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天看到月无风这么看着自己，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此时的月无风，面无表情，似乎很平静，但她的眼底却极其复杂，有辛酸，有难过，更多的事不舍与失落。

    她的双眸红红的，本来就水灵灵的双瞳上现在又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上去更灵动，但在夜凌天眼里，却是无比刺眼，因为这让他感到很心疼。

    夜凌天咬着牙。

    她刚刚帮了自己大忙，可现在却这么痛苦，而自己只能默默看着，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或者说，自己始终都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

    月无风总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因为她好像有一种奇怪的能力，类似于读心术的那种，就是仿佛能够看穿别人的心理活动，以及一些小心思。现在也一样。她似乎看到了夜凌天的内心活动，不知道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这样自责难过，还是处于什么目的，月无风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勉强地莞尔一笑：“在你这府上呆了几天，我也该回去了。毕竟水龙的事情，我也该早些跟我们门中的人交代清楚。而且，我还要带大家去找师父。”

    夜凌天也收起心绪，尽量不使情绪表露在脸上，一样面无表情的轻声道：“这我知道。车马已经给你们备好了，该付的钱也都付给了车夫。”

    “好，那真是谢谢了。”月无风勉强说出这一句，本来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但是嘴巴居然比脑子反应还快，是直接就脱口而出了：“那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两人的鼻尖都是一阵发酸。

    “什么时候走？”夜凌天见不知不觉间就这么尴尬了，只好尝试着打破氛围。

    “很快。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而且也没有什么……”月无风越说声音越低。

    “什么？”夜凌天没有听清。

    “没什么。”月无风低着头咬着嘴唇。她本来想说“没有什么牵挂”来着，但是话到已经嘴边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夜凌天望着她，仿佛也能知道她内心所想。

    只是，很快……就要分开了吗？

    “具体什么时候？”夜凌天忍不住又问。

    “今天午夜吧，”月无风摸了摸鼻子，“毕竟坐着马车容易引人注意，放在半夜这个时候也比较保险一点。”

    这一切，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这一天过得，两人都觉得异常艰难。

    以前，在险象环生的陷阱里，在机关重重的包围中，他们都没这么艰难过，现在，就是觉得特别的无助。

    好容易熬过了这么多个时辰，终于到了月无风离开的时间，这么长时间里，两个人明明都是满腔的话，却也都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个照面儿都不肯打，也难怪会觉得艰难。

    月无风预先定好的时间是子时三刻，夜凌天却早在子时就起来了，准确点说是根本就没睡下。不过，他虽然提前了三刻钟，绝对没有去看月无风，更没有去她准备出发的地方去送送，而是登上了公宫里一处无人看管的建筑的二楼。他没有叫人跟着，不过梁皓发现了硬要跟过来，他也没有阻止。

    从子时开始，夜凌天就一直在那儿站着。三刻钟之后，他看到了那行动略缓的马车背影，心头就又是一阵发酸。目送马车逐渐远去，夜凌天仍旧思绪纷扰的站在那里。又过了将近一刻钟，一直想打断他但又于心不忍的梁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现在这里风这么大，您穿的又这么单薄，这个怎么受得了？恕属下直言，就算心里难过，也还是应该尽早回去休息才是。”

    夜凌天微微点了点头，但并未有其他任何举动，眼睛还是呆呆的看着远方，那是马车消失的天边。做了多年的属下，这个主子的心思，梁皓也不是一点不知。要是放在以前呢，他还可能有心思打趣打趣，现在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道：“殿下，既然如此不舍，那么月姑娘离开的时候，何不去送一程？就只能够站在这里望一眼吗？”

    夜凌天黯然道：“这种时候，越是见面，就会越伤感。我们俩之间或许真的不可能有什么。我们之间的告别，不一定非要见面，不一定非要用那所谓的言语来表示。”

    梁皓听了，也是心头一震。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家殿下有意于人家，人家也有意于他殿下，明明是可以两情相悦的，却终究不安排在一起。为什么，这些年的殿下已经足够辛苦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待他如此不公？

    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月无风本可以小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等时辰到了略打理一下就可以离开。但是她一心头的心事，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看向窗外。今天的月亮缺了一块，但是月亮不久就可以再次满月，但是是人人都可以破了不久就可以破镜重圆的吗？

    精神恍惚的坐上马车，月无风一直在自顾自的念叨：“凌天云啊凌天云，你要是只是江湖上的凌天云，没有这些乱七八糟、令人劳累心烦的身份，那该多好啊！这不知道该有多好了……”

    是啊，那该多好啊！这不知道该有多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夜凌天，心头一阵莫名其妙的震动。

    他低声吩咐梁皓：“记住，让人把她暗中看好，一旦有危险，必须立刻想到最快的办法通知我！”

    “是！”

    其实，还没有睡下的，不止他们，还有他们都认识的、早就得知了消息的夜清凌，明华三公主夜清凌。

    她的丫鬟们并不知道她还没有睡觉，是她等丫鬟们都睡了自己又起来，独自看着窗外的夜色。想到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个女侠姐姐，再看看今晚残缺的月亮……

    她的心也不知不觉的揪到了一处。

    她是心疼他的哥哥姐姐的，她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她也希望她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可是……现实果真不能容存他们两个在一块儿吗？

    不，别人可能相信，但是她不信。

    不相信的原因，只有三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凭什么，江湖与宫廷就要两段；凭什么，就一定要听天由命……

    她思索着，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