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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
    几天的期末考结束,春泥与舍友们纷纷收拾好了行李,踏上了期待已久的回家的路。

    马上要见到奶奶爸爸,春泥满心湿热,不过临回家前的一封信让她脸上带上了一层忧愁。火车咔嚓咔嚓地行驶着,春泥坐在靠窗的硬座上,回想着那封信的内容。信是那位资助春泥上高中大学的好心人家寄来的,信上说因为家里经济出现了一些问题,他资助完春泥大二的学费后就不能再资助她大三大四的学费了。信上没留下寄件人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春泥去邮局想问出寄件人的身份地址,对方说按寄件人的要求必须保密,春泥毫无收获,即使她很想找到那人当面道谢,并讲出她是暂时借他的钱,以后工作挣工资了再慢慢还他,可她终是没找到那人。大一大二春泥打工赚的扣除生活费还揣下了一点钱,“大三大四继续打工,家里再添点,大三大四学费生活费应该不是问题,”春泥思忖,“回家问下爸,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好心人,不但要感谢他,还要让他放心,而且他资助了我五年学费,这以后肯定要还给他,”决定好了,她抬眸望向窗外,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炊烟袅袅,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几声犬吠声,她眯起了眼睛,“睡一觉就可以到家了,”她满怀感恩,脸带微笑。

    既然生活是苦涩的,我们何不创造美好,一如此时靠窗休息的春泥,坚强,善良,勇于承担,心怀感恩。

    寅时刚过,春泥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车厢内灯光昏暗,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她看了看时间,火车是七点到站,还要一个时辰。她站起活动活动了肩膀,上了趟厕所,倒了杯开水,回到座位,掏出干粮啃了起来。离家越来越近了,火车不断得单调地摇晃着,春泥的心情却是愈来愈激动。

    等待地过程是漫长的,但终有结束的那一刻。

    春泥拖着行李箱,兴奋地爬下火车,小跑着奔出了车站。一出站口,春泥便看见父亲的三轮车停在外头,父亲坐在驾驶座上,正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春泥赶忙往他跑去。“爸,”春泥看着多半头发已花白的父亲,笑脸盈盈,眼中却注满了泪水,“回来了就好,”父亲笑容满面,正要拄着拐杖下来搬行李,“行李先放在车上,先去店里吃点东西,”说着,一手提起行李箱,春泥早就看到父亲放在口袋里还未啃完的奶奶做的窝窝头,她见父亲提起行李箱,连忙按住了父亲,打开了背包,指着里面的一袋零食说:“我在车上吃了东西了,爸要不要吃点,我从学校带回的一些土特产,”

    “回家吃,我们先回家吧,奶奶在家已经煮了你爱吃的菜,”父亲说着再次准备提箱子,春泥已经抢先提起箱子放在三轮车上,她突然停住了准备把箱子往里推的动作,转头说道:“爸,现在出站人这么多,你要不先去拉拉客,你平时都是在镇里县里拉客,跑一趟市里不容易,我在这里等着,等出站人少了,咱们再一起回去,”

    “我早上已经送了好几趟,市里确实比较远,不过早上出来有带人到市里,也不亏,市里地方也不熟。天天都在拉客,今天就不拉了,早点回去,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呢,”父亲笑眯眯地说道。

    “好,早点回去,你今天也休息一天,不过以后在镇里等我就好了,我自己坐车到镇里,市区有汽车直接到镇里也很方便,”春泥说着坐进了车内。

    “我这机动三轮车也快的,坐爸的车还省了汽车费。听说以后市里禁开摩托车三轮车,不过残疾人开三轮车倒没怎么限制,”父亲说着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跟父亲说了学校里的情况,不知不觉,车已驶到了村口,远远地,春泥便已望见了白发苍苍的奶奶驼着背站在村口,翘首探望。春泥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她连忙擦了眼泪,向奶奶招手,唤道:“奶奶。”

    车子很快便驶到奶奶面前,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开心地说:“妮子回来了,”春泥爬下车,把她扶上了车。车上春泥紧紧挨着奶奶,奶奶不停地观察打量着春泥,摸着她的手臂肩膀,不住的说:“廋了廋了,”

