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阵都是空了吹。这哈俺有空了,接到起又干。
话说陈仲谦见开学典礼上,胡昊哲对黄子川大加赞赏,在兴隆场井灶对子川又是十几分地满意。虽然知道子川和胡昊哲不过就是第二次见面,不会有太深的渊源。但是他们之间确实一见如故。
现在黄子川拥有灶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江阳总数的一半,而且还有三口新井在打。这三口井估计年底差不多就成了,明年初江阳在制盐上,就没人敢找黄子川分出个公母了(一决雌雄。黄子川打的新井陈仲谦感觉“空前绝后”,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很多道理。兴隆场井灶在自己家族两三代人手里也就一直那样,没有任何发展。可一到黄子川手里,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不由得陈仲谦暗暗也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法儿门(本事、办法。
那个时候二产业整点gdp,主要就靠现代所谓的五匠(泥匠、瓦匠、铁匠、石匠、木匠人员开个铺子,几乎就没有成规模的工业,故兴隆场盐场这气势真是天下少有。江阳的盐税算是衙署的一笔重要的收入,黄子川一人就撑起半边天。陈仲谦想,就冲这个,这爆参子已经成了胡昊哲的财神爷。
要动子川,最好给胡昊哲打个招呼。否则,就算能吃得下,估计也要跑肚拉稀。自己前程眼看就到了转折点,他不想得罪胡昊哲,更不想节外生枝,天亮来脬尿(尿床不划算。所以,在白天逮个机会,就把他要与黄子川决斗的事给胡昊哲禀明。
胡昊哲对黄子川与陈家的恩怨,因陈伯谦、李五块火烧料场一案,其实是知道个大概。听陈仲谦一说,倒是觉得为难起来。他觉得这事要落得自己身上,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胡昊哲对陈仲谦,除了不喜欢他削尖脑壳往上拱的德性,倒也认为他能干、腹有主意,是衙署得力的人(干将。自己作为县令,在不过火的情况下,有时也得考虑维护属下的面子和尊严。但黄子川的能力和为人他又很欣赏,不想二人争斗子川受到伤害。因为他知道陈仲谦拜过名师学武。后来一想,不如自己到场主持,一是控制局面,二是真想进一步看看黄子川有多大能耐。
于是同意了晚饭后找地方让二人切磋文武。
胡昊哲招呼二人到自己跟前,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们二人有过节。不做个了结心里总过不去那个坎。你们都有报效朝廷、造福桑梓之心。从大处说都在一个灶上舀饭吃,是一家人。所以,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比试只能点到为止。在不致残和伤害对方性命的前提下分出高下。如果哪个给对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即算失败。
比赛分文武两场,你们二人先赋诗一首,由我们三人评分。然后比武,谁把对方打倒在地就算谁赢。”
黄子川弯腰一揖道:“禀县令,我建议比文十分为满分,你们三人中,最高分和最低分去掉,剩下一人打分即为最终得分。”
这家伙居然把现代比赛规则搬到古代。
陈述尧毕竟是陈仲谦的老汉,万一偏心给儿子打出高分,被去掉就只有空搞灯儿了(白干。胡昊哲一听,这确实能体现公平,侧身看了一下陈述尧和林俊铎,二人点头。
子川又道:“我没上过学堂,整两句能勉强押韵就算不错了,比文我估计几乎没有赢面。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干脆两场合为一场,我二人边打边做诗文。”
陈仲谦道:“你啥意思,这话好像是我欺负你没读过书样。文武都来是你昨晚自己说的,你要是后悔,要不我们直接拼坨子硬。”
子川道:“是我说的,输了我也认。大丈夫,没有吐出去的口水还舔回来的道理。”
胡昊哲对林俊铎道:“我们两个负责记录诗文。陈老太爷,你年纪大了,坐下观战如何?”
陈述尧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不好说啥。
一个衙役摆上行头,胡昊哲示意其离开。
五人各自将自己的马牵到边上。在地上搁好纸笔墨砚,胡昊哲对二人道:“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就开始。”
二人走到中间,子川手里捏了一个小酒壶。二人冲对方一拱手,陈仲谦一蹲,一个扫堂腿就过来。子川纵身一跃,居然跳上不远处八九尺高的一根树枝上坐下,头一仰,酒壶一斜大口烧酒灌进嘴里,空中飘来三个字:
“《将进酒》。”
然后身子往后一仰,一手抓住树枝吊在空中一荡,就飞到陈仲谦身后。陈仲谦赶快一转身,以防子川攻他后背。
子川又是仰头一饮,随口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林俊铎一边记,一边道:“好气势!”
