剑来,便要上前与其决战。

    却见老景头,身上剑气涌动,微微扬一剑,破庙里面碗口粗的树,瞬间折成两半,“另外,事没有办成,就不要来烦我了!!”

    “定儿别怕,我和阜儿在这很好”

    “哥,我们没事,我和父亲正在下棋呢”

    杨定州听见父亲的声音,也就把剑背过身去,“行,本少爷今日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把吴纲请来,再要了你的狗命!!”

    虽然杨老太爷并未让吴纲的阴谋得逞,可吴纲现在已是吴半朝了,实际控制着兵部、刑部、户部。请动此人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来一趟荆州,堪比登天。

    杨定州几乎是把城里的名人异士请了一个遍,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天天都是怒火中烧,“快去打听,还有长了脑子的没?”

    李半传一行是游山玩水,看看花,赏赏月,飘飘然往荆州回。

    可刚到汉川境内,便被一群盐匪装进了麻袋带回了荆州。

    这几天着实把杨定州累坏了,好不容易打了盹,听说李半传回来了,鞋都不穿,匆匆跑到了前院,接待李半传。

    “先生,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杨定州赶紧给李半传解开麻袋。只见三人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那头发更是像稻草一样。

    真儿一看,竟是杨定州所为,气不打一处来,见面就是一个扫堂腿。

    杨定州虽然摔倒在地,但也如释重负,“先生救我,救我啊~”

    听到此事,李半传也是一筹莫展。

    但真儿知道这是机会,便装作无意间,透露道,“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家先生,看过陈尚书府的绝命供词的。”

    “当真?”

    真儿想起杨定州竟把自己装入了麻袋,气不打一处来,“假的,我骗你的”

    杨定州见真儿这里没有办法突破,便傻乎乎地看着李半传。

    李半传心有灵犀一点通,幽幽道,“妇唱夫随。”

    杨定州无可奈何,便跪地就拜,“姑奶奶,姑奶奶,救我”

    真儿被这突然一拜惊住了,竟一刻不知所措,但觉虚荣心爆棚。

    杨定州也不含糊,拉着真儿的手,径直往那破庙走去。

    杨定州趴在破庙门口,特意压低了声音,“景老头,你要的吴纲,他来了!!”

    老景头推开门,却见杨定州身旁跟着一个小姑娘。

    真儿并不做理会,仍旧我行我素,她正想着给夫君要个怎样的官职呢。

    老景头只觉被骗了,默默关上了庙门。

    李半传也知道官家人的脾气,便也不再戏耍杨定州,走上前,示意杨定州屏退左右。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以下供词,乃众人之绝笔。楚根,南阳人士。兄楚叶,曾任南阳武库令,十年前陪伴兄长狙杀京城镖师。王大狗,南阳人士,无业。旧年曾任暗杀组织小厮,十年前,曾为暗杀京城镖师望风。湛青,镖师,十年前跟随总镖头杨山往荆门山送过一个盒子”

    “别说了!”老景头忽打开门,“我手上的血够多了。”

    听说过老景头的功力,众人连连后退。

    时光回到十年前。

    这年的长安比以往更冷,寒风如刀,凛冽刺骨,似乎一切都将要冻结一样。是日,镖局里来了一位贵客,他孤身前来,押运一个掌心大小的黑匣子,镖礼是酬劳五十万两。根据镖行逢百抽五的规矩,这小小的匣子,竟值白银一千万两。

    永兴镖局人才济济,却无人敢接。

    “总镖头,这恐怕就是一趟生死镖”上了岁数的镖师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总镖头姓杨,单名一个山字。因其护镖鲜有闪失,又待镖师亲如兄弟,故江湖人称义镖头。

    杨山将黑匣子用黑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我亲自走一趟”

    “可,夫人正要足月生产”管家不让。

    场面又回到了僵局。

    “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去”为首者年方二十,姓景名祺,面容清秀,天庭饱满,眉宇间还有股傲气。

    “不成,全真真人对我有恩,让你们做这刀尖舔血的事儿,我已是生活所迫;还让你们九死一生恕我杨山做不到”

    “师兄、师弟,义总镖头待我们如何?”景祺振臂高呼。

    “如生身父亲”众人皆脱口而出。

    “义镖头有难,咱又当如何?”

