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正常来说血舞已经打消了深究的念头,短期不会再对吴凡产生什么关注了…然而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这可没法轻易把握。
既然吴凡在这种环境下展示出了特异,她又怎么可能忽略如此明显的一点?就算血舞自己没去想,灵感也会帮她注意到的。
我这顶多算上课走神吧,至于这么大压迫力么…吴凡说不出话,低头不敢看血舞的样子,在这儿瑟瑟发抖起来。
“老师,他是吴凡,是我…一个朋友,”常轩倒是觉得血舞周围气场没什么令人不适的,他顺着血舞的意思介绍起吴凡的事情“其实之前我去秘仪殿查资料的缘由,也和他有点关系…”
常轩全程没有被血舞的如意果儿给影响到,或许是因为他所承受的影响早就在那几件法器的极限之上了吧。
听着常轩的介绍,血舞周遭异样的气场逐渐收起,她自身则闭上双眼,静静地听取那些内容。
早先时候常轩就说过这件事,只是当时血舞还没有来过班级,仅仅知道存在这么一个运气奇妙的学生而已。
虽然听起来是很神异,但这种事情还不值得她特意为此走一趟,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实际见上吴凡一面。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巧合。“血舞像是沉思完了,眼眸微睁,对吴凡说道:“你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吴凡此子的遭遇…多半是被安排了,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能撞上?奇迹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能连续遇到奇迹的这种特质…她面对不闪不避直接走上前来的吴凡,如此想道。
就在吴凡自知没什么回旋余地,再加上有司运天君保底所以毫无顾忌地行动之时,他无形之中竟让血舞产生了“此子行事果断不犹豫,有胆识”的一道想法。
然而这缕念头随即就被血舞的灵感检查出来,让她意识到自己思维方式出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是什么老派文里面的套路,走两步就能让人感到佩服,这小子是爽文主角待遇么…或者他能给人掺杂念…但这应该不可能…血舞面纱之下依旧是淡漠含笑的神情,她暗里却已经开始腹诽起吴凡这异常的能力。
要将自己的念头引入旁人思考过程中,确实是有方法;可血舞所知的那些手段,怎么都不像是吴凡能够得到的。
最简单的一种,修行到了分神期之后,分神化念。就能把念头塞到别人身上,来混淆对方思考。
吴凡造成的想法却不是如此,倘若他确实有这种能力,具备前生经验的血舞肯定能认出这是分神化念的招数,不至于由灵感来提醒。
何况对吴凡的赏识念头,没有外部干扰痕迹,更像是她自己得出的结论;尽管她通常很难产生对某人赞许的想法,更别说还是对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感到赞许。
这是提高了概率,或者说可能性?这小子有这种能耐,是得到了何种奇遇,或者别的…血舞对吴凡的遭遇已经有了粗略猜想。
她审视的目光让吴凡本能地向往,而理智上又想后退。诱惑与冷漠两种特质叠加在一身之上,显得矛盾无比。
最后吴凡硬着头皮,总算还是到了讲台边上,然而血舞只是在看他,并不言语。
待在这位愈发透露着神秘风范的代课老师身旁,又得等对方反应,实在是让吴凡如坐针毡。
“老师,您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的,对吧!吴凡这阵子遇到这么多事儿绝对不正常…我主要是怕再这样下去他得送了命。”常轩表露着对血舞的深厚信任,以及对吴凡的关切。
虽然因为时间紧迫,而疏忽了维持朋友关系的必要交流,但凡子是真够意思…吴凡难得体会到真有人关心自己,也是感到鼻子一酸,真想抓着常轩,跟他大谈自己遇上的这堆破事。
可惜吴凡也很清楚,司运天君恐怕不会给出这种机会;当他准备说出口的时候,身体就会直接被接管吧。
真的看不出什么问题,吴凡这小子完全像是普通人…血舞观察番下来,得出了这么个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既然让她什么都没看出来,那吴凡身上这问题可以肯定了——绝对比她目前的能力范围要大,解决不掉。
血舞决定最多再问两句就把吴凡踹开,她才不想扯上麻烦呢。
在吴凡走过来的途中,血舞还能感知到对方的修为是炼气期;结果这小子一走到血舞旁边,她感知里的吴凡直接就变成毫无灵气的未修行人士了。
这要是还能觉得吴凡身体里面没有出现点特殊操作,她前生就算是白过了。
本来还有点举棋不定,但经过这一下,血舞敢肯定对方身上的那份“奇异”多半是活的,而且不想和自己交流。
刚开始先展现修为,尔后等到身边了又突然把修为收敛隐藏起来…这肯定不是抱着瞒过血舞观察的意思,而是明晃晃的示威:我就在这小子身上,你要看不穿我的底细,没那个水平,就别想着胡来。
呵呵,好啊,既然这样,反正我也没兴趣管了,吴凡还是自求多福吧…被安排的人生,祝他好运…血舞决定了。
对于吴凡的特殊之处,她多少是有些探究欲的;不过这次已经遇到了警告,和可能要冒的风险比起来,满足这份好奇心就显得并不重要。
可以避免的风险,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好处…两项加起来就足以让血舞考量出应对方案:不做多余之举。
说到底这吴凡又不是她什么要紧的人,现在相比起从常轩身上钻研出新成果,非要细究身负危险奇异存在的吴凡干嘛。
再说不论对方身上具体是怎样的不凡,而那奇异玩意又到底是不是在装腔作势,血舞总不能直接掀桌子跟对方斗法吧?