抬头一看二人又纠缠到一起,林俊铎充满期待地看着子川,希望他能顺着这气势往下继续吟出后面的诗句。
陈伯谦见子川已经开始作诗,想自己不能落后。刚要开整,子川见他欲张嘴,迅疾调动真气,携一股劲风一掌拍出。陈仲谦只觉得一口气猛灌入口,逼得自己就是一退。同时,感觉一阵胸闷。
子川趁机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胡昊哲由衷地叫了一声“好”。
陈仲谦见子川已经诵出四句诗,自己还没想好。老子平时没事自信诗文还行,咋一打起来心就乱球了,居然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凑不出来。不慌,只要没被打倒就还有时间,先把哈儿的思路扰乱再说。边打边想,就不信老子连个没上过学堂的傻儿都不如。
边打斗、边作诗,天下人有这本事的真没几个。所以,陈仲谦你想个锤子,不是本作踏削(贬低你娃,既然平时有诗作,选一首过得硬的(佳作随口吟诵便是,何必一条道跑到天黑,人家说现做你就当真要“烧起锅儿煮饭”?傻得爆,一根筋算球了懒得说你。
陈仲谦边想边向子川发起攻击,一拳向子川胸口捶来。心想这一下要是击中,哈儿必然气滞,能在自己连续不断的追击中缓过气,估计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有机会想后面的句子。
子川赶快身子一飘,向后斜射向空中,随口吟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子川落地,又是仰天一口酒灌进肚里。醉眼看着陈仲谦,左脚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下。舒窈在不远处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急道:
“子川!你这倒憨货(傻子,要灌猫尿回家灌”
想骂的话还没完,就见子川倾斜的身子以右脚尖为中心,转了半个圆,身子又直立起来。此时陈仲谦嘴里飘出一句:
“《幽涧寻花》”
陈仲谦抠肠抠肚地,终于有了诗题。
见陈仲谦开始冒酸水。子川偏偏倒倒向前两步,弯腰捧腹打了一个嗝,突然一抬头,张嘴做呕吐状,调动真气一逼,腹肌用力一挤,嘴巴喷出一股水,带着浓烈的酒味向陈仲谦激射过去。陈仲谦要不避让,肯定会弄一脸秽物。于是,赶快往旁边一跳,思路被打乱,下面眼看要凑成的诗句,忘球了。
哦豁!本来是要买“钱纸、蜡烛、香”,这哈脑壳头冒出来的却是“豆油、麦醋、姜”,错垮起多远。
机会来了!
见陈仲谦慌乱躲避,子川身子突然向前一射,在空中左脚一踢,脚化匕首,直接向陈仲谦的左肩插去。陈仲谦没有来得及躲避,感觉左肩一阵剧痛,于是右手按住痛处,嘴巴发出“嗞”的一声。
子川这一下只是想逼退陈仲谦,不让他有机会思考。同时,为自己诵诗赢得时间。他要在快慢有序的节奏中,把李白的千古名句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子川站定,仰天一吼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在场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舒窈和周鹤年也站起身,鼓起了掌。
现在陈仲谦心中已经有些慌乱,子川的诗虽然还没完,但从开头几句来看,他自己也觉得无法望其项背。看来要赢这哈儿今天怕是够干哦(不容易。
陈仲谦现在已经乱了心神,根本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诗来。心想文的不行,老子坨子总要拼赢才行,打个平手也就不至于太丢脸。索性干脆就不去想作诗,揉了一下肩,准备重新组织火力,全力对付子川。他也想扰乱子川心神,让他没时间组织绝妙的文字。
写不出完整的诗文,前面再好还不是等于圈圈。
陈仲谦深吸一口气,两人对视,走起了圆圈,都想在移动中寻找对方的破绽。
子川一边盯着陈仲谦,一边继续吟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见子川继续吟出诗句,陈仲谦心里一着急,跳起来在空中右脚就踢向子川额髅。子川捏着酒壶一挡,壶底的棱直接对着他的脚尖。陈仲谦感觉脚尖剧痛,从空中摔下,左脚一落地赶忙想稳住身子,奈何单脚着地,桩子还是稳不起。右脚尖剧痛又无法和左脚协调,身子立时就要倒下。子川一见,右手一拳击了过去,却打了一个空。陈伯谦抓住子川的手颈子用力一扯,后仰的身子一借力居然立了起来。
向前卡(迈了几步,陈伯谦心里道:“好险!”
