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有名字吗？”在离开城市后的小路间，中年男人忽然出声问道。
“您叫我瑞吉娜就好，先生。”瑞吉娜低声回应，眼睛一直在滴溜溜的转，试图找到机会挣脱逃跑，奈何对方将铁链的一端在手心绕了好几圈，除非自己有牛一样的力气，否则根本跑不掉。
“恩，别叫我先生，太奇怪了。”中年男人在前面走着，嘴里低声嘀咕：“叫我伯尼。”
“我记住了，伯尼先生。”
“……”伯尼顿了一下，显然懒得搭理一个奴隶，摇摇头：“算了，你随便吧。”
伯尼的农场离城市不远，天还没彻底黑下，瑞吉娜便看到了远处有一些围栏，还有几处破旧的棚屋。
刚拉着瑞吉娜走进围栏，便是一股浓郁的羊粪味扑鼻而来。
伯尼和自己的妻子打了声招呼，便拉着瑞吉娜走进其中一个棚屋里，翻出一副链锁，一头固定在支撑棚屋的木柱子上，另一头则链在牵着的铁链上。
“以后你就在这个地方呆着，如果让我知道你想逃跑，我会打断你的双腿，听明白了吗？”伯尼俯下身子指着瑞吉娜眉间，沉声道。
“我明白了，伯尼先生。”瑞吉娜看着延长了一截的铁链点点头，这长度只够她在围栏范围内活动。
“最好是这样。”伯尼扶着膝盖站起身，从外面推住棚屋，声音隔着木门传进来：“明早如果让我看到太阳升起之后你还在睡觉没有干活，就等着吃棍子吧。”
随着唯一透光的木门被关上，瑞吉娜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中，好似回到了铁笼，耳边安静的只有偶尔的羊叫。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棚屋内，摸索着探了一下周围，除了一些草料、几个应该是挤奶用的木桶、剪毛用的剪刀和铲粪用的耙子就再也没别的东西了。
伸手用力拽下一捆草料，努力将其整理的柔软一些，瑞吉娜便躺在上面睡去。
……
第二日黎明。
瑞吉娜没敢忘记伯尼的警告，早早的爬起来，检查头发上的泥巴昨晚有没有被蹭掉，蹭掉的地方重新涂抹，随后吭哧吭哧的拖着一捆草料向羊群挪去，说实话照料羊群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要保证有吃的有喝的，及时清理粪便和修剪羊毛就足够了，这也是为何瑞吉娜敢胡编的原因。
伯尼起的也是够早的，瑞吉娜刚把草料散开，就看见他打着哈欠从一个比棚屋不知道精美了多少倍的屋里走出来。
瑞吉娜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埋头专心做着自己的活。和梅勒多日的接触经验告诉她，不要去招惹一个能随时动手打你的人，表现的越不起眼越好，这样拳头才不会落在身上。
伯尼看着瑞吉娜忙碌的身影，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想着这一枚金路易花的还不算亏本，心情大好，重新折返回去，没一会便捏着一块面包出来放在瑞吉娜手里。
看着手里柔软新鲜的面包，瑞吉娜差点哭出来，顾不得噎得慌，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她都快忘记正常面包的味道了。
“估计你这几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吃完就接着干活吧。”伯尼见瑞吉娜吃东西的模样并未意外，进棚屋找到木桶就向羊群走去。
铲粪、喂养草料、挤奶、剪毛。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六年。
……
这一天清晨，瑞吉娜如往日一样从棚屋的草堆上爬起。
铁链仍结结实实地拴在柱子上，六年的磨损除了让柱子磨出一圈薄薄的圆环再没有其他变化。
按照这个速度，或许在瑞吉娜老了的某一天才能挣脱铁链。
简单收拾了一下头发，用泥巴糊好，这才拎着木桶走向羊群。
起初她还担心伯尼会不会发现她的红色头发而向猎巫人举报，后来才发现是多虑了。
自己哪有洗澡洗头的资格？只要及时修剪，用泥巴重新涂抹就好，没人会在乎一个奴隶。
12岁的瑞吉娜身材已经开始发育，个子长高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个小萝卜丁模样了，脸庞虽脏兮兮的，但仔细看不难发现是个美人胚子，虽然还有些面黄肌瘦，但要比六年前看起来好太多了，胸脯也是微微隆起，只是在不合身的破烂衣服遮挡下不是很明显。
如今身上这身衣服，是伯尼老婆不要的烂衣服，被丢给了瑞吉娜，至于之前伊莲娜亲手缝的那件，早就满是破洞根本穿不了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宽大的衣服，和一身臭烘烘的味道帮瑞吉娜避免了不少麻烦。
例如伯尼的儿子布朗，也就比瑞吉娜大两三岁的样子，却是村里最有名的嫖客，之所以说他有名，是因为他从不挑剔，相貌年龄他从来不看，只要能满足他，他就能和对方搭上线。
也正是如此频繁，伯尼才能发现了他，也许是害怕他从外面染上奇怪的病，就限制了他的零用钱，而瑞吉娜成为了经济上唯一能帮助他的人。
“嘿！我来了。”正在收拾羊粪的瑞吉娜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不出所料，正是准备进城游玩的布朗。