    “刀山火海,义不容辞”众人又答。

    在这寒风中,永兴镖局却豪情万丈,温暖如春。

    “杨山谢过众位了”义镖头强忍的泪水,如决堤之海。

    临行当日,长安飘起了鹅毛大雪,但是日期将至,容不得丝毫拖延。

    喝过壮行酒,大家把陶碗摔在地上。据说,碗身碎得越细,路上的人越少磨难。

    风雪中,义镖头站在镖局门口,目送良久。

    一众高头大马,轻装简行,走一条极为隐秘的道路,直往荆州荆门山。

    “景祺,离开汴京,已经是第三日了”

    一众镖师紧紧围坐在一起,用毛皮遮风避雪,勉强压住身上的寒意。

    景祺知道袁师兄话中的意思,“一路不生明火,只吃干粮,这是先前订好的规矩”

    “可,这一路都平安无事啊”激情在这刺骨的寒风中,那么不值一提。

    “不行!!”景祺懒得啰嗦,一口回绝。

    冰冷的饮水、干瘪的粗粮,生疼地刺痛着喉咙,众兄弟不禁叹气。

    “停!!”景祺忽然听见树梢响动,呵住众人。

    突然万籁俱寂,不见声响,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来者何人?”景祺大呼一声。此声如雷贯耳。

    “哟~小小的永兴镖局,还有高人?”林中传来妖媚回声。

    “放亮招子,此人来者不善”袁师兄也不禁胆寒。

    突然空中飞来一条锁链,“盒中宝物,你我平分,也好免了风尘之苦”

    电光火石之间,此铁链已突现在王师弟面前。

    “小心呐~”景祺扬枪便挑。

    铁链换了方向,直刺在碗口粗的翠竹上。原来,铁链一头竟是利爪。翠竹应声而倒。

    “这哪家的功夫,如此阴狠?”王师弟惊魂未定。

    “我在明,敌在暗。背抵背,协同作战”景祺发令。

    “是~”众兄弟迅速调整阵型。

    “咚、咚、咚”竟能听见心跳声。

    忽然,雪地里穿出黑爪,再次打破了局面。

    一师弟脚中黑爪,“啊~”惨叫一声,已被拉入了翠林深处。

    又是黑爪,这次却从天而降,直接刺穿了一位师弟的胸膛,鲜血喷薄而出。

    “啊~”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取我剑来!!!”已失两员,景祺心中愤懑不已,大喊一声。

    “师兄,接剑!!”小李调转枪头,直敲马袋,一道寒光飞出。

    景祺一跃而起,腾空接剑,定住身形便舞。

    “藏!!藏!!藏!!没了竹林,看你怎么藏!!”

    剑法大开大合,剑气风声鹤立。

    “小李子,还有我的剑~!!”袁师兄亦大呼一声。

    同样,剑气氤氲在袁师兄四周。剑气摧枯拉朽,翠竹应风而断。

    面对这步步紧逼,黑衣人终于现出了身形。只见他一袭黑衣,头戴斗笠,手中正是那夺命暗器——摄魂白骨。

    景祺飞身一剑,“乘风破浪”,剑刃中杀意尽显。

    黑衣人甩出白骨,缠绕“剑龙”周身,竟破了这剑气。

    “小子,剑圣是你何人?”面具下的声音深沉。

    “再来~”景祺聚气于腕,再传入剑中,从地底挑起一股剑气,如蛟龙出海。

    黑衣人连忙闪躲,“好一招,‘龙腾破军’”

    袁师兄则腾空而起,瞄准黑衣人,戳地一击。

    “鸿飞碧落,好身手啊~”黑衣人慌忙运气于白骨,环绕周身,“只是差了几分力道!!”

