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瑞吉娜在一阵颠簸中被晃醒。

    笼子外隐约传来男男女女的交谈声，她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么热闹的交谈了。

    马车继续前进着，但不知不觉见，车身的摇晃没有前些日子那样剧烈了，道路变得平坦不少。

    “停车！”马车的前方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梅勒拉住缰绳，缓缓停下。

    “两位大人，我是去城里集市卖货的商人。”梅勒略显卑微的声音响起。

    “卖的是什么？”

    “一些普通货物而已。”梅勒走下马车，哈着腰给男人带路，一把扯掉铁笼上的黑布。

    刺眼的阳光晃得瑞吉娜两眼微眯，下意识的伸手遮挡，缓了好几秒才重新睁开，梅勒正和那刚才拦住马车的守卫交谈，守卫来回打量了一圈铁笼中的几人，表情淡定，仿佛这种买卖早已司空见惯。

    瑞吉娜很想立刻脱下鞋，将戒指交给守卫，让他带自己去卡佩家族。

    但昨晚伊芙的话让她克制住了自己脱鞋的冲动，只是满目渴求的盯着守卫，试图唤起守卫的良心，拦住梅勒进城，打开牢笼，放她和伊芙离开。

    可这不过是瑞吉娜的妄想而已，守卫只是挥挥手，梅勒便重新坐上马车，拉动缰绳，驱使马车向城内驶入。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道路两侧的小屋密布排列，马车的车轮在泥泞和积雪混杂的道路上压出两道车胤，转眼就被人群踩的模糊不清。

    不远处是一片广场，一座高耸巍峨的教堂屹立在中央，散发着圣洁，广场上跪满了朝拜祈祷的人，教会的人站在高台上激动的演讲，宣扬着神佑众生的言论。

    “爸爸，我要吃那个。”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瑞吉娜的视线透过人群，看到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男孩拉着一个衣着朴素的成年男性的手，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幸福的笑。

    “当然可以，这就带你去买。”男孩的父亲笑着回应。

    在结账时，男孩的眼神在集市摊位上四处打量，似乎是注意到了瑞吉娜的目光，两人隔着人群对视着。

    一个拉着父亲的手，一个被栓在铁笼中。

    “看什么呢！”男孩的父亲突然一巴掌拍在男孩后脑勺上，怒目圆睁的瞪了一眼瑞吉娜，拉着男孩就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奴隶没有好东西！指不定惦记着偷你身上的面包和金路易，以后你要是再见到这群家伙，一定要躲远远的！”

    马车继续在人群中缓慢前行，过了大概几分钟，梅勒似乎找到了一处好摊位，将马车倒进去，站在马车旁开始叫卖。

    绝大多数路过的人都只是好奇的扫一眼，少数几个人会询问一下价格，很少有仔细看货的。

    梅勒倒是不气馁，奴隶这东西，穷人家买不起，普通人家养不起，只有权贵和需要大量用劳动力的农场主才会买，这些人也不会天天蹲守集市，自然卖的慢了些。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个男人走上前，对着铁笼中的四个奴隶指指点点，梅勒连忙冲过去介绍自己的货物。

    似乎是说动了，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来，指了指其中一个男性奴隶：“这个我看看。”

    梅勒应了一声，打开铁笼，走进去牵着铁链的一端将男奴隶拽下来，当众撩起奴隶的衣服给二人介绍。

    “两位大人，我的货可都是精品，瞧瞧这肌肉，绝对是干体力活的好手，再看这皮肤，多白，长相也不错，你们要是有别的用途……”

    “不用了，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搬东西的奴隶，没有那种癖好。”买家摇摇手，亲自走上去看了看：“多少钱？”

    “十枚金路易，如果大人你要是愿意把另外一个男奴买下，我可以只收取十九枚金路易。”

    “太贵了。”买主眉头一皱，伸手指着男奴小腹的一处疤痕：“你这货有瑕疵，最多六金路易一个奴隶。”

    “大人，你这不合适了啊，我千辛万苦找来的奴隶，路上还得喂他们吃喝，六金路易一个，我连本都回不来”梅勒委屈道，但瑞吉娜清楚，每天一个奴隶只能吃到一块发霉的面包，这一趟四个人的成本别说六金路易了，加起来有没有三金路易都不好说。

    奈何买主不知道行情，见梅勒说的动情，也是松了口：“这样吧，我给你十七枚金路易。”

    梅勒乐的牙花都出来了，连忙点头：“成交，两位大人就按十七枚金路易带走吧，就当我交个朋友。”