刚才子川一拳打过去,故意打向陈仲谦的腋下空档,而且还恰到好处地让陈仲谦顺手能抓到。这纯粹就是别人瞌睡来了递枕头。
子川被陈仲谦一扯,故意向前蹿了好几步稳住。转身依稀感觉陈仲谦脸色有些难受,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注视自己,生怕子川乘胜追击。
子川又是酒壶一斜,仰天一口酒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见陈仲谦没有杀过来,舒窈和周鹤年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又向自己猛灌一口酒,满脸通红,身体看看就要倒下,突然侧移两步,手一薅,舒窈赶快抓住他。恨恨地道:
“黄子川!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喝酒,不许喝了。”
说完伸手就把子川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子川醉眼朦胧地一笑道:“给我,我还还要要喝。‘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趁子川偏偏倒倒吟诗之际,舒窈手一斜,将酒壶里的酒倒掉。
子川说完,右手一伸把酒壶薅了过来,脖子一仰,又要喝酒,里面却一滴酒都没了。子川摇了摇壶道:“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陈仲谦见此时黄子川已经烂醉,感觉有欺头吃(占便宜。于是,趁自己缓过劲,冲过去,伸脚对子川就是一扫。
周鹤年急道:“子川!小心。”
黄子川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被扫了个实在,倒在地上,嘴里有些含糊道:“与尔同销万万古愁愁。”
林俊铎在一边道:“与尔同销万古万古啥?”
舒窈应道:“万古愁,愁!”
见子川倒地不起,比武自然算是输了。尽管大家心里清楚,子川要是不喝酒,不把自己整得烂醉,比武未必会输。
林俊铎记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尽,接着微弱的月光,因为是自己记的,虽然看不清,但一瞟自然也能认出来,于是捧着手稿给大家重新读了一遍。
《将进酒》本是乐府旧题,大抵以“饮酒放歌”为意。李白运用这个旧题,表面上是任达放纵,而全诗以“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为诗脉,整篇淋漓酣畅地抒发酒兴诗情,实际上还是表达自己的怀才不遇的悲愤,真实地熔铸了诗人的性格情感和艺术个性。全诗气势豪迈,感情奔放,语言流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林俊铎精神饱满地诵完,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遍叫好声和掌声。都觉得子川这诗本身就精彩,而且是在醉酒和激烈打斗之下完成,更是惊叹和折服。要是现在,开上直播,此时粉丝们必须来一拨“666”才能收场。
陈述尧道:“黄子川,真诗仙也!比文黄子川胜。”
此时黄子川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地扯着噗鼾。
胡昊哲摇摇头,惋惜地道:“我宣布,陈仲谦、黄子川二人打成平手。”
只有陈仲谦心里明白,就凭黄子川一跃凌空,飘忽不定的本事,就算他不出手,自己要打倒他几乎都不可能。是子川让着自己,才没有满盘皆输。陈家家产看来暂时是别想找回来了。
胡昊哲见周鹤年和叶舒窈在,于是就让二人照顾子川,自己和林俊铎骑马向舒镇而去。陈仲谦也牵着马扶着陈述尧准备离开。
陈述尧蹲下身子,看着子川噗鼾扯得吼,见衣角翻起来露出了肚皮,陈述尧给他盖上。
陈述尧道:“好好睡吧,做个好梦。我知道你也不易。”
说完站起来缓缓向山丘下走去。
过了一哈儿,子川扯着噗鼾,睁开一只眼道:“都走了?”
舒窈一见,有些生气地在子川屁股上踢了一脚道:“还喝酒不,我去给你买,不用‘五花马、千金裘’,我有现钱。”
子川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道:“酒不喝了,喝多了乱性误事。刚才一吐,晚饭算白吃了。回家你给我做碗鸡蛋面吃就成。”
舒窈道:“吃狗屎!我咋发觉你还是倒哈不痴地呢?你明明可以赢他,为啥要灌猫尿?”