    “奶奶,廋了才好看,我在学校过得很好呢,”春泥带着撒娇的口吻。

    车子开到家门口,春泥扶下奶奶后,把行李搬进了家门。

    “妮子,你回来了!”听到声音,春泥笑着回过了头,好妹正站在门口,笑得灿烂。

    “好妹,我听我爸说你昨天就回来了,”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站直了身体。

    “是啊,哎呀你先忙吧,你奶奶做了一桌的好吃的,赶紧乘热吃,吃完后我们再聊,我先回去了,”好妹道。

    “好啊,”好妹转身离开,春泥继续手中的动作,奶奶盛饭。

    吃饭的时候,奶奶和爸爸不停地往春泥碗中夹菜,直到春泥吃不下了才停手。吃完饭,春泥抢先收拾碗筷,洗过碗,她去睡觉,昨晚在火车上睡得短,睡意浅,吃过早饭困倦更浓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春泥醒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暗沉,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奶奶见春泥醒来,对她说好妹来找过她,见她在睡觉就回去了,说完她就去准备晚饭。一觉睡完,神清气爽,春泥起床开始整理行李,拿出奶奶爸爸买的保暖衣物。

    晚上吃饭,春泥说了好心人不能继续捐赠的事,还讲了自己这一年多打工揣了多少钱。奶奶一听到不能捐赠的消息时,脸色暗沉了下来,父亲沉默不语,春泥打破沉默,说:“很感谢那个好心人,一直无私的资助我上学,他现在有困难了,本来我们应该去帮他,但不知道他是谁,学费没有问题,我打工还存下来一点钱,”奶奶接着说家里有一些积蓄,存着就是给她读书用的,让她专心读书。

    “妮子还有几年就毕业了啊?”奶奶问道。

    “还有两年半,”意识到自己越早工作就越早减轻家里的负担,春泥接着说:“再读两年,第四年下半年就出去实习了。学校有很多兼职,我边打工边学习,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三,打工不耽误学习。”

    “不耽搁读书就好,你不用去打工家里也能供你读完书。等妮子你毕业了,国家分配了工作,那时候就不愁吃不愁穿了,”奶奶眼中充满期待,春泥心里咯噔一跳,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扒拉了一口饭,默默地吞下,早在几年前国家就已经取消了大学生包分配的政策,她毕业后要自己找工作。

    沉默了一阵,见奶奶还在给自己夹菜,连忙说:“奶奶我自己夹,您也赶紧吃,您现在身体最重要,而且还要活得长寿,以后跟着春泥一起享福。爸,你也一样,”说着,夹了一块肉在父亲的碗。

    “嗯,”父亲吃下了春泥夹来的肉,欣慰地笑着。

    吃完饭,父亲拿出了一封信,说是前两天收到的,他和奶奶不识字,就都没打开看,因春泥也快到家了,信就留着让她回来看。春泥打开了信,和自己收到的那封好心人的信一模一样,她知道了那位善人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同时,也通知了父亲。

    她向奶奶爸爸解释了信上的内容,一家人对那人十分感激,对他不能继续捐赠也无怨言,只是希望好心人能顺利地渡过难关。信上一样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父亲和春泥一样也没有那位好心人的任何联系方式。春泥默默地把信收藏起来。

    晚上,春泥和奶奶躺在床上说着心里话,父亲因第二天要早起拉客,便早早的就去睡了。

    寒冬腊月,屋檐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气候的严寒也掩盖不了村里喜气洋洋的温热气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在腊月时节陆续回到家,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再次热闹起来的村庄充斥着节日的欢乐氛围,繁忙的村民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奶奶养了一些鸡禽,年前拿到镇上集市上去卖可以卖个好价钱。腊月廿六这天清早,春泥和奶奶提了几只土鸡土鸭,坐上父亲的三轮车,来到镇上的集市上。经过村口村委的大门口,春泥看到敞开的大门里站着好妹的身影,似乎在讲电话,“怎么这么早在这讲电话,”春泥回想起这几日好妹常常发呆,傻笑,“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她未作多想,思绪回到腿边的鸡鸭身上,问奶奶这些鸡鸭可以卖多少价钱。