    “没问题。”

    梅勒好不容易成了一单，生怕买主反悔，迅速将笼子里的另一个男奴隶拽下来，将铁链交给买主的手中，十七枚金光闪闪的金币塞到梅勒口袋里。

    随着两个男奴隶被买走，梅勒的生意似乎好转了起来，陆续有人来到马车旁审视伊芙和瑞吉娜。

    直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走来，身旁一名侍从安静地跟在身后，默默警惕着周围的人群。

    “先生，她的定价是多少？”

    “三枚金路易就可以，这位美丽的小姐。”梅勒搓着手，直接给伊芙的价格定在三金路易，要知道女奴的性价比远不如男奴，尤其是在体力方面。

    女人正欲张口，身旁的侍从忽然出声制止：“卡佩小姐，恕我直言，家中的奴隶已经够用了，没必要再浪费金路易买一个来路不明的奴隶，眼下的大瘟疫……”

    “我知道你的顾虑。”女人打断了侍从的劝阻：“我只是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仆人，家族的始终是家族的，你明白吗？”

    “……”

    两人还在争辩，笼中的瑞吉娜和伊芙却面面相觑，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再将目光看向女人白嫩的双手，一枚雕刻着花纹的古朴银质戒指若隐若现。

    “够了，我已经决定了，掏钱吧。”女人面露不悦，扭过头不再看侍从。

    侍从见拗不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数出三枚金路易，交给了梅勒。

    梅勒乐呵呵地接过金路易，将拴着伊芙的铁链递给侍从，嘴巴却没停：“美丽的小姐，不再看看这个奴隶吗？”

    女人打量一番瑞吉娜，摇摇头：“年龄太小了，我可不是买回去当女儿养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伊芙！”

    听到有人叫自己，伊芙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瑞吉娜正趴在笼边看着她。

    “可以帮我……照顾好艾莉吗？”瑞吉娜犹豫片刻，忽然将怀里的艾莉递了出去。

    伊芙扭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新主人，对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折返回笼边，双手接过艾莉，她知道这只又破又脏的兔子玩偶对瑞吉娜的意义，那是她仅剩的亲人。

    “我会的，照顾好自己，有缘再见了，瑞吉娜。”

    伊芙扭头深深看了一眼瑞吉娜，消失在人群之中。

    伊芙不是卡佩家的人，自然不会被随便杀掉，而且听这女人和侍从的交谈，好像也不会吃太多苦，起码比在这笼子里要强了不少。

    瑞吉娜稍稍松了口气，伊芙和艾莉能有一个好去处，这或许是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可当笼子里只剩下瑞吉娜时，生意就冷清了不少，没人会对一个五六岁大的奴隶感兴趣。

    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奴隶只有马戏团和变态才会低价购买。

    天色渐渐黑下来，红色的夕阳洒在集市中，几个小时前熙攘的人群消失了，只剩下零星闲逛的路人和商人。

    梅勒打着哈欠，抬头看向天空，心里计算着太阳还有多久落山，还不忘扭头恶狠狠地瞪一眼瑞吉娜，好似在责备她为什么没人愿意购买一样。

    远处，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来，最终停在梅勒面前。

    “先生，需要奴隶吗？”梅勒又露出那副恶心的笑脸迎上去。

    “年龄是不是小了点？”中年男人在确认笼子里只有瑞吉娜一人后，眉头皱了皱。

    “您对这方面有什么需求吗？”梅勒试探性的询问，他可是一天都不想留着瑞吉娜了，只想着赶快换到闪闪发光的金路易。

    “那倒没有，主要是我的农场需要干活的人手，年龄这么小……恐怕也干不了什么。”中年男人想了想，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我能干活！先生！”瑞吉娜突然大声喊道：“添饲料、清理粪便、挤奶……什么都行！”

    中年男人停下来，看着瑞吉娜思索。

    见对方犹豫，瑞吉娜继续胡编：“我以前在家里就帮忙挤奶，搭理猪圈，先生您带走我吧，我真的很勤快！而且……吃的也很少。”

    瑞吉娜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颤抖，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破笼子里待着了，梅勒那张恶心的脸，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沉思许久，中年男人的目光移向梅勒，缓缓开口：“这孩子，多少钱？”

    “一枚金路易。”

    “我带走了。”中年男人从腰间的口袋摸出一枚金路易抛出去，梅勒稳稳地接在手上，将瑞吉娜脖子的铁链一端递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