    “不知这招‘风卷残云’,你们练会了几层”却见白骨在黑衣人周身飞速游走,竟也带着几分剑气。

    一阵眼神交互,袁师兄接过景祺的剑,双持棠溪、百炼,内力分散至四肢,左右连转,平地生风,如虎啸,如龙吟。

    “后生可畏呀~”冰冷的面具下,那低沉的声音刺痛耳膜。

    “砰砰”剑气碰撞在一起,平地生雷。地下雪花又被炸回到空中,遮挡住双方视线。

    就是现在,景祺瞄准时机,将长枪直直插入地底,围绕长枪跑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他握紧长枪,速度转化为长枪的韧劲,韧劲将人弹射而出

    “蛟龙出海”景祺在空中稳住身形,尽全身之力将长枪劈下。

    这力劈华山之力,即是铜墙铁壁,也得化作两段。

    “好小子”面具下的声音明显微弱了不少,黑衣人收了白骨,迅速闪向白山深处。

    景祺在两位师弟头上,各取一缕秀发,安葬好二人。一行八人,接着上路。

    镖局出发第八日,众人开始有点神经质。特别是景祺,周着稍有异响就是一道剑气。

    “这一路穷追猛打,黑匣子里到底是何宝物?”袁师兄与景祺议论了起来。

    “不知道,但是非常重要”景祺喝了口酒,暖暖身子。

    “地下能冒出人,天下也能降下人,而且招式怪异,阴狠毒辣,招招致死”小李回忆着。

    “小李,去点下人数和马匹”袁师兄也累得半死,眼睛眯成一条缝。

    “大狗子”王师弟叫着一旁的师弟,他摇晃着酒壶,“喝口酒,暖身子”

    大狗子完全不搭理。

    “睡得像死猪一样,你的一份,师兄替你喝了”王师弟沉醉在这短暂的闲暇中。

    小李过来清点人数,一摸大狗子的鼻息,没了气

    “大狗子,他死了”小李惊吓不已。

    只见大狗子面色惨白,牙口紧闭,蜷缩成一团。

    “快快,救人~”景祺听见动静,大步赶来。

    “脱了衣服,用白雪揉搓~”景祺扶起大狗子,慌慌张张地为他解衣带。

    “得生火”袁师兄见半天没有动静。

    景祺顿了顿,咬了咬牙,“生也是死,不生也是死,生他妈的”

    众人一阵忙碌,终见火光,在这鹅毛雪夜中,显得如此珍贵。

    烧热石头,小李将石块揣在大狗子衣内,再喂了几口热水。大狗子打了几个寒颤,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啊~~~”大狗子醒了之后,大吼一声,“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此声撼天动地,直刺人心,何其悲凉。景祺安慰着大狗子,“是,我们还活着”不知不觉,他眼角泪水纵横。

    然而这救命的亮光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biu~”一支铁箭直直射来。

    此师弟正在往衣内塞烤热的卵石。铁箭正中胸膛,直直倒地,一命呜呼。

    “biu~”又一箭,冲击力将站立之人,送入了沸腾的铁锅。

    “灭火!!!”景祺大喊一声。

    “何人杀我?”袁师兄大吼一声。

    “biu~”又是一箭,瞄准声音方向。

    还好闪躲及时,袁师兄趴倒在地。

    “师兄,现在敌我均在暗。如果出现动静,你会怎么样?”景祺同样趴在地上,耳语道。

    “想都不想,射一箭再说~”

    “黑暗中,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让他漫无目的的攻击,黑夜也能成为我们的伪装。师兄,你们抛水袋,我和小李摸过去”