    来到集市上,奶奶快速地占了一小处摊位。在学校的打工经历练厚了春泥的脸皮,她一改以往躲在摊位后负责看管货物和整理财物的做法,一看见有人经过就帮着奶奶吆喝起来:“自家养的土鸡土鸭,来看一下。”

    临近午时,集市上已经人烟稀少,早上的收获很不错,卖得只剩下一只水鸭。春泥坐在小凳上数点、整理早上的收入,奶奶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右手轻轻地捶着腰,笑眯眯地看着春泥。

    因腰痛,奶奶无法长时间坐在低矮的凳上,春泥快速地点好了钞票,向奶奶报了个数字,她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春泥快速的收拾了笼子,问奶奶要不要回去,奶奶说再等等,看看能不能把最后这只鸭子卖掉。春泥点了点头。

    在她左右张望,周围都是一些忙着收摊的商贩,只有寥寥的几个路人,这时,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集市口,正朝她招着手,春泥招手回应。她向奶奶说父亲来接我们了,奶奶让她先把空笼子拿过去,春泥照做。

    来到集市口父亲的三轮车就停在旁边,春泥说奶奶还在里面,想把剩下的一只水鸭卖掉,叫他等等。春泥把笼子搬到车上,才发现村口张大爷的儿子正坐在车上,脚边放着大包的行李,脸上风尘仆仆。春泥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便一溜烟跑进集市,想劝奶奶早点回去。她跑到自己那摊位前,见奶奶正跟旁边收摊收到一半的农户在讨价还价,她一语不发地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两人讲定价格,农户满意的把那只水鸭放入框内,继续收拾。春泥拿着凳子,扶着奶奶走出集市。

    置办年货,大扫除,准备吃食等等,这些事物在廿九前基本做完了。大年三十这天清晨,春泥在奶奶的指导下,在房门口贴上了春联。

    贴好春联,她便提上竹筐和好妹一起到后山去拾些干柴。这段时间父亲忙着拉客,家中事务几乎都被春泥包揽了,在奶奶的吩咐下,家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春泥和好妹一人挑着两个大竹筐,说笑着往后山走去。这两天天气晴朗,好在山中的积雪并未融化,枯枝败叶还算干燥,虽说湿掉的枯枝晒干了就可以烧,但背回去太重,两人便挑着不湿的干柴捡。

    春泥用竹耙子耙拉着山坡上的干草和枯枝,抖掉枯枝干草上的积雪,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一整筐的干柴,回头看了看好妹的进度,她只收集了小半筐的干柴,人还呆立在筐边,拄着竹耙在那发呆,傻笑,春泥纳罕,唤道:“好妹,在发什么呆,还不干活,我都捡了一筐了。”

    好妹回过神,笑嘻嘻的向她走过来,神秘兮兮的向她悄声道:“春泥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跟我家里人讲,你家人也不要讲。我谈恋爱了!”

    春泥微微一惊,“看来是真的,”她暗忖,随即道:“难怪,看你最近魂不守舍,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让家里人知道?”

    “只是刚刚确定的关系,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谈恋爱,”好妹双颊泛起一抹红晕,右脚蹭着地上的枯叶,低着头道。

    “那,恭喜你了,赶快干活吧!早点收工回家,”春泥想起了仁毅,心中一酸,催促了一下好妹,便低头耙着雪。

    回家这些天,白天繁忙的家务让春泥无暇顾及心中的烦闷,可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会因为念及他而辗转反侧,她已在内心里拒绝了这段情,可还是藕断丝连。

    春泥正心烦意乱着,耳边倏地飘过几声似有若无的啜泣声,她循声望去,离她百米远的一棵松树后藏着一个穿红袄的人影。好妹也听到了哭声,两人对视一眼,便朝红袄人影走去。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啜泣声停止了。

    “是大丫吗?”还未走近好妹认出了对方,出声询问。

    “嗯,”大丫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从树后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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