好歹这里也是学院,用法术授课属于教学风格,还可以理解;要是跟学生身上的东西打起来,这性质可不一样了。
她好不容易新生,可不是为了打架而活的…在不损害彼此利益的情况下,快速达成互不干涉的共识才是明智之举。
终于,在眼中紫芒微闪之后,血舞打破了此处的沉默,开口道:“你有自己的奇遇,运气倒是不错。不过你可得当心,有时候接连遇到巧合成分太多的事情,往往意味着你被安排了,会身不由己的。”
老师啊,你说的太对啦,我全都信;可我无论信不信,都改不了命…有尊真仙压着我呢!吴凡见到血舞能友善交流,还肯提醒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听到这枝兰老师的善意提醒,他感觉有时候被人实话实说比遭到恶意辱骂还扎心。
实在不知该做何表情,吴凡只得微笑行礼:“谢谢老师的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一旁的常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这,吴凡应该是没问题吧,不会有危险了,是吧?”
血舞瞥一眼吴凡的表情,轻声说:“放心,他能照顾好自己。所谓福祸相依,他遇到的事情多,收获的也多。都是大小伙子了,他还能连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么?”
“噢,那就最好不过了。”常轩就这么接受了老师的说法,相信吴凡确实是没有致命问题。
“嗯,回归正题吧。这教室里面,除了你们两个,我只额外关注了一人——”血舞这才展开她的目的。
裹在纯白手套下的手指直指向某个方位,常轩、吴凡两个顺势望去。
血舞所指的人正是那白毛红瞳,据说修炼过《赤霜真经》的骨诉净砚。
转学生?竟然能得到纳兰老师的注意,难道她也有幸成为老师真正的学生…常轩的思维方式扭曲地越来越彻底。
原来说的是骨诉净砚啊,枝兰这是什么意思?哎,管她呢,最好她们两个一起都别再折腾我了…吴凡恍神想着。
“骨诉净砚,她伪装得不错,但瞒不住我。”血舞在讲台上指着陷入特别授课法术之中的白发少女。
在门外的时候,血舞就注意上这个转学生了。
当骨诉净砚和吴凡悄悄对话时,她也将二人的交谈内容给听取了个遍。
骨诉净砚自称是耀教人士,而且还是给曙光女神代行杀伐的正规杀手…但这在血舞看来可就有漏洞了:“她身上的光,跟耀教以及太光道的风范在表现上有相通之处,确实很像样子,实际却是假的。”
太光道主杀伤又具有疗愈性,耀教主疗愈又具备杀伐。
两者的修行道路都包括“将光融入自身,以升华生命”的步骤。
换言之但凡是认真走了光之道路者,必然身具光明属性…甚至从不那么准确的角度上来讲,修行此路者已经开始变成光了。
就像被打了一拳和被砍了刀的感受存在不同,以光衍生的杀招造成的伤害滋味也各不相同。
前生早在战场上砍过不少耀教、太光道子弟,亲自尝过相关招数的血舞对此很有发言权。
而今生作为天热被光明克制的种族之一,现在的她对于光明招数的门道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敏锐感受。
在近距离与骨诉净砚接触后,血舞从对方身上感到了身躯化光的现象,那与名门正派的耀教、太光道绝对不同。
让两人跟在自己身后,血舞站在骨诉净砚位置前,居高临下。
她合握双掌,对常轩颔首道:“来试试招,生造一团血肉出来。”
“好!”虽不知老师是什么用意,常轩也不问,直接喃喃自语,执行唤起气母的仪式:“…三才气取其…血气入主,生气为辅…”
在吴凡抽搐眼角,观摩常轩施展仪式的过程里,一滩莫名的物质从课桌上突然冒了出来,随后大量红雾之气涌入,无形的蒸腾在那团物质里面勃发…