    “好,你们小心点”袁师兄高高抛起水袋。

    “biu~biu~”瞬发两箭,一箭水袋,一箭射人。

    袁师兄一动不动,周着死寂一片。

    “师兄,师兄”众人呆住了。

    这箭还好射偏了,从脸部到耳朵,一道深深的血痕。

    箭在耳边擦边而过,尖锐的啸声,纵然你武功再好,也足以让你丧魂落魄。

    耳鸣、惊吓、生死,袁师兄呆愣在当场。

    暂失一员大将,景祺也不敢再冒进。

    敌我皆不动,双方僵持了起来。

    小李却按捺不住了,“师兄,我顶着盾牌,冲过去,你们接应”

    “不可”景祺赶紧呵住。

    小李却早迈开了步伐,大叫一声,“来啊~你爷爷在此”

    这声大吼空谷回声,半晌不得停息。

    “跟上,跟上”王师弟也顶着盾牌,跟了上去,“来呀,老王在此,我草你祖宗”

    由不得景祺多想,他本能腾空一跃,顺着树梢飞速窜动,站在了制高点,观察四周。

    “biu~biu~biu~”不知远方射来多少只箭,但众人仍旧奔跑不息。

    原来,此人影藏在山洞之中。

    千钧之力射出的铁箭,即使隔着盾牌,也能让师弟们一个个跌倒。他们又一个个爬起,再冲锋,再跌倒。

    景祺愤懑一击,竟在空中,使出了“龙腾破军”,直直一道剑气,穿杨梭柳,力不可当。

    “砰~”山石炸裂,终见真人。

    “百步穿杨,楚叶!!”景祺识得此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楚叶”

    “好好的武库令不当,为何杀我?”景祺大呵一声。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景祺再看,他手中的莺歌弓,正是自己接的第一趟镖。

    “和合六出”,景祺手中的剑高速戳刺。

    “小子,上次你还不会这招咧”楚叶拔出佩刀,从容迎战。

    “你们背后,究竟是何人?”景祺继续追问。

    “废话还是这么多!!”楚叶懒得搭理他,“吃我一掌。”

    景祺上身一闪,楚叶使出的却是风扫落叶腿。

    “哈哈哈~还是这么笨”楚叶大笑,他踢着摔倒在地的景祺,“起来,看看你的风卷残云”

    景祺站起,飞速旋转身体,手中的长剑呈螺旋状飞舞,散发森森剑气。

    “我也有招‘小旋风’!”楚叶聚气于刀刃,似握千斤重锤,左右旋转,削铁如泥。

    “呲~呲~”剑锋与刀锋摩擦在一起,火花四射。

    “风卷残云”景祺大呼一声。

    楚叶跳起,闪开一段距离。

    景祺却使出的是,“化叶为刃”,剑气驱动雪片,如万千刀片直直飞去。

    楚叶应接不暇,剑气割伤着他的身体,“可以呀,有些长进~”

    “外送一招龙腾破军~”景祺定住身形,却收了七分力,激起一道剑气。

    楚叶被击倒在地。

    景祺跑了过去,却见他嘴角血流不止,原来,已有雪片刺穿了他的胸膛。

    “景祺,你终于变聪明了”楚叶一命呜呼。

    景祺捡起莺歌弓,一剑两段。

    回去找到兄弟们,却发现小李的盾牌被射成了马蜂窝,他已被内力所震杀。

    “小李,我给你报仇了”他将莺歌弓放在小李的衣袖中,取了一缕秀发,声泪俱下。

    安葬完死亡弟子,只剩下了袁师兄,大狗子,王师弟,还有景祺四人。

    经历了此番生死,这黑匣子中的秘密更加诱惑人了。

    再看黑匣子,其外的黑布,竟被染成了血红色。

    “打开看看?”王师弟将其放在手心里,仔细查看,似乎能看清盒中内物。

    “开啊~”大狗子口水直流。

    “我来吧~”袁师兄清醒了过来,接过匣子。

    “红货为根,以命相护。镖规,你们都忘了?”景祺一把夺过。

    “我们死了这么多师兄弟,对得起他永兴镖局了”王师弟气愤不已。

    “对,我们是秭归弟子,不是他永兴镖局的镖师”大狗子附和。

    “师弟,看看而已。里面又是一个莺歌弓,怎么办?”袁师兄提起了旧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是押送过莺歌弓,但是目的地是朝廷的武库”