“昨天的羊奶卖了多少钱？”布朗走到瑞吉娜身边，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试图挥散难闻的恶臭味。
“只有两枚金路易，恕我直言，伯尼先生已经开始怀疑我在偷偷给你钱了，昨天的羊奶他亲眼盯着我挤了多少，能换回多少钱他心里有数，你如果再拿走一枚，伯尼先生肯定会发现的。”
布朗的脸色有些犯难，城里的姑娘还在等着他，可如果真的拿走一枚金路易，伯尼的棍子估计也会等着他了。
“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瑞吉娜。”
瑞吉娜摇摇头：“这次恐怕不行，布朗先生，伯尼会杀了我的。”
“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上个月你也这么说过。”
布朗烦躁的挠着头，瑞吉娜继续低头忙着工作，两人沉默了一会，布朗开口道：“晚餐我想办法让伯尼给你加量！”
挥舞的粪叉忽然停下，二人四目相视。
“你没有在骗我吧？”
布朗一听不乐意了，语气有些不好：“我从不欺骗女人。”
“以后晚餐都加量。”
“不行，太多了。”
“半年。”
“成交！”
瑞吉娜点点头，得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复，警惕的向屋内的方向看了看，确认伯尼没有出来后才压低声音和布朗说：“你去屋里盯住伯尼先生，别让他出来，金路易的事我来想办法，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布朗踌躇的想了会，还是选择相信了这个帮了他好几次的奴隶。
见布朗被支走进了屋子，瑞吉娜放下粪叉，钻进羊圈的最深处，拨开角落的碎草，搬走石块，三十多枚闪闪发光的金路易安静的躺在土坑里。
这些金路易是她六年来每天从羊奶换回的钱里一点一点偷偷扣出来的，只为将来有一天逃跑之际能用的上。
能用一枚金路易换回半年的丰盛晚餐，瑞吉娜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取出一枚金路易藏在袖子里，将石头和碎草重新盖回去，又拎起粪叉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工作。
几分钟后，布朗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样？”
瑞吉娜没有接话，伸手将刚才藏起来的金路易抖出来，塞到布朗手里。
布朗还顺便摸了一把瑞吉娜的小手，吓得她连忙缩了回去。
“真是让人意外，瑞吉娜，我以为你干了这么多的农活，手会很糙才对，也不知道你下…”布朗将金路易塞进口袋，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看的瑞吉娜心底发毛。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布朗先生。”瑞吉娜的声音盖过布朗，没有理会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词汇。
“当然，当然，我从不欺骗女人。”说罢，布朗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子从农场离开。
今天的羊奶挤的比昨天还少，伯尼从检查完就一直骂骂咧咧的埋怨瑞吉娜没没有好好喂羊。
瑞吉娜也是习惯了，伯尼对她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这家伙虽然也会动手打人，但比奴隶贩子梅勒要温柔太多了。
“布朗呢？”似乎是骂累了，伯尼红着脖子靠在围栏上询问瑞吉娜。
“一大早就出去了，先生。”瑞吉娜乖乖回答道，她虽然帮了布朗，但从未答应过对方不会向伯尼隐瞒他的行踪。
“蠢东西！”伯尼似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道：“最近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了先生？”瑞吉娜疑惑的询问，自从被伯尼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来后就一直呆在这农场里，唯一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只有每天进城的伯尼布朗父子那里。
“大瘟疫又开始在蔓延了，隔壁村子的人全都染上死光了，天杀的巫师！”伯尼一边心有余悸的说，一边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满脸厌恶。
瑞吉娜默默地摆放草料，没有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伯尼。
起初她只知道人们厌恶巫师，猎杀巫师，却不知为何这样做，直到有一天从伯尼与其他人的谈话中才得知，如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大瘟疫是巫师搞出来的把戏，所以才会对巫师产生忌惮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