最终一块能称之为肉球浆糊的玩意趴在了课桌上,看起来很乖巧。
那玩意明显是活的,带着血液流动的质感,覆盖在肉球浆糊周身的青筋还在轻微地跳动、颤抖…
果然常轩有修为了,连法术都能用出来…大概他不会再因为这个而自卑了吧,倒也挺好…虽然表现形式比较恶心…吴凡抛开施法召唤的成果很恶心不看,想到常轩总算是解除了心中的一道锁,也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他思索的话传到司运天君处,从血舞进教室开始一直沉寂到现在的袖总算吱声了:“他那个不是法术,而是神祷。”
没听过的叫法,神祷又是什么…吴凡还在心里追问,血舞这边都已经开始别的步骤。
“不错,你既然能用得出来,就说明你最后还是想起来了。”她撂给常轩这么句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话,随后对着骨诉净砚看了一眼一一
白发少女无意识间,像被某种线提着一样举起手臂,按在瘫趴于桌面的那块血肉聚团上。
这是血舞动用了如意果儿的功效,绕过本尊直接对身体进行控制。
接着在她的操纵下,骨诉净砚手心绽放出一抹剔透无暇的光芒灌入肉团之中…
到此,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然而血舞轻轻嗤笑了一声,像是确信了什么。
下个瞬间,那团被骨诉净砚以光辉覆盖的血肉以惊人的速度变黑。
它从内而外地腐朽败坏,塌陷下来,同时还弥漫出令人作呕的异味。
“老师…唔…咳咳,这什么情况…”常轩猝不及防闻到了那股味,一边干呕一边勉强着打起劲向血舞提问。
吴凡亏得是司运天君直接封了他的嗅觉,这才逃过一难。
可见证了骨诉净砚这诡异的能力之后,他心中根本无法平静,惊疑不定地将视线在腐坏肉团和陷入幻象中的白发少女之间来回切换。
肉团的扭曲还在继续,到最后,溃烂化脓的肉汁滴落在地上,即将蔓延。
但在就它们成功蔓延开来之前,这些肉浓水已经全都化成了朽蚀的黑斑,随风而散,再也找不到残留痕迹了。
“这光照,倒是有点意思。”司运天君出言不多,似乎是等着由血舞来给在场者详细解释。
祂等得还真没错,血舞在常轩和吴凡缓和片刻后,才开口道:“偏极端而随和、偏随和而极端…还有最平和却最极端,三确实是个妙数…耀教、太光道、逐光盟,设计得真是巧妙。”
“骨诉净砚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毫不掺假,她就是逐光盟的人。”说着她话锋转向吴凡“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和这小姑娘有太深牵扯为妙。”
不带停歇,她继续道:“最纯洁无暇的光中之光,反倒与腐朽败坏关系亲密,甚至互为一体…难怪光辉之辉是需要被取缔的邪教。”
血舞对满面惊讶和难以置信的两人微微一笑:“帝一院是块风水宝地,各种来路的人才齐聚一堂…能当你们的老师,我可荣幸得很呢。”
提到光辉之辉,就绕不开信奉这位存在的组织——逐光盟。
这个组织早就被门户全范围认定为邪教,多年遭到清剿…谁能想到,随便转学过来一个人就跟他们有牵扯?这太可怕了。
“我个人建议你们把她举报了,不过就算你们出于某些理由选择包庇她,我也不在乎。”血舞摩挲着自己的白色长手套,仿佛这是件芝麻大的小事。
她手上动作一停,再次注视二人,平淡道:“所以,你们怎么说?”
常轩和吴凡面面相觑,这堂别开生面的历史课给他们带来的全新体验感,恐怕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