周鹤年忙劝道:“别怪他了,也许子川有他的想法。”
舒窈道:“啥想法?他要是文武都胜,以后陈家就再也不敢找他麻烦了。平手算啥,势均力敌?弄闷好的机会就给丢了,不信等到起看,以后还得扭斗费(纠缠。”
子川拿起她的手哄道:“别生气了。水,至柔,却可以冲毁一切比它刚强之物。有时在明白人面前,示弱也是在向人示强,这一点陈伯谦一定明白。我给了他面子,就算他不领情,以后应该也不会随便找我的麻烦。”
示弱也是示强,看似矛盾,其实这里面包含了高人的睿智。比武这种事,敢在一个强者面前主动示弱,只能说明这人比对手更强,胜败只在他好恶之间。
舒窈一伸手掐着子川恨恨地道:“我叫你放水,我叫你故意输!”
子川哎哟哟地叫着,也不缩手,还笑嘻嘻地看着舒窈。
周鹤年道:“舒窈!别怪子川了。子川的眼睛比我们看得远,看得宽。赶快回舒镇,胡县令他们说不定都到了。明天他们就要回江阳了,今晚咋也要陪着,别让人觉得我们冷落了他们。”
黄子川道:“就是。这就是两尊菩萨,我们得罪不起。”
兴隆场去杨树村的路上。陈仲谦牵着两匹马,陈述尧坐在马背上,二人缓缓而行。
陈述尧道:“仲谦!陈家家败咱们别再去怪黄子川了。都怪我们自己德不厚,所以,不能载物。黄子川从小呆傻,够可怜了。而我们陈家和他算地邻,我们没帮过他,世安还经常欺负人家。小时候是不懂事,可成年了还是那样,把别人往死里整。如果不是世安要人家的命,人家也不会要他的命,家产也不会失去。你大哥是他自不量力要报复子川,才会有牢狱之灾。陈家与黄子川的仇,不是人家黄子川之过,实在是我们陈家失德。”
陈仲谦尽管心里对黄子川不服气,还是充满恨意,嘴巴上却道:“我知道了。爹!听说黄子川推算出后年江阳要大旱,会饿死很多人。他前不久要求胡县令早做应对之策。不知可信不可信。”
陈述尧道:“这人是有些本事,前不久鳌鱼换肩,他事先就知道了,咱们得宁可信其有。好在现在陈家人口不多了,一两年的粮食还是够的。仲谦!如果黄子川在应对旱灾方面有啥行动,你一定要支持他。行善积德陈家再不能落后了。”
陈仲谦道:“我听爹的!”
大概挨近亥时,子川带着舒窈回到了学校。胡昊哲和林俊铎正在叶家堂屋里,由叶顺章陪着喝茶闲聊。见子川回来,胡昊哲笑着道:
“没事吧?”
子川一揖道:“多谢胡县令关心,就是头有点晕,一哈儿让舒窈给我整碗醒酒汤喝喝就没事了。”
胡昊哲笑道:“你小子够聪明,前途无量。”
子川道:“败军之将,请县令责罚。”
林俊铎道:“子川!你少装。刚才你的诗文我们三人又读了一遍,真是荡气回肠啊!”
子川一笑道:“都是酒话,不值一提。对了,有件事这两天忙,差点忘记。胡县令!能否移步到那边堂屋说话?”
说完,让舒窈去把针袋拿出来。
胡昊哲和谢佩卿就住在紧挨舒窈家那套房子里。二人来到堂屋,谢佩卿掌上灯。子川给胡昊哲把了脉道:
“县令!你身体有隐疾,平时自己是感觉不出有啥不适。但这隐疾的存在,却让你名下人丁不旺。”
这倒是一下说到胡昊哲心里了。胡昊哲道:“子川!你能治?”
子川道:“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就让胡昊哲躺下,给他扎针。完了写了一个单子给谢佩卿道:“夫人!你回家照这个单子上的两个药方抓药,一个给你服用,一个给胡县令服用。”
谢佩卿不解地道:“我难道也有病?”
子川道:“你的病我会让舒窈告诉你。”
子川告辞,拉着胡昊哲又去那边吹牛。一哈儿舒窈走了进来,谢佩卿赶快招呼舒窈坐下。
舒窈道:“子川让我过来告诉夫人,你的病症主要是月事不调。虽然不严重,但也要治疗。子川还另给了一‘偏方’,都写在纸上。”
谢佩卿一听,有些奇怪地心里道:“这家伙咋知道自己‘姨妈乱窜(月事不调’?”
其实,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两天子川从观察她脸色就已经看出来了。
舒窈说完拿出一张纸,红着脸递给了谢佩卿,然后快速跑回家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