    “但莺歌弓确确实实杀了我们的亲兄弟”袁师兄涕泪纵横。

    盒中空无一物!!!三人惊讶不已。

    “莫非这是一趟阴阳镖?我们走的是明镖,杨山走的是暗镖。我们送死,杨山享福?”

    “快看看银票!!”

    银票展开,却不见了字迹,空留三张白纸。

    “天要亡我呀!!”袁师兄重重的瘫倒在地,连吐几口鲜血。

    大狗子也彻底崩溃了,捡起地上的刀胡乱砍来砍去。

    景祺也自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日,景祺终于醒了,但全身硬邦邦的,动弹不得。他上嘴皮搭下嘴皮,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师兄,袁师兄。”

    天太冷了,再加上又下了一夜的雪,景祺现在就是一个人形冰块。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终于出来了,他翻了个身,龟爬到了袁师兄身旁。

    可可袁师兄真的变成了冰块。

    “师兄,师兄”景祺呜咽着,却发不出声音。

    景祺抱着袁师兄,在如血的冬阳下,就像两个冰雕。

    众人听完过往,也是泪流满面,对面前的老景头多了一丝好感。

    “景叔,此仇不报,不得为人”杨定州感叹道。

    “杨老太爷在我这,没有受委屈,他也与此事关系不大,你去把令尊请回去吧”

    杨老太爷缓缓走到门口,“景大侠,且受我一拜。我是真不知,那封信背后,有如此故事。”

    老景头赶紧去扶,“你确实不知,无过,无过啊。”

    “但为了荆州这万千生灵,我还是要拜。区区一个拥立之功,信王许了我军、政大权,并让锦衣卫不得插手荆州事务,这才护下荆州十年太平呀”

    “景大侠,吴纲这事,宜缓不宜急”李半传也是性格直爽之人,直戳重点。真儿都看不下去了,使劲掐着李半传。

    “杀个吴纲就能换天下太平吗?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另外,你们不要叫我老哥,老头了,我只是虚长你们十来岁,长得着急了一点而已。”

    “哈哈”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杨氏父子经此一事,对李半传是大为欣赏,但要让他入官场,面试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参加面试前,杨定州再三给李半传叮嘱,“天大的事,本少爷给你顶着,你只需默不作声就好了”

    进入议事堂,中间坐立着杨老太爷,两边分布着荆州各执政官员,黑压压的数十号人。门外更是大小官员,偷偷望着堂内。

    杨老太爷咳嗽两声。

    众人皆高呼,“太爷安康。”

    杨老太爷顿了顿,“感谢各位同仁,老朽还撑得住。今日叫诸位前来,是替荆州的万千百姓,面试一位父母官。他是本州在册的秀才,应代表州里去参加朝廷的科考。但因为家里的事,耽搁了行程。但是他也曾拜谒宋相,也是得到过宋相首肯的。本该留京任职,因娶亲,这才返回了乡里。”一连这么多但是,杨老太爷赶紧喝口水,补充体力。

    趁着杨老太爷介绍李半传,杨定州带着李半传入了堂。

    杨定州整理好衣袖,朝着众人行了个见面礼,“先生此刻就在此处,诸位替百姓们问问吧”

    “在下荆州司户,为前榜探花,今日有几个问题讨教先生。”此人白面,衣着华锦,拱手向李半传行了个见面礼。

    “大人原乃襄州之大才,如今升迁到荆州做司户,一州的钱粮户政,皆井井有条。有幸与大人攀谈,半传三生有幸。”

    “在下先前听说,先生曾提出过'楚学'的概念。周着这些人,不乏土生土长的荆州人,先生一家之言,怎可代表楚学呢?”

    “树活千年,人活百年,如若生前,我只是我行我素,到死之时,便只活了一生。但我生前,若遇一良师,虚心求教,尽得其真传,这难道不是多活的一世?再进一步,若我发愤图强,将世上典籍已尽数通读,上下求索出了其精华,那便又多了百世。楚国有八百年的历史,涵盖了一个帝国从成长,到壮大,再到衰落。楚王是如何做的,士大夫是如何想的,再到百姓是如何配合的。我早已尽数收于脑海之中,随时可供取阅。感受先人筚路蓝缕之不易,知传承;回顾先人囿于成见之失误,知通达;展望今人畏缩不前之迷惘,知勇敢。楚学简而言之,便是四字:知史明智。但今人却能在同一个跟头上,被绊倒两次,配叫楚人吗?”

    此刻的议事堂内,一半是楚人,他这一席话,却几乎得罪了所有人,杨定州赶紧上前赔不是,“半传先生刚来,不太懂规矩。”

    可有人不干了,此人是荆州司军,世代晋人,便大喝一声,“哈哈,楚学?那个空有两百万国土,一朝被连破鄢、郢二都的空架子吗?那也配叫一个国?”

    楚晋之争绵延近百年,两家在战国时,是死敌,司军大人这一问,虽得罪楚人,但振奋三军。

    “阁下贵为司军,掌管一州之军权。幼年时,可曾在邻家墙角浇过花啊?嘘嘘嘘正如我们年少会做荒唐事,老迈的楚国走向没落,也只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怀王一生骄奢淫逸,刚愎自用,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你!读书人竟然如此无理!”司军大人看着半传,气得半死,这人居然敢在议事堂如此说话。

    杨定州也藏不住了笑意。原来这个司军,平日里,没人治得了他,今日却被李半传治服了。

    司刑大人乃本地楚人,这口气也是要挣回来的,“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先生果然高论,竟能将一国之覆灭归罪于怀王一人。”

    李半传却淡定作答,“非也,非也,楚国之隐患始于庄王。”

    司刑大人自以为抓到了把柄,大笑起来,“哈哈,庄王乃五霸之一,是我楚国最高光时刻,你这楚学确实研究的歪!”

    “庄王一生确实显赫,初年便三年不鸣,一鸣惊人;青年又伊河演武,问鼎中原。但,王孙满的德鼎之答,彻底让庄王走向了歧途。庄王之过有三。其一:自毁长城。楚国横跨南北,无崤函之固,武王便始设郡县,权、息二县的设立,为楚北铸造了一座人之长城。可庄王却止步于此。郑、宋二国先后挑衅,庄王攻下国都后,不继续巩固人之长城,竟为了所谓的“德”,又亲手为其复国。其二:盲目自大。楚仰仗大冶之铜矿,制定新的铜币法,规定了铜币的重量。表面上这是大国胸怀,小钱换大钱。楚国在钱币上都是足斤足两,那做啥生意不是足斤足两呢?但庄王忘了,炼铜是需要糯米、木炭作为材料的,这些价格可就没法恒定了。丰年,成本低,铜币自可铸成;可灾年,吃喝都有问题,拿什么铸币?其三:大夫之礼葬马。楚人尚武是立国之本,但是不能轻文。就是因为轻文才会反复中了齐国管相的奸计。”

    众人心中万千不甘,要问,而且是必须要问。但是此人伶牙俐齿,谁也争不过啊。

    最终还是得老太爷出来震场子,“前日里,圣上允了老朽解甲归田的请求,并点名让吾儿定州来接班,圣上圣意不好推辞。这样吧,先生之才诸位也见过了,吾儿之才虽比不过,但也是耳濡目染。权且将二者分配到北面二县,暂代县令。三年之后,胜者留下,败者滚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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